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的接风宴定在周六晚上,顾氏集团旗下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
孙思雨坐在化妆镜前已经两个小时了。化妆师小心翼翼地给她上妆,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在后面沙发上的顾北辰。这位爷从进门就板着脸,已经否定了三个妆面了。
“眼睛再化得圆一点,安然的眼睛更圆。”顾北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冷冰冰的不带情绪。
化妆师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眼线画歪。孙思雨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男人,他正低头看手机,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
“顾总,沈**的眼睛是内双,孙**是外双,完全模仿可能...”化妆师小声辩解。
“那就贴双眼皮贴。”顾北辰不容置疑地说,“我要的是最像安然的效果。”
孙思雨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微却尖锐的疼。三年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原本长什么样子了。
最终定妆时,连孙思雨自己都认不出镜中的人了——活脱脱一个沈安然的翻版。顾北辰总算满意,起身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丝绒盒子。
“戴上。”他简短地命令。
盒子里是一条钻石项链,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孙思雨记得这条项链,三年前她在拍卖图册上见过,顾北辰以天价拍下,说是要送给重要的人。
原来重要的人今天才出现。
“转身。”顾北辰取出项链,亲自为她戴上。冰凉的钻石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后颈,两人都顿了一下。
“安然最喜欢钻石,”他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瞬,“她说钻石是世界上最永恒的东西。”
孙思雨没说话。她其实对金属过敏,戴不了多久脖子就会起红疹。但顾北辰从来没注意过,或者说,从来没在意过。
到达酒店时,门口已经围满了记者。顾北辰先下车,然后绅士地伸出手扶孙思雨。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他凑近她耳边,看似亲密地低语:
“微笑,挽着我的手臂,记住你是顾太太。”
是啊,一个临时的、冒牌的顾太太。孙思雨在心里补充道,脸上却挂起完美的笑容。
宴会厅内,名流云集。见到他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顾总夫妇真是郎才女貌啊!”“听说顾太太在国外疗养三年,终于回来了?”“难怪顾总这三年来从不带女伴出席活动,原来心里装着这么个美人。”
孙思雨维持着微笑,手心却在冒汗。这些人把她当成了沈安然。而顾北辰,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入口处。
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人站在那里,笑靥如花,眉眼间与孙思雨有着惊人的相似。但细看之下,那人的气质更加张扬明媚,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而孙思雨则像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白玫瑰。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个相似的女人之间来回移动,困惑又好奇。
顾北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着孙思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攥得她生疼。
沈安然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所到之处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那是顾北辰书房里常有的味道。
“北辰,”她直接忽略孙思雨,张开双臂拥抱顾北辰,“我好想你。”
顾北辰罕见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轻轻回抱她,语气是孙思雨从未听过的温柔:“安然,欢迎回来。”
沈安然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孙思雨的存在,故作惊讶地后退半步:“这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北辰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顾北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孙思雨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她忽然觉得可笑,这场面简直像正宫撞见小三——虽然她才是法律上的顾太太。
“这是孙思雨,”顾北辰最终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我的妻子。”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沈安然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甚至主动向孙思雨伸出手:“原来如此,很高兴认识你,孙**。我不在的这几年,谢谢你陪在北辰身边。”
话中有话,绵里藏针。孙思雨不动声色地与她握手:“幸会,沈**。听说你在国外疗养,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两人对视的瞬间,孙思雨清楚地看到沈安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敌意。
“好多了,”沈安然甜甜一笑,转向顾北辰,“北辰,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常在这个酒店顶楼看夜景,你说那里的风景最美。”
顾北辰的眼神柔和下来:“记得。”
“那待会陪我去看看好吗?我想看看这三年来风景变了没有。”沈安然自然地挽住顾北辰的另一只手臂,完全无视孙思雨的存在。
孙思雨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顾北辰牢牢握住。
“思雨也一起去吧。”顾北辰说,语气不容拒绝。
于是形成了极其怪异的画面——顾北辰一左一右带着两个相似的女人,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向电梯。
顶楼观景台,夜风微凉。
沈安然几乎整个人贴在顾北辰身上,指着远处:“看那里,我们曾经说过要在那买栋房子,记得吗?”
“记得。”顾北辰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语气温和。
孙思雨站在稍远的地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涌起一阵酸涩。这三年,她从未见过顾北辰如此温柔的样子。
“孙**和北辰是怎么认识的?”沈安然突然转过头来问她,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
孙思雨一时语塞。她该怎么回答?说顾北辰因为她长得像你才找上她?
“在一个商务宴会上。”顾北辰替她回答,语气平淡。
“哦~一见钟情?”沈安然眨眨眼,看似天真地问。
顾北辰没有回答,只是抿了一口酒。
沈安然却不依不饶:“孙**是做什么的?家父是?”
一连串问题像刀子一样捅向孙思雨。她父亲早逝,母亲常年卧病,她大学没读完就出来打工...这些都与出身豪门的沈安然形成鲜明对比。
“思雨是艺术顾问。”顾北辰再次替她解围,但孙思雨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
这是他为她编造的身份,一个配得上顾太太头衔的身份。
沈安然了然地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谈起自己在国外的见闻。她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顾北辰,而他似乎也并不排斥这种接触。
孙思雨觉得自己很多余。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终于忍不住说。
顾北辰点点头,目光却仍然停留在沈安然身上。
洗手间里,孙思雨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像是在嘲笑她的处境。
门被推开,沈安然走了进来。脸上的甜美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演技不错嘛,”她靠在洗手台上,打量孙思雨,“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孙思雨镇定地抽出纸巾擦手:“我不明白沈**的意思。”
“别装了,”沈安然冷笑,“我知道北辰找你来的目的。做我的替身,感觉如何?”
孙思雨的手顿了一下:“顾总雇我是做他的妻子,不是做任何人的替身。”
“是吗?”沈安然凑近,声音压低,“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你眼睛的形状,笑起来嘴角的弧度,甚至头发的颜色,都和我相似。你就是我的复制品,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孙思雨心里,但她仍然保持着平静:“沈**说完了吗?我要回去了。”
“急什么?”沈安然拦住她,“开个价吧。”
孙思雨皱眉:“什么意思?”
“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北辰?”沈安然直截了当地问,“五百万?一千万?你开个价,我付得起。”
孙思雨忽然笑了:“沈**,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为什么要放弃这个位置?”
沈安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北辰爱的是我,他娶你只是因为我当时不能在他身边!”
“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孙思雨平静地说,“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沈安然一把拉住。下一秒,沈安然突然将自己的酒杯倾倒,红色的酒液泼了她自己一身。
“啊!”沈安然惊呼一声,声音大到足以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顾北辰冲了进来:“怎么了?”
沈安然立刻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没事,是我不小心...孙**不是故意的...”
孙思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老套的栽赃伎俩,居然真的有人用?
顾北辰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移动,最后停在孙思雨身上,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如果我说是她自己泼的自己,你信吗?”孙思雨直视他的眼睛。
沈安然抽泣起来:“北辰,算了,可能孙**只是不太喜欢我...”
顾北辰沉默片刻,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沈安然肩上:“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
他甚至没有看孙思雨一眼,就揽着沈安然离开了。
孙思雨独自站在洗手间里,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却面色苍白的自己,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就是她爱了三年的男人。一个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愿意给她的男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看到了吗?他永远会选择我。识相点,自己退出。”
孙思雨删掉信息,深吸一口气。
她走出洗手间,却发现顾北辰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在等她。
“我让司机先送安然回去了,”他说,语气有些复杂,“我们也该走了。”
回程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言。孙思雨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忽然开口: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以为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会怎么办?”
顾北辰侧头看她:“什么意思?”
孙思雨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车停在顾宅前,孙思雨率先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思雨。”顾北辰突然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今天的事...”他顿了顿,“安然她刚刚回国,可能还有些不适应。”
孙思雨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他相信了沈安然的话。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然后继续向前走。
那一刻,她摸到了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母亲急需的药物的购买凭证。那是用顾北辰给她的副卡买的。
还需要多少钱,才能彻底治好母亲的病?还需要忍耐多久,才能离开这个牢笼?
孙思雨不知道。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今晚,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彻底死去了。
而上车时,她没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将那个购买凭证掉在了车座上。
顾北辰捡起它,看着上面的药名和金额,眉头渐渐皱起。
孙思雨买这种昂贵的特效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