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衾宸抬眼扫了她一眼，下巴往会客桌的方向扬了扬，语气没什么情绪：
“那边桌上。”
褚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摆在实木桌上，屏幕还亮着。
她没多问，拿着文件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没一会儿，
“啪嗒啪嗒——”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光映在她脸上，衬得眼神更显专注。
颈后的钝痛时不时冒出来，她偶尔会抬手按一下，动作很快，生怕耽误时间。
这份报告算不上精致，却足够清晰专业，完全不像临时赶工的产物。
“喏。”
走到办公桌前，褚幼把电脑轻轻放在男人面前，指尖避开键盘边缘。
“不错，”
他终于开口，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嘲讽，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可。
“比我那几个分析师强。”
褚幼没接话，只站在一旁，等他看完。
裴衾宸很快翻完最后一页，抬手按了下键盘，把报告保存到桌面，才抬眼看向她：
“刚在打什么？”
“合同。”
褚幼立刻接话：
“刚才拟的补充合同，要是没异议，现在就能签。”
裴衾宸挑了挑眉，身子往后靠回椅背上，黑眸里带着点玩味：
“褚总这么急着给关系‘画句号’？”
“是急着敲定交易。”
褚幼没被他的语气带偏，伸手拿过刚打印好的补充合同。
“条款都写清楚了，七天后你接手L.Y，我们终止之前的关系，互不干涉。”
裴衾宸盯着合同上“终止**关系”那行字，喉间溢出嗤笑，却没再调侃。
他拿过钢笔，笔锋在纸上划过。
“裴衾宸”三个字签得利落，带着他惯有的强势。
签完字，他把合同推给褚幼。
“满意了？”
褚幼捏着签好字的合同，指尖轻轻蹭过纸页上裴衾宸的签名，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她没回答，只把合同叠好放进口袋。
“带着你的电脑，跟我走。”
裴衾宸已经站起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走在前面，没回头，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褚幼愣了愣，她皱了下眉，没多问，抱着电脑跟上。
走廊里铺着地毯，脚步声很轻，裴衾宸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慢了些，像是在等她。
推开会议室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裴氏的部门主管。
看到裴衾宸进来，立刻起身问好，目光落在褚幼身上时，多了点疑惑。
没人知道这位L.Y的总裁会突然来做报告。
“久仰，褚总。”
“褚总好。”
“好久不见，褚总。”
“都坐。”
裴衾宸走到主位坐下，下巴往投影幕布的方向扬了扬。
“劳烦褚总讲一遍。”
褚幼眼皮跳了跳，有点无语。
“裴氏是已经发不起员工工资了么？”
“人手不够不知道招聘么？”
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几个部门主管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带着点尴尬。
谁都知道裴总和这位褚总私下关系不一般。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互怼”，
还是头一回见。
裴衾宸坐在主位上，轻掀眼帘，指尖敲了敲桌面，黑眸扫过褚幼，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味：
“有劳褚总费心。”
“继续。”
“行。”
褚幼应得干脆，转身走到投影旁，打开电脑连接设备。
“不好意思各位，临时过来的。”
“容我扎个头发。”
她没再理会主位上的男人，只抬手往后拢了拢垂在肩前的长发。
浅棕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过脖颈。
她指尖勾住藏在袖口的黑色皮筋，“啪”地一声解开，手腕轻转，三两下就将头发拢成高马尾。
发尾甩动的瞬间，露出颈后那片浅灰色膏药的边缘，却没半分狼狈。
混着动作的干脆，竟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飒气。
几个原本还带着尴尬的主管，目光落在她扎头发的动作上，都下意识收了声。
裴衾宸坐在主位上，指尖的敲击声顿了半秒。
黑眸落在她颈后那截露出来的皮肤，还有膏药边缘微微泛红的印记上，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报告分三部分，”
褚幼的声音恢复了专业的平稳，指尖点了点触控板，幕布上立刻跳出清晰的目录。
“核心数据、竞品分析、风险建议，有疑问可以随时提。”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再提刚才“互怼”的事。
她站在幕布前，脊背依旧绷得直，却因高马尾的利落，少了几分隐忍，多了几分谈判桌上的锐利。
刚讲到竞品服务对比，台下就传来细碎的赞赏。
运营主管悄悄跟旁边的人点头，市场部经理手里的笔转得飞快。
连原本带着疑惑的技术主管，都蹙着眉在笔记本上划重点。
“褚总这个用户分层逻辑太准了，我们之前总卡在转化率上，原来问题在售后响应时效上。”
运营主管忍不住插了句嘴，语气里满是认可。
褚幼微微颔首，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准备切换到风险建议页。
忽地，指尖突然顿了下，没按准翻页键。
她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下。
再抬指尖时，已经控制不住了，抖的连摸触控板的力道都虚了几分。
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她自己清楚——
胸口突然发闷，呼吸像被什么堵住，浅得吸不进气。
她悄悄调整了下姿势，想把后背靠得更稳些，却没缓解半分。
幕布开始发虚，上面的文字扭曲着，像蒙了层白雾。
“褚总？”
技术主管见她没翻页，疑惑地喊了声。
“没事。”
褚幼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
“别跟我讲话……”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可钝痛突然加剧，像有根针往脑里扎。
她下意识抬手撑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泛得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露了出来。
“褚总您脸色不对啊。”
离她最近的行政主管先发现了异常，指着她的脸，语气发紧。
“是不是不舒服？”
褚幼想摇头说“没事”，可头刚晃了晃，眩晕感更重了。
她眼前的光影开始旋转，耳边主管的声音像隔了层水，模糊不清。
她咬着下唇，想撑着桌子站直，腿却突然软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倾，被身后的桌腿挡了下。
没完全摔倒，她顺着冰凉的实木桌腿，缓缓滑坐在地。
手撑在冰凉的地砖上，指尖却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连带着小臂都泛着麻。
太阳穴的钝痛混着胸口闷得发慌的窒息感，缠得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褚总！”
离她最近的行政主管最先反应过来，慌忙弯腰想扶她，手刚伸到半空，就被褚幼偏头避开。
她靠在桌腿上，后背抵着冰凉的木头，试图借点支撑缓解胸口的闷。
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像吸进了一团棉花，堵在喉咙口，连气都顺不匀。
眼前的光影还在转，主管们的脸模糊成一片。
只有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又越来越远，吵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
“别碰她。”
一道冷硬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慌乱。
“都出去。”
主管们不敢多留，几乎是立刻转身，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将满室的安静留给了他们两人。
会议室里只剩空调的低嗡，冰凉的地砖贴着褚幼的手背，可褚幼没力气挪。
胸口的闷意还没散，每一次呼吸都浅得像要断在喉咙里。
下一秒，她的腰被人稳稳扣住，带着暖意的手掌托住她的后颈，避开了颈后贴膏药的地方。
轻轻一捞，就将她从冰凉的地上带了起来，稳稳圈进怀里。
褚幼的意识还昏沉，只觉得唇上突然覆上一片温热。
“褚幼，张嘴。”
裴衾宸一口一口的给她渡气，帮她把堵在喉咙口的“棉花”揉散。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的唇刚离开半分，就见褚幼的眼睫颤了颤，沾着点湿意的睫毛像被雨打湿的蝶翼，轻轻扇动着。
“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