一声虚弱却清晰的咳嗽，猛地从慕清房中传出。

“慕清！”莫揽云浑身剧震，惊惧瞬间被狂喜淹没。他踉跄扑到床榻边，颤抖着扶起榻上之人。

慕清眼睫剧烈颤动，仿佛挣脱沉重枷锁，终于吃力地、缓缓睁开。

那双温润眼眸带着久睡初醒的迷茫和深重疲惫，目光在虚空游离片刻，艰难地聚焦在莫揽云写满焦急与狂喜的脸上。

“……揽云……兄？”干涩沙哑的声音，微弱如叹息。

莫揽云紧握着慕清的手，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慕清苍白却清明的脸，喉头滚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垂下头，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砸在慕清的手背上。

他迅速用衣袖抹去，哽咽道：“我在，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夙墨缓步走入屋内，鱼女吸食的那抹神气与他的精元一并回到慕清体内后，他周身那层原本就存在的神性，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几分。

夙墨停在床榻前，看着刚刚苏醒的慕清，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狐狸眼此刻深不见底。

“你可知，你身负天外之物？”夙墨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情绪，直接得近乎冷酷。

朝凰和小猴跟在后面，看到夙墨此刻的模样，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老狐狸自从踏入这屋子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慕清靠在莫揽云臂弯里，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迎上夙墨冰冷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

“它从何而来？”夙墨追问。

慕清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只是轻声道：“我……生来就有。”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追忆：“幼时，我便容易吸引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它们环绕着我，垂涎着，却又畏惧着，不敢靠近。后来我发现……我能心想事成。”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足以让我的人生顺遂。一路高中，直至被授汀东郡守。赴任途中，我遇到了揽云兄。”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紧紧扶着他的莫揽云，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暖意：“那时他……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我们却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我不愿见他……离去。”

慕清的声音低沉下去，语气沉重，“就在那时，我看到……从我自己身上，分离出一抹金光，落入了他的眉心。”

莫揽云身体猛地一僵，扶着他的手收得更紧，眼眶再次泛红，死死盯着慕清。

“然后，”慕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就慢慢好起来了。”

朝凰听得心头剧震。

生来就有？！那这神气，极可能是在他诞生之初，甚至尚在母腹之中便已融入！

这绝非寻常机缘！她看向慕清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探究。

而夙墨，脑海中却猛地闪过探查慕清识海时的那股感受。

这就是神吗？慕清所支配的，是他自己的命运，而真正的神祇，支配的……是这芸芸众生的命运！

慕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夙墨和朝凰，最后落在小猴身上，平静地补充道：“我看得到你们的本体。狐狸，凤凰……还有，猴子。”他的视线最终回到夙墨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语气认真而坦荡：“我如今功成名就，又有知己相伴。此番性命，亦蒙恩公搭救。如若恩公需要我身上这点神气，”他看着夙墨，眼神清澈而认真，“我愿拱手相让，只求余生能与揽云兄做个逍遥自在的凡人便好。”

莫揽云闻言，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他扶着慕清，转向夙墨，声音哽咽却异常郑重：“恩公！莫揽云在此立誓，代表长饶莫氏，永世铭记恩公恩情！但有差遣，揽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莫揽云压抑的哽咽声。

夙墨的目光在的脸上停留片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终于恢复了惯常的语调：“神气么……”

他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等我有需要时，再来找你取罢。”

说完，他不再看床榻上的两人，利落转身。

“走了。”他懒懒的对朝凰和小猴道，嘴角又挂起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朝凰和小猴连忙跟上。

小猴还有些懵懂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相扶的两人，朝凰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夙墨挺拔却显得格外疏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