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刚开始泛黄,江州一中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燥热。高二开学的第三周,
林栀抱着一摞刚收齐的物理作业本,匆匆穿过操场旁的林荫道。“快看快看,是陈煦!
”“真的是他!篮球赛加油啊!”几个高一女生兴奋的议论声随风飘来。
林栀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篮球场上,一群男生正在热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个高高跃起,
手腕轻抖,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唰”地空心入网。场边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陈煦。
这个名字在江州一中无人不知。年级第一的学霸,校篮球队主力,学生会副主席,
还有那张据说能直接出道的脸。完美得像是从校园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林栀收回目光,
继续往教师办公楼走去。她和陈煦就像两条平行线——他在光芒万丈的A班,
她在默默无闻的C班;他是校园风云人物,她是图书管理员兼物理课代表。
除了偶尔在光荣榜上看到他的名字压在自己上面,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或者说,
本该没有任何交集。那天放学后,林栀照例去图书馆值班。
这是她在学校的“**”——整理图书、登记借阅,以换取一点补贴。妈妈身体不好,
爸爸常年在外打工,每一分钱对她家来说都很重要。夕阳透过西侧的窗户,
将图书馆的长桌分割成明暗相间的格子。林栀正踮着脚整理最上层书架上的旧书,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煦哥,你真要在这儿复习?”“嗯,教室太吵。
”林栀转过头,看见陈煦和他的两个朋友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校服衬衫,
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恰好落在他肩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同学,请问近代史资料区在哪?”一个男生问道。林栀从梯子上下来,
指了指东南角:“那边,C区第三排。”“谢谢啊。”男生笑嘻嘻地拉着同伴走了过去。
陈煦却留在原地,目光扫过林栀胸前的工作牌:“你是图书管理员?”“**的。
”林栀简短地回答,转身准备继续整理。“这些书需要帮忙吗?
”陈煦指了指她脚边的一摞旧书。林栀有些意外。传言中高高在上的陈煦,
居然会主动提出帮忙?“不用,我自己可以。”她摇摇头,重新爬上梯子。陈煦没再坚持,
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册。
他的座位恰好选在第七盏灯下——那是图书馆光线最好的位置,
也是林栀平时最喜欢坐的地方。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图书馆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栀整理完书架,
开始核对借阅记录。偶尔抬头,能看到陈煦专注的侧脸,微皱的眉头,
还有不时转动笔杆的修长手指。六点半,闭馆**响起。林栀开始收拾东西,
却见陈煦还在做题,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同学,要闭馆了。”她走过去提醒。
陈煦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恢复清明:“抱歉,没注意时间。
”他迅速收拾好书包,和林栀一起走出图书馆。九月的晚风已经有了凉意,
吹动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你每天都这个时间下班?”陈煦忽然问道。“嗯,
周一、三、五值班。”林栀回答,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书包带。
“那以后我周三、五也来图书馆复习吧。”陈煦说得很自然,“教室晚自习太吵。
”林栀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煦已经挥手说了再见,
朝着校门口那辆等待的黑色轿车走去。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那只是偶然,她告诉自己。
但接下来的一周,陈煦真的如他所说,每周三、五准时出现在图书馆,永远坐在第七盏灯下。
他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安静学习,偶尔会问林栀某个资料放在哪里。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这本书记得还”“谢谢”,礼貌而疏离。直到那个下雨的周五。
傍晚时分,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林栀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乌云,加快了整理速度。
她没带伞,得在下雨前赶去公交站。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她锁好图书馆大门时,
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劈里啪啦地砸下来。雨势迅速变大,顷刻间就成了瓢泼大雨。
林栀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街道,眉头紧锁。最后一班公交在七点,
现在已经是六点五十。“没带伞?”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栀回头,
看到陈煦背着书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嗯。”她点点头。陈煦撑开伞,
走进雨里,又回过头:“你去哪儿?我送你。”林栀犹豫了一下。
从这里到公交站有十分钟路程,如果冒雨跑过去,肯定会全身湿透。妈妈最近感冒了,
她不能也生病。“公交站。”她小声说。陈煦将伞往她那边倾斜:“走吧。
”两人并肩走进雨幕。伞不大,为了不淋湿,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
林栀能闻到陈煦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雨后青草的气息。她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你每天都要坐公交回家?”陈煦问。“嗯。”“家在哪个方向?”“城西,锦绣花园。
”林栀说了一个老小区的名字。陈煦点点头,没再说话。雨水敲打在伞面上,
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街道上的行人匆匆,路灯在雨雾中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快到公交站时,
林栀看到最后一班公交正缓缓驶离站台。“等等!”她下意识喊出声,但公交车已经开远了。
林栀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的尾灯消失在雨幕中,心里一沉。打车回去至少要三十块,
相当于她三天的午饭钱。“我送你吧。”陈煦说,“这个时间很难打到车。”“不用了,
我再等等。”林栀摇头,“你先走吧。”陈煦没动,反而收起伞,
和她一起站在公交站棚下:“我也等车,我家司机马上到。”这是谎言,林栀能感觉到。
但她没有拆穿,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雨越下越大,气温明显下降。
林栀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陈煦看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
从书包侧袋掏出一盒东西,“喝点热的。”那是一盒还温热的奶茶,红豆口味。
林栀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朋友给的,我不爱喝甜的。
”陈煦把奶茶塞到她手里,“正好。”林栀握着温热的奶茶盒,
指尖传来的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她小声说了谢谢,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甜度适中,
红豆软糯,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好喝吗?”陈煦问。“嗯。”林栀点头,犹豫了一下,
把奶茶递过去,“你要尝尝吗?”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算什么?间接接吻?
陈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那是林栀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不是礼貌性的微笑,
而是真正的、眼角微弯的笑容。“好啊。”他就着她的手,低头喝了一口。
林栀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迅速升温。“确实不错。”陈煦直起身,神态自若,
仿佛刚才那暧昧的举动再正常不过。雨渐渐小了。一辆出租车驶来,陈煦拦下车,
打开后门:“上车吧,我送你。”这次林栀没有拒绝。车上,两人并排坐着,气氛有些微妙。
林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里还握着那盒奶茶。“你为什么每周都去图书馆?
”她忽然问,“A班的教室条件应该更好。”陈煦沉默了几秒:“安静。
而且...”他顿了顿,“图书馆让我觉得很安心。”这个答案出乎林栀的意料。
她以为像陈煦这样的人,应该更喜欢被众人环绕。车在锦绣花园门口停下。
这是个二十多年的老小区,路灯昏暗,墙面斑驳。“谢谢。”林栀下车,转身对陈煦说。
“周一见。”陈煦坐在车里对她挥手。林栀点点头,看着出租车驶离,才转身走进小区。
手里那盒奶茶已经凉了,但她心里某个地方却暖暖的。那天晚上,林栀躺在床上,
眼前不断浮现陈煦低头喝奶茶的画面。她摇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别多想,她对自己说。
那只是他的礼貌和教养。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从那个雨夜之后,
林栀和陈煦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依然在图书馆相遇,
依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学习。但陈煦开始会带两份零食,
自然地分给林栀一份;林栀也会在整理新书时,把陈煦可能感兴趣的书留在他桌上。
一次物理小测后,林栀对着试卷上的一道错题皱眉。那是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难题,
她想了很久都没搞懂。“这里,你的公式用错了。”林栀抬起头,
发现陈煦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他自然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你看,当导体切割磁感线时,
感应电动势的方向应该用右手定则判断,你用了左手。”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很好看。
讲解时语速平缓,逻辑清晰,让原本复杂的题目变得简单易懂。“明白了?
”陈煦转过头看她。两人距离很近,林栀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还有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她慌乱地点头,移开视线。“谢谢。”“不客气。”陈煦笑了笑,“以后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句看似随意的话,成了他们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契机。林栀开始真的向他请教问题,
不只是物理,还有数学和化学。陈煦总是耐心解答,有时还会引申出相关的知识点。
他们渐渐形成了固定的相处模式:周三、五在图书馆一起学习,偶尔周末也会约在市图书馆。
陈煦发现林栀对天文学很感兴趣,就特意去借了相关书籍;林栀知道陈煦喜欢古典音乐,
在他生日时送了一张二手唱片店的贝多芬交响曲合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陈煦收到礼物时很惊讶。“有一次你耳机漏音,我听到了。”林栀有些不好意思,
“是《田园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吧?”陈煦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连这个都听出来了?
”“我爸爸以前是音乐老师。”林栀轻声说,“他最喜欢贝多芬。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家人。陈煦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异样,但没有追问,
只是认真地说:“这张唱片我找了很久,谢谢你,林栀。”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是“同学”,也不是“图书管理员”,而是“林栀”。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
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柔。十一月的某个周五,林栀值完班,发现陈煦罕见地没有在学习,
而是望着窗外发呆。“怎么了?”她走过去问。陈煦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有点累。”林栀注意到他眼下的淡青色:“你最近睡得很晚?
”“学生会要筹备元旦晚会,篮球队又有比赛。”陈煦揉了揉太阳穴,“确实有点忙。
”“那你今晚还来图书馆?”“因为想见你。”空气突然安静了。林栀愣在原地,
心跳如擂鼓。陈煦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朵微微泛红。
“我的意思是...”他试图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林栀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我知道。”她知道吗?其实她不知道。
不知道陈煦为什么对她特别,不知道这份特别意味着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C班学生,
家境平凡,长相清秀但算不上惊艳。而陈煦,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林栀。
”陈煦轻声叫她,“周末有空吗?市图书馆有个天文展览,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林栀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
此刻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期待。“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周末的天文展览人很多。
陈煦和林栀并肩走在展厅里,看着那些遥远的星系照片和行星模型。在模拟星空厅,
灯光暗下,头顶浮现出灿烂的银河。“真美。”林栀轻声感叹。“嗯。”陈煦应道,
但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星空,而是落在林栀被星光照亮的侧脸上。从天文馆出来,已是傍晚。
陈煦提议去吃晚饭,两人走进一家小小的面馆。等待时,林栀的手机响了,
是妈妈发来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你妈妈催你了?”陈煦问。“嗯,她身体不好,
我要回去做晚饭。”陈煦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爸爸上个月查出了胃癌。
”林栀震惊地看向他。陈煦的表情平静,但握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手术很成功,
但需要长期化疗。”他继续说,“这段时间,家里气氛一直很压抑。
所以我才会经常去图书馆,那里让我觉得...自由。”林栀终于明白,
为什么陈煦总说图书馆让他安心。原来完美的外表下,他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压力。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陈煦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没关系。
”林栀认真地说,“谢谢你告诉我。”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了。
不再是学霸和普通学生,不再是风云人物和图书管理员,而是两个都在生活中努力前行的人。
十二月,江州迎来了初雪。元旦晚会前一周,林栀被班主任叫去帮忙布置会场。
她抱着装饰用的彩带穿过礼堂时,听到舞台方向传来钢琴声。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琴声清澈而深情,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林栀悄悄走过去,看到陈煦坐在钢琴前,闭着眼睛,
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夕阳从彩绘玻璃窗透进来,在他身上洒下斑斓的光影。她站在阴影里,
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轻轻鼓掌。陈煦转过头,看到她,
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帮忙布置会场。”林栀走近,“你弹得真好。
”“我妈妈教的。”陈煦抚过琴键,“她以前是钢琴老师。
”“那你爸爸...”“他是商人,很忙,很少回家。”陈煦说,
“以前我总觉得他不关心家庭,直到他生病了,我才发现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林栀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总是在电话里说“很快就回来”却很少兑现承诺的男人。
“我爸爸也是。”她轻声说,“他在外地打工,一年只回来两次。”两个人在钢琴旁坐下,
第一次真正地聊起了彼此的家庭。陈煦说起小时候被严格要求学习的经历,
林栀谈起妈妈生病后家里的经济压力。那些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在这个飘雪的傍晚,
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其实我很羡慕你。”陈煦忽然说。“羡慕我?”林栀不解。
“羡慕你能为自己在乎的人努力,羡慕你的生活虽然辛苦但很真实。
”陈煦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每一步都必须完美。”林栀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从未想过,
那个看似拥有一切的陈煦,也会有这样的烦恼。“但你现在不是在这里吗?”她说,
“弹着喜欢的曲子,和不太完美的我做朋友。”陈煦转过头看她,
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林栀,你不是‘不太完美’,
你是...”他的话被礼堂大门推开的声音打断。学生会其他成员走了进来,开始布置舞台。
“陈煦,原来你在这儿!快来帮忙!”有人喊道。陈煦对林栀抱歉地笑了笑,起身走向舞台。
林栀站在原地,心跳依然很快。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元旦晚会当天,
林栀作为后勤人员,负责道具的搬运和保管。整场晚会都很顺利,
直到最后一个节目——高二A班的舞台剧。陈煦饰演王子,而女主角是文艺委员许薇薇。
这是林栀第一次看到陈煦在舞台上的样子。聚光灯下,他穿着复古的宫廷服装,念着台词,
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体。最后一幕,王子要向公主表白。按照剧本,陈煦应该单膝跪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