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的感觉**邪门。
像喝了二两假酒,晕乎乎的,脚底下没根,浑身轻飘飘的,连风一吹都能晃三晃。我使劲眨了眨眼,想看清周围的东西,可眼前总是雾蒙蒙的,跟北京冬天的雾霾似的,啥都看不清楚。
等我好不容易稳住神,才发现自己居然飘在半空中——不是站在地上,是真真切切地飘着,脚离地面还有半米高!我往下一看,好家伙,楼下围了一圈人,王大妈举着半串腊肉踮着脚往里瞅,张大爷叉着腰跟旁边的人骂骂咧咧,连街道办主任都来了,皱着眉头指挥着什么。
更让我心惊的是,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把一个人往救护车上送——那人身穿的衣服,不就是我今天穿的那件蓝色衬衫吗?那发型,那体型,不就是我李平安吗?!
我…我这就歇菜了?
我愣愣地看着担架被抬上救护车,“呜哇呜哇”的警笛声越来越远,心里跟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拔凉拔凉的。我他妈还有三天就退休了!退休金都快到手了!这算怎么回事啊!老天爷你玩我呢?!
“小伙子,别愣着了,赶紧排队吧。”一个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我扭头一看,是个穿中山装的老鬼,脑门上还贴着张黄符,边角都卷了,看起来在地府待了不少日子了。
“排队?排什么队?”我懵了,还没从“自己死了”的打击中缓过来。
“还能排什么队?投胎队呗!”老鬼指了指前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一条长长的队伍,从雾蒙蒙的远处一直延伸到我跟前,全是飘着的人影,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刚被老板骂了的社畜似的,没精打采的。
“我不投胎!”我赶紧摇头,“我阳间还有事儿没办完!我退休证还没领呢!我那盆绿萝还没人浇水呢!我得回去!”
“回不去了。”老鬼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直接穿过了我的胳膊,凉飕飕的风顺着袖子往里灌,吓得我一哆嗦。“刚死都这样,总觉得阳间还有事儿没了。还惦记着灶上炖的红烧肉,琢磨着关火没,结果还不是照样在这儿排了三年队?”
我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心里凉半截:“排三年?这么久?”
“久?这算快的!”老鬼往队伍前头努了努嘴,“看见那穿古装的没?唐朝来的,排了快一千年了,就因为当年没给土地爷上供,功德点不够,到现在还没轮上投胎呢!”
我听得直咽唾沫,刚想再问点啥,一股冷风“嗖”地刮过来,直接把我往队伍里拽。前面突然传来俩嗓门,一粗一细,跟炸雷似的:“新来的!别磨蹭!按死亡时间排队!阳间的破事儿别瞎琢磨了!”
我抬头一看,俩鬼差正站在队伍前头维持秩序。一个穿黑西装,领带歪歪斜斜,胸前别着个“地府秩序维护”的徽章,手里举着个发光的大喇叭;另一个套着秦朝的青铜铠甲,头盔歪在一边,露出俩犄角,手里攥着根铁链子,甩得“哗啦”响。
我赶紧凑上去,陪着笑想递烟——手一摸兜才想起,我现在连实体都没有,烟早跟着身体一起送殡仪馆了。“同志,通融下呗?我真就差三天退休,回去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办了退休证就回来,绝不耽误投胎!”
穿西装的鬼差白了我一眼,那眼神跟我当年怼楼道里乱堆杂物的租户一模一样:“少来这套!阳间退休算个屁!昨天还有个刚中了五百万的,没来得及兑奖就被车撞了,哭着喊着要回去兑奖,结果呢?还不是照样排隊!下一个!别挡道!”
我还想争辩,铠甲鬼差直接甩着铁链子过来了,那铁链子擦着我胳膊过,凉得我一激灵:“磨叽啥?再不走给你算‘扰乱地府秩序’,扣你功德点!”
我吓得赶紧往队伍里缩,老鬼凑过来小声说:“别跟他们犟,这些鬼差都是地府‘编外人员’,考核压力大,正愁没处撒气呢!”
队伍慢慢往前挪,我跟在老鬼后头,越走越懵。周围的雾气渐渐散了点,能看见远处有条河,水浑得跟泥浆似的,河上飘着几艘破船,一个穿蓑衣的老头撑着船,嘴里还哼着歌:“孟婆汤,味道香,喝了忘了旧时光~”
“那是忘川河,过了河就喝孟婆汤,喝完啥都忘了。”老鬼跟我解释,“不过现在孟婆汤也搞‘升级’了,有原味、桂花味、冰糖雪梨味,就是量越来越少,跟阳间奶茶似的,半杯都是冰碴子。”
我正盯着忘川河发呆,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拽住了后脖领——我一扭头,好家伙,牛头!还是穿休闲装的牛头,印着“地府KPI冲刺中”的T恤绷在壮实的身上,肚子上的肉都快溢出来了,手里攥着个发光平板,跟阳间HR拿简历似的,手指头在上面划拉个不停。
“李平安?北京XX社区的?”牛头眼睛瞪得溜圆,俩牛角上还挂着个工牌,写着“地府人才引进办-牛大壮”,“调解三十年,专治张大爷跳脚、王大妈骂街、小年轻扰民?还发明了‘画饼忽悠拖字诀’调解法?”
我懵了:“您…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废话!地府现在搞‘大数据筛查’,生前干啥的,擅长啥,全在系统里记着呢!”牛大壮拍了拍平板,“可算找着你了!地府刚成立个‘幽民和谐办公室’,缺的就是你这种能把‘鸡飞狗跳’调成‘岁月静好’的人才!跟我走,别排队了!”
我赶紧扒住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那树也是半透明的,一扒就穿了。“别啊!大哥!我就想退休,投胎也行,我不想上班了!”
“不想上班?晚了!”牛大壮直接把我往旁边拽,“现在地府缺的就是你这种‘调解型人才’,你要是不去,按你生前那点功德,排队投胎至少得等五十年,到时候能不能投个人胎都不一定!”
我一听“五十年”,腿都软了。牛大壮趁我发懵,拽着我就往一栋楼里走。那楼看着像阳间的写字楼,却透着股阴森劲儿,玻璃上全是雾气,门牌上写着“地府政务大厅-谐和组专属”,门口还贴着张通知,用血红的字写着:“招调解员3名,要求:生前擅长和稀泥、能忍能扛、不怕被骂,待遇:功德点双倍,投胎优先选VIP通道”。
进了楼,牛大壮把我拽进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判官办公室”。里头坐着个穿长袍的,头发胡子都白了,手里拿着个印着“地府老干部活动中心”的保温杯,正对着电脑屏幕叹气——屏幕上全是投诉单,什么“唐朝鬼投诉汉朝鬼练剑吵”“宋朝鬼投诉元朝鬼烤肉味儿大”“民国鬼投诉没5G信号,刷不了短视频”。
不用问,这肯定是崔判官。
崔判官抬了抬头,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把我的资料往桌上一扔:“李平安,生前调解成功率98%,就是有点爱画饼、拖时间?”
我赶紧点头:“领导,那都是为了社区和谐!不过我真快退休了,您就让我安心投胎吧!”
“安心不了。”崔判官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茶水都溅出来了,“你以为我想找你?地府现在乱成什么样了!鬼魂越来越多,投诉天天爆单,之前招的几个调解员,要么被唐朝鬼骂哭了,要么被汉朝鬼的剑吓跑了,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
他从抽屉里摸出块黑不溜秋的牌子,往我手里塞:“这是‘幽民和谐办公室调解员’的工牌,你留下干,算特殊人才引进,功德点双倍!表现好,将来投胎能选‘一线城市学区房’套餐,比你在阳间领退休金划算多了!”
我拿着那牌子,手都抖了:“领导,我这算工伤不?阳间没退休,地府还得接着干,有没有补偿啊?比如…给我多算点功德点,或者让我投胎的时候选个不用上班的家庭?”
“补偿?”崔判官指了指门外,“西区那俩老鬼都快把对方的坟头给扒了,你先去调解了再说!算你加班,功德点再给你加五十!”
我还想再说点啥,崔判官直接把我往门外推:“快去!再磨蹭,那俩老鬼就要把地府的墙拆了,到时候扣的功德点,够你再排十年队!”
我被推出门,刚站稳,就听见俩鬼吵得震天响——一个穿唐装的老鬼,留着山羊胡,手里攥着个酒壶,叉着腰骂:“你天天练剑,‘哐哐当当’的,我这老骨头都睡不着!昨天刚酿的米酒,都被你震洒了!”
另一个穿汉服的鬼,手里举着把锈迹斑斑的剑,脸涨得通红:“我练剑是为了攒功德!你天天在家弹古琴,‘咿咿呀呀’的,吵得我剑都拿不稳!昨天好不容易领悟个新招式,全被你搅和了!”
周围还围了一群看热闹的鬼,有举着瓜子嗑的,有拿手机录像的,还有个穿现代装的鬼,举着个麦克风喊:“家人们!唐朝鬼VS汉朝鬼,你们赌谁赢?评论区扣1支持唐朝,扣2支持汉朝,点赞过万,我让他俩当场比试!”
我看着手里的工牌,再想想我那没领着的退休金,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对着天翻了个白眼——虽然地府没有天,但我就是想翻。
“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哀嚎一声,“阳间调解三十年,到了地府还得接着‘和稀泥’!双倍功德点,顶个屁用啊!我就想退休,就想躺平,就想领那点退休金,怎么就这么难啊!”
穿唐装的老鬼听见我的声音,扭头瞪着我:“你是谁啊?敢在这儿嚎?是不是他找来的帮手?”
穿汉服的鬼也举着剑对着我:“没错!肯定是你找来的!想帮你欺负我?没门!”
我赶紧把工牌举起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二位!别误会!我是地府新上任的调解员,专门来给您二位解决问题的!有话咱好好说,别动手,伤了和气多不好啊!”
俩老鬼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解决问题?行!你说怎么解决?要是解决不好,连你一起骂!”
我看着俩老鬼凶神恶煞的样子,再想想崔判官说的“扣功德点”,心里直打鼓。我深吸一口气,把阳间调解的那套本事拿出来,清了清嗓子:“那啥…咱先冷静冷静…唐朝大爷,您看您酿酒需要安静,汉朝大哥,您练剑需要场地…要不这样,咱定个时间表?上午您练剑,下午他酿酒,晚上咱一起听琴喝酒,互不耽误,您看怎么样?”
穿唐装的老鬼皱了皱眉:“上午练剑?那我上午睡不好觉!”
穿汉服的鬼也摇头:“下午酿酒?那我下午练剑没精神!”
得,刚提的方案就被否了。我挠了挠头,又想了个主意:“那要不…您二位换个地方?唐朝大爷您去东边的‘酒鬼区’,那儿全是爱喝酒的,没人嫌您酿酒吵;汉朝大哥您去西边的‘练剑场’,那儿全是练兵器的,您想怎么练就怎么练,怎么样?”
“换地方?我都在这儿住了八百年了,凭啥让我换?”穿唐装的老鬼不乐意了。
“就是!我这坟头都在这儿扎了一千年了,换地方多不吉利!”穿汉服的鬼也跟着嚷嚷。
周围看热闹的鬼还在起哄:“打起来!打起来!别跟他废话!”
我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场面,再想想我那没领到手的退休金,突然觉得一阵头晕——不对,我现在是鬼,怎么会头晕?哦,是气的!
我深吸一口气,一拍大腿:“我有个好主意!唐朝大爷,您酿酒的时候,让汉朝大哥帮您劈柴挑水,算他‘助人为乐’,加功德点;汉朝大哥练剑的时候,让唐朝大爷给您送杯米酒,算您‘尊老爱幼’,也加功德点!这样一来,您二位不仅不吵架了,还能多赚功德点,早点投胎,您们看怎么样?”
俩老鬼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穿唐装的老鬼摸了摸胡子:“帮我劈柴挑水?能加多少功德点?”
穿汉服的鬼也凑过来:“送杯米酒就能加功德点?真的假的?”
“真的!我以‘幽民和谐办公室调解员’的名义保证!”我赶紧拍胸脯,心里却直打鼓——我哪知道能加多少功德点,这都是我瞎编的!
好在俩老鬼也没深究,穿唐装的老鬼先松了口:“行!那我就信你一次!要是加不了功德点,我再找你算账!”
穿汉服的鬼也点头:“我也同意!不过要是米酒不好喝,我还是要跟你没完!”
周围看热闹的鬼见没架可看,纷纷散了。我松了口气,刚想擦把汗,却发现自己现在没实体,根本擦不了汗。
“那个…二位,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等等!”穿唐装的老鬼叫住我,“我还有个事儿要投诉!隔壁宋朝的老鬼,天天在家煎药,那味儿太难闻了,你也得帮我解决了!”
穿汉服的鬼也跟着说:“我也有投诉!楼下民国的鬼,天天晚上唱戏,吵得我睡不着觉,你也得管!”
我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看着俩老鬼期待的眼神,心里哀嚎一声:完了,这地府调解员的活儿,怕是没个尽头了!
我强颜欢笑:“行!您二位的投诉我记下了,我这就去解决!保证让您二位满意!”
说完,我赶紧溜了。走在阴森的地府街道上,看着周围飘来飘去的鬼魂,手里攥着那冰凉的工牌,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退休金,我的退休生活,我的北海遛鸟,我的陶然亭下棋…怕是真的要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