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我们这里哪有新郎？”

眼镜男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几乎要划破这诡异的婚礼进行曲。

许青妍的反应极快，她松开江尘，猛地站起身，匕首横在胸前，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别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它在引导我们。”

“引导我们去死吗？”眼镜男几乎要哭出来了。

“也许。”许青妍的回答冷酷而直接，“但更有可能，是引导我们找出解谜的线索。”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尘身上。

江尘还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苏瑾。”许青妍叫了他的名字。

江尘没有反应。

“苏瑾！”她加重了语气。

江尘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比之前更加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了这具躯壳。

“新郎……”他喃喃地重复着那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是……新郎……”

“你说什么？”许青妍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话。

江尘没有回答，只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越过许青妍，直直地看向神坛上那个微笑的婚纱人偶。

那张属于死者的脸，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了另一张熟悉而又让他心碎的面孔。

“我来了。”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神坛。

“站住！”许青妍厉声喝道，“你忘了那个光头是怎么死的吗？”

江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警告。

“疯了……他妈的彻底疯了！”眼镜男看着江尘的背影，惊恐地叫道。

许青妍眼神一凛，一个箭步冲上去，从侧面抓住了江尘的手臂。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入手的感觉，让许青妍的心猛地一沉。

太瘦了。

这具身体，瘦得像一具包裹着皮肤的骨架。透过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臂骨骼的轮廓。而且，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抖得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他很怕。

怕到了极点。

可他为什么还要过去？

“放开。”江尘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是许青妍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除了脆弱和崩溃之外的情绪。

“给我一个理由。”许青妍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江尘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火光下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望不到底的死灰。

“这是……我的婚礼。”

他说。

许青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游戏场景，这个所谓的“血色婚礼”，精准地触动了苏瑾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开关。

她的罪一定和“婚礼”有关。

而那个机械的声音说，“请新郎为新娘献上真心”。苏瑾，一个女人，却自称是“新郎”。

这其中隐藏着巨大的矛盾和秘密。

“你不是新郎。”许青妍冷静地指出，“你和我们一样，是参与者。清醒一点。”

“不……”江尘摇了摇头，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近乎癫狂的微笑，“我就是。我骗了她……我欠了她一场婚礼……现在，我要还给她……”

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出奇的大，一把挣脱了许青妍的钳制，继续向前走去。

“该死！”

许青妍低咒一声，没有再强行阻拦。

她不是圣母。如果苏瑾执意要送死，她不会浪费力气去救一个疯子。

但她必须弄清楚，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江尘走到了神坛前。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具婚纱人偶。

距离近了，他才发现，人偶的婚纱上，沾染着点点褐色的污迹，像是干涸的血。

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郎请证明你的‘真心’。”

“证明的方式很简单……请在你和你的同伴中，选择一位，剖开他的胸膛，将那颗温热的心脏，献给你的新娘。”

“什么？！”

一直躲在角落的眼镜男，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许青妍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剖心？

这已经不是解谜了。

这是**裸的、强迫性的自相残杀。

是生肖蛇最喜欢玩的……道德绑架。

“嘻嘻嘻嘻……”蛇的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满了恶意，“很有趣，不是吗？是选择自己的心，还是选择同伴的心？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罪人的‘真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眼镜男彻底崩溃了，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许青妍身后，抓住她的衣角，语无伦次地哀求道：“许**……许**救我！那个女人疯了！她会杀了我们的！我们先杀了她好不好？杀了她！”

许青妍反手一肘，狠狠地击中他的腹部。

眼镜男发出一声闷哼，痛苦地弓下了身子。

“再废话，我现在就让你闭嘴。”许青妍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她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神坛前的那个纤细背影上。

现在选择权落在了这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苏瑾的手中。

她会怎么选？

选择自杀？还是……选择他们中的一个？

许青妍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突袭的准备。

然而江尘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他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只是伸出他那双苍白颤抖的手，缓缓地、坚定地，伸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而庄严的仪式。

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人偶那张属于死者的、微笑着的脸轻声说。

“我的心……早就死了。”

“你想要的我给你。”

话音落下，他指甲猛地用力，竟是打算徒手，撕开自己的胸膛！

“住手！”

许青妍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苏瑾选择自杀，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可以毫发无损地进入下一个环节。

可是当她看到那个瘦弱的背影，做出如此决绝的动作时，她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竟然产生了一丝裂痕。

太……惨烈了。

这种毫不犹豫的自我毁灭，让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发自内心的战栗。

也就在江尘的指甲即将划破皮肤的瞬间，那个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检测到‘真心’的纯度……纯度……合格。”

“恭喜新郎，通过第一项考验。”

江尘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人偶。

什么……意思？

“嘻嘻嘻……真可惜，没能看到剖心的好戏。”生肖蛇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不过一个愿意为新娘献出心脏的新郎，确实是‘真心’的。那么，游戏继续。”

神坛后方的墙壁，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一扇石门，缓缓升起。

门后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同样漆黑的通道。

“第一关，过了？”眼镜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许青妍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依旧复杂地停留在江尘的背影上。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可以肯定，苏瑾是真的打算自杀。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这样的人，是怎么在之前的轮回里活下来的？

江尘缓缓放下手，他转过身，看向许青妍和眼镜男。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通过考验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悲哀和麻木。

“走吧。”

他吐出两个字，率先走向那扇新打开的石门。

那背影依旧纤细，依旧颤抖，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死志。

仿佛他每向前走一步，都是在走向自己的坟墓。

许青妍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江尘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因为……”

他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像梦呓。

“该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