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沈家被灭门那夜,只有九岁的我躲在狗洞里逃过一劫。十年后,我改名换姓重回南平,
成了顾家千金的贴身保镖。所有人都嘲笑我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废物。直到那个雨夜,
我单手拧断了仇人长子的脖子。血泊中,顾**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你到底是谁?
”我擦去脸上的血,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为你铲平一切障碍的人。
”---南平的梅雨天,总是这样。雨不算大,但绵密,冰冷,黏糊糊地沾在皮肤上,
钻进骨头缝里。空气里一股子土腥味,混着老城区墙根下青苔腐烂的气息,闷得人胸口发堵。
我站在顾家公馆侧门廊檐的阴影里,像一根钉死在原地的柱子。身上这套廉价的黑色西装,
被水汽洇得颜色更深,紧紧贴在身上,又凉又重。雨水顺着檐角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啪嗒,
啪嗒,规律得让人心烦。门开了。暖黄的光,裹着干燥的、带着香薰味道的热气涌出来,
还有一阵被刻意压低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哄笑。顾湘走了出来。她今天真漂亮。
象牙白的丝绸礼服,剪裁极尽简单,却衬得她脖颈修长,身段窈窕。
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垂在耳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只是那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往前一步,
沉默地撑开一柄巨大的黑伞,恰到好处地遮在她头顶,将那烦人的雨丝彻底隔绝。
伞面向她倾斜,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半边肩膀,布料湿重地贴上去,很不舒服。
但我没什么感觉。她没看我,径直走向停在台阶下的那辆黑色宾利。司机早已躬身拉开车门。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刺眼的大灯像两把利剑,劈开雨幕,直射过来。
一辆线条张狂的亮蓝色跑车,一个急刹,溅起大片水花,蛮横地停在了宾利旁边。
车门像翅膀一样扬起,下来个年轻男人,沈浩。沈家的三少爷。一身骚包的紫色西装,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是那种毫不掩饰的、被惯坏了的得意和轻浮。
他手里还搂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女伴。“哟,顾大**,这就走了?”沈浩斜着眼,
目光在顾湘身上溜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评头论足,“慈善晚宴嘛,
不就是个花钱买名声的局,你这么早退,多不给主人家面子?”他身边的妖艳女人咯咯地笑,
黏糊糊地附和:“浩少,顾**可能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吧,或者……是身体不舒服?
”沈浩嗤笑一声,视线越过顾湘,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凝成实质:“我看啊,
是带着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贴身保镖’,觉得丢人了吧?顾湘,不是我说你,
你们顾家是请不起人了,还是你口味就这么独特?找这么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能顶什么用?靠他给你挡雨吗?”他话音落下,身后跟着的几个狐朋狗友又是一阵哄笑。
那些目光,像沾了毒汁的细针,密密麻麻扎在我背上。我依旧站着,面无表情,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雨水顺着我的发梢往下淌,流过眉骨,有些痒。握着伞柄的手,
稳得像铁铸的。伞面稳稳地停在顾湘头顶上方,纹丝不动。顾湘的脚步顿住了。
她慢慢转过身,看向沈浩。雨光与门廊的灯光在她脸上交织,明明灭灭。她没有动怒,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一种极淡、极冷的语气说:“沈浩,管好你自己的事。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弯腰坐进了车里。我收伞,关上车门。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
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我能感到沈浩那令人作呕的目光还钉在我背上。我绕到另一侧,
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宾利平稳地滑入雨幕。车厢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以及车外被隔绝得有些模糊的雨噪。后视镜里,
能看到顾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她没问我刚才为什么一言不发,
也没对沈浩的挑衅发表任何看法。或许在她,以及在所有南平“上流社会”的人眼里,
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保镖,被沈家少爷当众羞辱,本就是理所当然,连提都不值得一提。
车子穿过霓虹闪烁的市中心,驶向城西的顾家别墅区。窗外的光影流水般滑过她的脸颊。
十年了。南平的街景变了很多,高楼更多,灯光更炫目。但有些东西没变。
比如这湿冷的梅雨天,比如那深植在骨子里的,以财富和姓氏划分的尊卑贵贱。
还有……沈家。记忆的碎片毫无预兆地撞进来,带着血腥气和焦糊味。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但雨更大,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火光,到处都是火光,把沈家大宅——不,
那时候还不是沈家,是苏家,我苏家的宅邸——映照得如同白昼。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
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还有母亲最后把我死死塞进后院那个狗洞时,
那双绝望又充满最后希冀的眼睛,和她塞进我手里的,
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刻着“苏”字的羊脂玉佩。“阿烬,活下去……无论如何,
活下去……”狗洞里混杂着泥土、狗粪和某种腐烂植物的腥臭气味,至今仿佛还能闻到。
我蜷缩在在那个冰冷、狭窄的洞穴最深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听着外面属于我家人的声音,一个个消失。最后,是一片死寂。
只有雨还在下,冲刷着满地的鲜血和罪孽。那一年,我九岁。南平苏家,一夜之间,
男女老少,连同仆役护卫五十三口,被屠戮殆尽。产业、宅邸,尽数被瓜分。
而踩着苏家尸骨上位,吞并最多、崛起最快的,就是如今的南平新贵——沈家。领头的人,
就是沈浩的父亲,沈金山。“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我脑海里的血色图景。
车已经停在顾家别墅那扇气派的雕花铁门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些,
成了更令人厌烦的毛毛细雨。我率先下车,撑开伞,拉开后座车门。顾湘下车,依旧没说话,
径直走向别墅大门。我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别墅里灯火通明,
却没什么人气。顾湘的父亲常年忙于生意和应酬,很少回家。偌大的房子,
大部分时间只有她和一群佣人。她走到楼梯口,脚步停住,背对着我,忽然开口,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是,**。”我应道,
声音平稳无波。她没有回头,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台阶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二楼。我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才转身,
走向别墅侧后方那栋佣人楼。我的房间在一楼最角落,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
一张桌子。窗户对着后院高大的围墙,视野被局限在一方狭窄的、长满杂草的天地。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晕染得模糊的光线,走到窗边。
院子里那盏昏黄的地灯,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一小圈光晕。黑暗中,
我慢慢抬起刚才为顾湘撑伞的右手,摊开,举到眼前。雨水已经干了,
但那种冰冷的触感似乎还留在皮肤上。手腕内侧,一道寸许长的旧疤,在微弱的光线下,
像一条匍匐的蜈蚣。窗外,雨丝无声飘洒。十年蛰伏,隐姓埋名,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
一个影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闷葫芦”。我潜入这南平最奢华的囚笼,
忍受所有的白眼和轻蔑,就是为了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沈家,
让所有沾了我苏家鲜血的人,付出代价的机会。沈浩……不过是第一个利息。
我的手指缓缓收拢,握成一个坚硬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道旧疤在紧绷的皮肤下,隐隐作痛。雨还在下,绵密不绝,仿佛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污秽,
又仿佛,只是为了掩盖更深、更暗的涌动。南平的夜,还很长。我的夜,也是。接连几天,
南平的大小报纸和网络媒体的财经版、社会版,都被同一条新闻占据,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沈氏集团三少深夜遇袭,横尸街头!”“豪门恩怨再现?沈浩之死疑云重重。
”“南平治安警报:新贵家族继承人惨遭不测!”报道里语焉不详,只说是雨夜,
在某条背街巷口发现尸体,死状极惨,疑似仇杀。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但截至目前,
尚未有突破性进展。沈家悬赏百万征集线索,沈金山更是放出话来,
要不惜一切代价揪出凶手,碎尸万段。顾家别墅里的气氛,
也因此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佣人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交谈时也带着小心翼翼。
沈家和顾家生意上有往来,表面功夫总要做足。只有我,依旧像往常一样,沉默,准时,
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子,跟在顾湘身边。她似乎也受了些惊吓,或者,
至少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事件搅扰了心神。出门参加必要的社交活动时,
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和警惕。看我的眼神,偶尔会多停留那么零点几秒,
带着探究,但最终什么也没问。这天下午,陪她去一家高级画廊参加一个小型艺术沙龙。
来的多是南平所谓的名流雅士,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仿佛沈浩的死,
只是酒足饭饱后一则无关紧要的谈资。顾湘被几个相熟的千金**围着,
谈论着某位新锐画家的作品。我照例站在不远不近的角落,目光低垂,
像是在研究光洁地板上的倒影。“……听说死得很惨呢,
脖子都……”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神情。
“嘘!小声点!”另一个穿宝蓝色套装的连忙制止,眼神瞟了瞟四周,“那种人,
得罪的人多了,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沈家这次脸丢大了,
沈金山就剩两个儿子了,不知道会不会……”议论声细碎,像苍蝇的嗡嗡声,钻进耳朵。
我能感到几道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我。带着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毕竟,
在她们看来,顾湘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保镖,在沈浩遇袭那晚,
似乎并未能“保护”顾湘远离那种血腥场面——尽管发现尸体的地点,
离顾湘当晚参加慈善晚宴的酒店隔了好几条街。
一个穿着花哨西装、头发抹得锃亮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晃了过来,是另一个小家族的少爷,
姓王,一向以沈浩的马首是瞻。他凑到顾湘旁边,故意提高了些音量,
眼神却斜睨着我:“顾**,最近不太平啊。要我说,你身边还是得多带几个人。
像这种……”他拖长了调子,上下扫了我一眼,“……中看不中用的,真遇上事,
怕是指望不上。别像沈浩那样,倒霉催的……”顾湘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香槟杯,
语气冷淡:“王少,管好你自己就行。”王少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
悻悻地走开了。我依旧站在原地,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
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甲轻轻刮过西裤的布料。中看不中用?指望不上?呵。沙龙结束,
送顾湘回别墅。一路上,她比平时更加沉默,一直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有些空茫。
车停稳,我照例下车为她开门。她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下去,而是坐在车里,抬头看着我。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暖色,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深沉。“林烬。
”她忽然叫了我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不是吩咐命令时,叫我的名字。
我微微躬身:“**。”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审视一件陌生的物品,然后,
很轻地问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后,又出去了吗?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我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她的眼睛里没有指控,
只有一丝极淡的、混杂着困惑和不确定的探寻。或许,是沈浩死的时间点太过巧合,或许,
是我那晚身上若有似无沾染了雨水泥土的气息,或许,仅仅是一种直觉。
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眼神都平静无波,回答道:“没有,**。送您回来后,
我一直在房间休息。佣人可以作证。”这是实话。我确实回了房间。
至于之后……没有人看见我出去,也没有人看见我回来。有些路,本就不需要走门。
顾湘看了我几秒,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她失败了。
我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投下石子,也激不起半点涟漪。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
下了车,径直走向别墅。我关上车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她知道吗?或者,
她猜到了多少?不重要。现在,还不是时候。夜色再次降临。我没有开灯,
依旧站在房间的窗前。院子里那盏地灯还亮着,光线昏黄,被细密的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
沈浩的死,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已经激起了涟漪。沈金山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一定会疯狂地反扑。警方的调查也不会停止。但这只是开始。沈家,
可不只沈浩一个儿子。沈金山本人,
还有他那两个看似精明能干、实则各怀鬼胎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以及,
当年参与那场屠杀的,每一个,还活着的,帮凶。我的指尖,
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划过。水汽凝结,留下几道模糊的痕迹。脑海里,
再次浮现出顾湘刚才那双带着探寻的眼睛。“来为你铲平一切障碍的人。”那天晚上,
在血泊中,我对她说的话,并非全是谎言,至少不全是。只是这“障碍”的定义,
由我来决定。沈家是她的障碍吗?目前看来,或许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是试图纠缠她的纨绔子弟所在的家族。但将来呢?当沈家这座大厦开始倾塌,
当它留下的巨大权力和财富真空需要填补时……顾家,或者说她父亲,会不动心吗?到那时,
她现在这点微不足道的困惑和探寻,在家族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我缓缓吸进一口带着湿冷霉味的空气,再慢慢吐出。胸腔里,
那颗早已被仇恨淬炼得冰冷坚硬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复仇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注定孤独,注定沾满血腥。任何一丝不必要的牵连,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顾湘……她只是我这盘棋局中,一颗比较特殊的棋子。是我潜入南平上流社会,
接近沈家的跳板,也是我最好的伪装。仅此而已。窗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
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像是战鼓,在催促着什么。我转身,
离开窗边,融入房间彻底的黑暗。下一个,该轮到谁了?需要更谨慎,更耐心。沈浩的死,
已经让他们提高了警觉。但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十年都等了,不介意再多等几天,
几个月。猎杀,才刚刚开始。而最好的猎人,懂得等待,懂得在猎物自以为安全的时候,
给予致命一击。南平这潭深水,已经被我搅动了。那就让它,更浑一些吧。沈浩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