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替身的自觉顾衍的白月光要回国了。这个消息,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在我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表面上却只能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我是沈清欢,
顾衍的合法妻子,结婚三年。但我知道,我不过是他在秦薇远走他国求学后,
找来的一个临时慰藉,一个眉眼间有几分神似秦薇的……替身。我们的婚姻,
始于一份冷冰冰的协议。三年前,顾氏集团遭遇危机,
急需一个形象温婉、家世“清白”的未婚妻来稳定股价和投资者信心。而彼时,
我家那个小公司濒临破产,父亲急得住了院,急需一笔巨款救命。顾家找上门,
递来一份协议和一张支票。各取所需,银货两讫。三年里,
我努力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安分守己、从不给他添麻烦的妻子。我记住他所有的喜好,
咖啡要三分烫,牛排要七分熟,衬衫要手洗后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在他因胃病蹙眉时,
我会默默熬煮几个小时的养胃粥;在他应酬晚归,带着一身酒气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时,
我会为他脱下皮鞋,盖上薄毯,留一盏温暖的壁灯。我像个小心翼翼的窃贼,
在他偶尔流露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短暂温和中,偷取着这一点点微光,并可悲地,
偷偷爱上了自己的雇主。这严重违背了协议精神,我知道。发现这个消息,
是在一个沉闷的午后。我照例去书房为他整理书桌,他的平板电脑忘了锁屏,
亮着的界面是他与好友赵明轩的聊天记录。赵明轩:「【航班信息截图】哥们儿,
秦薇下周三五点十分,航班落地A市国际机场!哥们儿,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
终于等到你的白月光回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那我这三年,又算什么呢?
一片遮蔽月光的、多余的乌云?我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钝痛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指尖瞬间冰凉。“太太?”保姆张妈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上楼,
看到我脸色煞白地站在书房门口,吓了一跳,关切地问,“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按熄了平板屏幕,
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没……没事,张妈。可能有点没睡好。”张妈狐疑地看了看我,
又担忧地瞥了一眼书房方向,压低声音:“先生他……唉,太太,您就是性子太好了。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水果盘递给我,“吃点水果吧,您最近都清减了。
”我接过果盘,指尖的冰凉触碰到微凉的瓷盘,忍不住轻轻一颤。晚上,顾衍回来了,
比平时稍晚一些,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木香混着一丝清冽的酒气。他心情似乎不错,
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的弧度。这在他身上是极少见的。
他难得地没有直接钻进书房或者客房,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优雅地松了松领带。
我像过去一千多个夜晚一样,温顺地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
他接过玻璃杯,指尖无意间与我的触碰,那一点温热却让我如同触电般迅速缩回手。
他没有留意到我的失态,只是摩挲着杯壁,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忽然开口,
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却依旧难掩其中一丝愉悦的随意:“清欢,下周三晚上,
把时间空出来。”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端着水果盘的手微微收紧。
下周三……就是秦薇航班落地的第二天。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又或许是在考虑如何对我这个“替身”宣布正主归来的消息:“有个比较重要的商业晚宴,
需要你陪我出席。到时候会有很多媒体,打扮得……隆重些。”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身上穿着的是最简单的家居服,素面朝天。他的目光里没有挑剔,
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物品是否合乎场合的评估意味。“好的,我知道了。”我垂下眼睫,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所有翻涌的情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如既往的顺从。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难得地又多解释了一句,
虽然这解释更像是一把盐,
撒在我鲜血淋漓的心口:“这次……有个很重要的朋友从国外回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很重要的朋友。他连她的名字,都不屑于在我面前提起。我之于他,始终是个外人。
2碎掉的玉镯与破碎的心晚宴设在A市最顶级的半岛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气中弥漫着奢华香水与昂贵雪茄的味道。我穿着一身顾衍让人送来的当季高定礼服,
香槟色的真丝面料,露背设计勾勒出蝴蝶骨,裙摆如水银泻地。脖子上戴着配套的钻石项链,
熠熠生辉。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唇上是鲜艳的正红色。我挽着顾衍的手臂,
脸上挂着标准的、属于“顾太太”的、得体而疏离的微笑。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华丽的衣袍之下,包裹着的是多么摇摇欲坠的自尊和一颗正在被凌迟的心。
高跟鞋里的脚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顾衍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周旋于宾客之间,
谈笑风生,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时不时地飘向宴会厅的入口处,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焦躁。我知道他在等谁。我也在等。
等待那把悬在头顶三年的铡刀,终于落下。终于,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伴随着几声低低的惊叹。所有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投向那个方向。
一道倩影出现在璀璨的灯光下。秦薇。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蕾丝鱼尾裙,
妆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气质清冷脱俗,长发挽起,露出优雅的天鹅颈。
她就像一轮突然升起的皎洁明月,瞬间吸引了所有的光华。她站在门口,目光流转,
几乎是立刻,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顾衍的身影。
脸上绽开一个温柔而带着些许羞涩、却又无比熟稔的笑容,款款向我们走来。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云端,仪态万千。周围的人们带着或暧昧、或了然、或羡慕的笑容看着他们,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是秦薇**回来了!
”“果然还是秦薇和顾总最般配啊……”“那位顾太太今天这身打扮,仔细看,
眉眼间倒有几分像秦**呢……”“嘘……小声点……”这些话语,像细密的针,
无声无息地扎进我的耳朵,刺入我的心脏。“阿衍!”秦薇走到我们面前,声音柔美动听,
如同山涧清泉。她的目光完全聚焦在顾衍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包括我,
都是不存在的背景板。“薇薇,欢迎回来。”顾衍的声音里,
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毫不掩饰的温柔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甚至下意识地、完全自然地松开了我一直挽着他的手臂,向前迎了一步,
拉近了与秦薇的距离。我的手臂骤然失去支撑,悬在半空,微凉的空气缠绕上来,
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一刻,我像个被突兀地推出舞台中心的提线木偶,
所有的灯光和目光都离我而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尴尬和难堪。
秦薇仿佛这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究和好奇,微微偏头,看向顾衍:“阿衍,这位是……?
”顾衍顿了一下,似乎才从久别重逢的微醺氛围中惊醒,想起了我这个背景板的存在。
他侧了侧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介绍道:“沈清欢,我太太。”然后,他转向我,
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清欢,这是秦薇,我……很多年的好朋友。
”“顾太太,你好。”秦薇微笑着,主动向我伸出她保养得宜、白皙纤柔的手,姿态优雅,
无懈可击,“经常听阿衍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她的笑容无可挑剔,
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隐晦的审视。“秦**,
久仰。”我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指尖冰凉。就在我们的手即将分离的瞬间,
秦薇手腕上那只晶莹剔透、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
似乎是被我的手腕或者礼服上的亮片不经意地(或者,是极其精准地)轻轻勾蹭了一下。
“啪嗒!”一声清脆得令人心颤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周遭虚伪的寒暄!
那只品相极佳的玉镯,竟然从她纤细的腕骨上滑脱,掉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瞬间摔成了三四段!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按下了静止键,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愕、好奇、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这三个人身上。
秦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嘴,
一双美目迅速盈满了泪水,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她看着地上的碎片,
仿佛看着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被毁掉,
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破碎感:“这……这是阿姨生前最喜欢的那只玉镯……阿衍,
你去年送给我,
说让我留个念想的……我一直很小心地保管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阿衍……”她无助地看向顾衍,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划过她白皙的脸颊,我见犹怜。顾衍的脸色在听到“阿姨生前最喜欢”几个字时,
瞬间沉了下去,变得铁青。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他弯腰,
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几段碎裂的玉镯,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的遗骸。然后,他抬起头,
看向我。那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失望。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
直直地捅进我的心脏。“沈清欢!”他的声音压抑着,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带着骇人的力量,“你就这么容不下薇薇?!连一只逝者留下的镯子,
你都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毁掉?!”我愣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事情发生的经过,没有看一眼我当时的位置和动作,
就毫不犹豫地认定是我心怀嫉妒,故意为之?一股巨大的冤屈和冰寒彻骨的失望涌了上来,
让我喉咙发紧。“不是我,”我试图解释,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显得有些干涩发颤,
“是它自己掉下去的,我并没有碰到……”“够了!”顾衍厉声打断我,
眼神里的厌恶和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他上前一步,几乎是将那几段碎玉举到我眼前,
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亲眼看见它从你旁边掉下来摔碎!沈清欢,证据确凿,
你还想狡辩?!我一直以为你至少是善良的、懂分寸的,没想到你的心胸竟然如此狭隘,
如此上不得台面!”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集地扎在我身上,
那些窃窃私语声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魔咒般钻进我的耳朵。“天啊,
真的是顾太太推的吗?”“看不出来啊,平时挺温婉的一个人……”“肯定是嫉妒秦**呗,
毕竟秦**才是顾总心尖上的人……”“这也太恶毒了,
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我看着顾衍,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口袋巾包裹起那些碎片,
看着他转过身,用一种我从未得到过的、极尽保护的姿态,
将哭泣的、浑身颤抖的秦薇轻轻揽入怀中,低声安慰。看着他为了一只镯子,
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这个法律上的妻子,疾言厉色,毫不留情地斥责,
将所有的罪名和不堪都扣在我头上……三年来的小心翼翼,三年来的委曲求全,
三年来自以为是的、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微弱温情和期待,在这一刻,被他亲手,
连同那只玉镯一起,摔得粉碎,碾落成泥。心,在那一片冰冷的碎屑中,彻底死了。
3撕毁的协议与消失的她回程的车上,气压低得让人窒息。顾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能将车内的空气都凝固住。
他甚至没有和我同坐后排,而是直接坐进了副驾驶。**在车窗上,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那些繁华与热闹,都与我无关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眼泪,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哀莫大于心死。车子终于驶入那座我住了三年,
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的别墅。刚一进门,顾衍便猛地松开了领带,像是卸下了什么伪装,
他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我,再没有任何掩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将我狠狠地摔在客厅中央柔软的沙发上。虽然沙发柔软,
但那突如其来的力道和屈辱的姿势,还是让我一阵眩晕。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一份文件便带着风声,重重地摔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签字!
”他的声音森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法官在宣读判决,“薇薇回来了,
我们之间这场可笑的协议婚姻,也该到此为止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厌烦和急于摆脱的迫切:“签了它,
看在这三年你还算安分的份上,我会额外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活得体面。
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不要再出现在我和薇薇面前。”那是……离婚协议。果然。正主归来,
替身就该识趣地、安静地退场了。他甚至,连多一天都不想再等。
我看着那份洁白得刺眼的协议,“离婚协议”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是压抑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充满了悲凉、自嘲和一种解脱般的疯狂。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顾衍被我的笑声弄得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皱起,语气更加不耐:“你笑什么?沈清欢,
别给我装疯卖傻!”我止住笑,抬起头,第一次,
毫无畏惧地、直直地迎上他冰冷厌烦的视线。我的眼睛里,
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顺、爱慕、小心翼翼,只剩下一种如同古井般死寂的平静,
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汹涌着、即将喷薄而出的风暴。“顾衍,
”我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不再是那个带着卑微讨好意味的“阿衍”,
“你就这么确定,那么迫不及待地,要给我定罪?你就这么肯定,
是我摔了秦薇那只宝贝镯子?”“事实摆在眼前!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有假?
”他语气极其不耐,仿佛多跟我说一句话都是浪费,“薇薇她那么善良,
难道还会用自己的念想来诬陷你不成?!”“善良?”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是啊,她当然‘善良’。
‘善良’到一回来就急着清除我这个障碍。”我不再看他,目光落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然后,
我伸出手,动作慢条斯理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
拿起那份决定了我三年婚姻、也决定了我未来命运的文件。
在顾衍逐渐变得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双手捏住协议的两端,用力——“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响起,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我将协议撕成了两半,对折,
再撕成四半……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将它撕成更小的碎片,
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法拼凑的雪白纸屑。我抬起手,将那一把冰冷的、代表着决裂的纸屑,
猛地扬了起来,如同冬日里的一场暴风雪,纷纷扬扬,落了顾衍满头满脸满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