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我们……还是算了吧。”
这是何辰第十次对柳如烟说分手。
地点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云顶”旋转餐厅。
靠窗的位置,能俯瞰半个锦城的璀璨夜景。
可柳如烟眼里,只剩下对面男人那张写满为难的脸。
她手中的叉子,轻轻划过洁白的餐盘,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心,也跟着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十年了。
从校服到婚纱,她以为的圆满,终究成了一场笑话。
“理由。”柳如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何辰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游移地落在她身后的夜景上。
“我妈……她还是不同意。她说,你家现在的情况,配不上我们何家。”
又是这个理由。
柳如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何家,不过是踩着时代的风口,暴富起来的拆迁户。而她柳家,书香门第,虽说近几年父亲生意失败,家道中落,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清高和底蕴,是何家几代都学不来的。
“所以,这十次,都是因为你妈?”柳如烟问。
何辰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
“如烟,你别这样,我也不想的……”
“你不想?”柳如烟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迅速压了下去,“何辰,你是个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你的婚姻,你的人生,难道永远都要活在**掌控之下吗?”
“我……”何辰语塞。
就在这时,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是何辰的母亲,张岚。
她看都没看柳如烟一眼,径直拉起何辰的手腕,“阿辰,跟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说的?白家的薇薇还在等我们呢。”
说完,她才居高临下地瞥了柳如烟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
“柳**,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现在就是个落魄的凤凰,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我们何家的高枝?别做梦了。”
“我们阿辰要娶的,是白市长家的千金,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你呢?你家那个破公司,欠了一**债,你爸都快愁白了头吧?你只会拖累我们阿辰!”
字字句句,如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心里。
她的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握着叉子的手,指节泛白。
何辰被他母亲拽着,一脸的懦弱和愧疚,却一步步地,离她越来越远。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她一眼。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柳如烟才缓缓松开手。
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碎了满室的寂静。
周围传来若有若无的议论声,那些同情的、看好戏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眶里的酸涩,挺直了背脊。
不能哭。
绝对不能在这里,为了一个懦夫,哭。
她拿起包,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柳**,如果不介意,我想请你喝一杯。”
柳如烟的脚步一顿。
她回过头。
邻桌,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坐在那里,正静静地看着她。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定制西装,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疏离。
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犹如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一双墨黑的眸子,沉静如海,仿佛能洞悉一切。
是刚才就坐在这里的吗?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她刚才的狼狈,岂不是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柳如烟的脸颊微微发烫。
“谢谢,不必了。”她礼貌而疏远地拒绝。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猩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漾开一圈圈惑人的光晕。
“嫁给我。”
他说。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一颗惊雷,在柳如烟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先生,你……”
“嫁给我。”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不容置喙,“做我的妻子,不出三个月,我会让何家,跪着来求你。”
柳如烟彻底懵了。
她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话,却说着疯话的男人。
这是什么新型的搭讪方式吗?
还是说,他把她当成了某种可以轻易用金钱和权势收买的女人?
柳如*烟心底*升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脸色也冷了下来。
“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今天遇到的荒唐事,已经够多了。
“柳如烟,二十四岁,锦城大学美术系毕业。父亲柳建国,曾是‘柳氏集团’的董事长,公司半年前因资金链断裂破产,目前负债三千万。母亲,苏婉,心脏病史,需要长期服药。”
男人不疾不徐的声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定在原地。
柳如烟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和警惕。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信息,除了最亲近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男人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强大的气场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她。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名片,递到她面前。
名片上没有多余的头衔,只用烫金字体印着两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傅斯年。
这个名字,柳如烟有所耳闻。
锦城真正的顶级豪门,傅家的现任掌权人。一个手段狠厉,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传奇人物。
据说,他为人极其低调,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以至于锦城上流社会,见过他真容的人都寥寥无几。
柳如烟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和传说中的那位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是我?”她攥紧了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斯年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里情绪不明。
“因为,你合适。”
合适的工具人吗?
柳如烟自嘲地想。
“我需要一个妻子,来应对家里的催婚,堵住悠悠众口。而你,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来解决你家的困境,顺便……报复那个让你蒙羞的男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个精于算计的猎人,精准地指出了她所有的软肋和渴望。
是啊,报复。
当张岚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和何辰懦弱逃避的背影交织在脑海里时,一股不甘和怨恨就疯狂地滋生。
凭什么?
凭什么她十年的青春和付出,换来的是这样的羞辱和抛弃?
“我凭什么相信你?”柳如烟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傅斯年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就凭,我是傅斯年。”
他语气里的那份绝对自信,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他将名片塞进柳如烟的手里,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想清楚了,打这个电话。”
说完,傅斯年便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柳如烟一个人,站在原地,手心里那张冰凉的名片,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
客厅的灯还亮着。
父亲柳建国坐在沙发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两鬓斑白,满脸愁容。
茶几上,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母亲苏婉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时不时低声咳嗽几声。
看到柳如烟回来,苏婉连忙迎了上去。
“如烟,你回来了?和阿辰……谈得怎么样?”
柳如烟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喉咙一哽,那些在餐厅里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她摇了摇头,眼圈瞬间红了。
苏婉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身体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妈!”柳如烟赶紧扶住她。
柳建国掐灭了手里的烟,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罢了,罢了……何家那种人家,本就不是我们的同路人。是爸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爸,不关你的事。”柳如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怎么不关我的事!”柳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双目赤红,“如果不是我投资失败,公司破产,他们何家敢这么欺负你吗?三千万……三千万啊!我到哪里去凑这笔钱……”
男人说着,痛苦地捂住了脸。
看着父母绝望的样子,柳如烟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也就在这一刻,傅斯年的那句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响起。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不出三个月,我会让何家,跪着来求你。”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那张名片。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第二天,柳如烟没有去画室。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天。
从和何辰的相识相恋,到他一次次的悔婚和挽回,再到昨天那场堪称屈辱的“分手宴”。
十年感情,终究错付。
她不甘心,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傍晚时分,门外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和叫骂声。
是催债的人找上门了。
“柳建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还钱,我们就把你这房子给收了!”
“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母亲的惊呼声,父亲压抑的争吵声,以及催债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交织在一起,像一根根鞭子,狠狠抽打在柳如烟的神经上。
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拿出那张黑色的名片,指尖颤抖着,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喂。”
还是那个低沉冷静的声音,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柳如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傅先生,我……想清楚了。”
“我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