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个规矩,每年要给后山的哥布林供奉一名年轻的女子,换一年的平安,
一年后再将女孩的尸身抬回。今年抽签,我抽中了最短的那根秸秆,
德叔叹了口气:「好好和家人告个别,过两天会有人来帮你洗漱。」我手脚冰凉,环视四周,
众人看我的眼神怜悯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01.抽签的时候,
站在我前面的是大伯家的二丫。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我俩,等待着最后两根签的长短。
二丫将手放在其中一根秸秆上,轻轻往外抽,大伯没有松手。周围的人嘘了一声,
发出质疑:「咋了,为什么不让二丫抽?」「主事人可得一碗水端平喽!」
二丫再想更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抽出了那根秸秆。果然,只有巴掌长短。
众人松了口气,这是到现在为止,最短的一根。轮到我了,我从大伯手上拿走了最后一根。
抽出的那一刻我愣住了,这根只有食指长短。怎么会这样。按照大伯平时蛮横自私的风格,
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抽签结束的验证环节,大伯需要卷起袖子,
向众人亮明没有破坏秸秆。我看到大伯趁卷袖子的功夫,右手轻轻往后一撇,
一根一尺来长的秸秆掉在了他脚边不远处。我指着地上的秸秆让他说清楚。
抽签的地方是祠堂,每天都有人打扫。今天进来抽签的人,也逐一搜了身。
大伯带进来的秸秆数也是提前数好的,所以地上的秸秆明眼人都知道是大伯身上的,
而且就是从我那根上掐下来的。谁知大伯蛮不讲理,瞪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
说不定是谁的秸秆断了半截掉在地上的。」我问众人:「你们手上的秸秆断了吗?」
众人大多默不作声,有几个仗义执言的:「谁会嫌自己的秸秆太长,命不想要了。」
「自己是主事人,小心思还不少,就不该让他来主持。」大伯虽然霸道,但也不能一手遮天,
他辩解道:「应该是刚刚二丫从我手上抽秸秆的时候,力气太大,拉断的。」
我撇了撇嘴:「大伯,你把大家伙当傻子哄呢。」众人也附和着指责大伯的不公道。
大伯黑着脸,转着眼珠子打量众人,忽然阴笑两声:「既然大家伙说我不适合主持,
那刚才的抽签不算。我建议大家选个信得过的人,重新来一次抽签。」众人一愣,
都闭上了嘴巴。「算了吧,抽都抽过了,就这样吧。」「今天是哥布林看媳妇的日子,
别耽误了正事。」「是啊,反正年年都抽,最后谁家都落不下。」大伯的脸松弛下来,
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德叔见局面已定,走到我身边,叹了口气:「幺娃,回家吧。
跟家里人好好告个别,过两天有人会去帮你洗漱。」我拦住德叔:「叔,我想问您点事。」
02.我坐在祠堂前的台阶上,问身边的德叔:「叔,你们成天说哥布林,
怎么我们这些小辈从来没见过呢,您见过吗?」德叔掏出烟卷,
点着火吸了一口:「别说你没见过了,老一辈子也没几个见过的。」「在我爷爷小的时候,
哥布林经常会成群结队下山捣乱,推倒房屋,到处放火,抢走家里的粮食,
还会把女人掳到山上去。」「村里人不堪其扰。后来,我们就和哥布林达成协议,
每年供奉一名女子,保村子平安。」我想了想:「叔,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哥布林。我听说,
你们也是把人送到后山的山口,就回来了。也许那些女子是被山匪掳走虐待致死的呢。」
德叔摇摇头:「绝不可能,我们抬过那么多女人回来。进过哥布林窝的女人,
身上有独特的印记,绝对不会错。」「别想太多了,供奉是村里的规矩,
不会因你三言两语废止的,不然,村里会遭大殃的。」我再细问,德叔却不愿多说了。
回到家后,我把抽签的事情告诉了我爸,我爸抄起擀面杖敲在了我的头上:「你个赔钱货,
连你大伯都敢顶撞。」我妈也帮腔:「你个死丫头,你大伯才答应给钱送你弟上学,
你就见不得大伯家好。」我爸和我妈向来重男轻女,眼里只有我弟。
为了借钱给我弟到城里上学,我爸没少给大伯穿长大褂子,可大伯一直没松口,
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答应了,看样子还不用我爸还钱。一想到为了弟弟,
他们竟连亲闺女的死活都置之不顾,我心下寒了一片。
这时门口传来大伯的声音:「柱子在家吗?」我爸和我妈高兴地迎了出去。大伯披着个褂子,
手上拿着一根旱烟,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吸上一口:「你们家幺娃不走运,抽中了死签,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吧。」我爸连连点头,谄媚中带着一丝兴奋:「知道知道,那是她命不好,
怨不得谁。」我妈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在家养着也是个赔钱货,哪能跟甜宝的学业比啊。
」大伯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既然你们信守承诺,那我也不食言。
这是甜宝上学的钱。」我愣住了,本来我以为大伯是临时起意,没想到是和我爸妈串通好的。
村里的规矩,未成年的子女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父母不追究,对方就不用负责任。
怪不得当时大伯一副有恃无恐、胜券在握。即使当时我闹赢了,只要我爸事后一句话,
这个死签我就得认下来。我妈喜滋滋地接过钱袋,数着里面的钱。大伯说:「数好了,
我走了可就不认了。」我妈清点完,将钱袋塞进怀里,招呼大伯进屋坐。
大伯摆摆手:「不坐了,撞上那玩意不太好。」又看了眼我:「闺女,你也别怪大伯狠心,
谁不为自家娃着想。二丫但凡抽的签长一点,我也不会在你的签上做手脚。」
说着朝我爸妈看了一眼:「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大伯走后,我爸和我妈回到屋里,
把钱倒在桌子上,反复欣赏。我妈看我默不作声,骂道:「死丫头,一副丧气样,
还不去看看你弟醒了没,喊他起来吃饭。」他们俩太过兴奋,
忘了今天是哥布林看媳妇的日子。03.弟弟一向好吃懒做,中午缠着妈做了碗碎肉面,
吃完往床上一躺,到现在还没起来。我进房间推了推弟弟:「甜宝,快起床吃晚饭了。」
弟弟揉着眼睛:「你滚开,我不想动。」我妈的声音响起:「你弟不想动,
你就帮他把衣服穿好,背出来。这么大了,这点子事还要我教。」我只好掀开被子,
把弟弟从床上扶起,轻轻从背后抵住,拿起毛衣套在他身上。弟弟从小娇生惯养,
脾气也非常暴躁,见不能再睡觉,伸手就往身后挠,尖尖的指甲在我胳膊上抓出一条血痕。
我举起巴掌,想给他一下。他挑衅地看着我:「你敢打我,我马上就喊,
看爸爸妈妈不打死你个赔钱货。」在外面的妈妈冲进来,
给了我两下:「你知道你弟脾气不好,还敢跟你弟犟嘴。」妈妈拿起衣服,
陪着笑脸给弟弟穿上:「甜宝啊,别生气,妈妈来给你穿,不要影响食欲。」弟弟上桌后,
看到桌上的肉菜,满意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也许是妈妈手上宽裕了一些,
今天桌上的肉菜尤其得多,弟弟一个人显然吃不完。我看着大块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
趁爸爸妈妈说话间,悄悄伸出了筷子。我妈上来敲了一下我脑袋:「你个饿死鬼投胎,
这肉是给你弟做的,他马上要去城里念书了,就再也吃不着家里的红烧肉了。」
我第一次和我妈顶嘴:「这里的肉弟弟也吃不完。」我妈瞪了我一眼:「你弟吃不完,
还有你爸,还有我,怎么也轮不上你。」她宠溺地看着弟弟,
对我爸说:「你看咱家甜宝吃肉的样子多乖巧。」我爸满足地点点头,就像吃肉的是他自己。
我妈有点担心地道:「这些年,出去的,没听到一个回来过。你说,他们都去哪了?」
我爸叹了口气:「还能去哪,出息了,娶上城里媳妇,过上好日子了呗。」
我妈声音有点低沉:「那怎么也不回来看看。」弟弟满嘴流油,含混不清地说:「妈,
你放心,我将来出息了,一定回来。我还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呢。」
我妈高兴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我儿子懂事了。」我爸我妈和我弟,
一家三口正沉浸在父慈子孝的氛围中,门外却传来了一长串『呜噜』声,那声音非常尖锐,
由远及近。我爸和我妈愣住了,他们知道这是哥布林看媳妇来了,提醒众人回避,
都躲到自己家里。往年抽生死签都会比哥布林看媳妇的日子早几天,
今年中途为了谁做主事人争论不休,耽搁了几日。抽签之前,
德叔挨家挨户地提醒了一遍抽签的日子就是哥布林看媳妇的当天。
可是我爸我妈脑子里只有弟弟上学的事情,完全把这个抛到了一边。按照习俗,
当日得把选定的女子梳洗一遍,手上和脚上捆上红绳子,眼睛蒙上厚厚的红布,
一个人丢在家里,其余人到别人家躲起来。现在梳洗打扮已经来不及了,
我爸从房间里找来一根麻绳,胡乱地把我手脚捆了起来,拿一条毛巾系在我的眼上。
等我爸做好一切,那『呜噜』声已经到了院外。我爸带着我妈和我弟躲到了里屋,
把我留在了堂屋。我妈担心地道:「这样子行吗,按规矩家里是不能留人的。」
我爸语气急切地说:「那你说咋办,哥布林都到门口了。现在出去冲撞上,只有个死。」
「来了,都给我闭嘴。」我妈急忙捂住弟弟的嘴:「乖宝,藏好。」
04.门被一股大力推开,迎面带进了一阵寒风。我听到脚步跨过门槛的声音,
停在了我的面前。一股洇湿的气体迎面扑来,我顿觉困意十足,脑袋很快垂了下去,
那条没有扎紧的毛巾从我脸上滑落,眼睛完全闭合前我看到了一片绿色。
一个庞然大物直立地站在我的面前。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周围围满了人,
他们听到了屋内的惨叫声,但不敢出门。等到再一次『呜噜』声消失后,
他们才结伴走了进来。现场把他们吓了一跳,我爸、我妈和我弟躺在地上,没有了一丝气息。
我爸瞪得眼珠子都快爆了出来,身体被大力撕成了两半。
我妈的脑袋被外力牵引在身体上旋转了一圈,无力地耷拉下来。我弟想要逃跑,
最后倒在了门口,身体蜷缩成一个球,众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软绵绵的身体解了开来。
大伯说:「哥布林发怒了,这是在警告我们,以后要听话,照着它们的意思做。」
有人担心:「那哥布林还能接受这个媳妇吗?」
德叔看了看门外拴着的一只肥羊:「哥布林留下彩礼了,应该是满意的。」
大伯闻言松了口气,因为按照习俗,如果哥布林看不上抽中死签的女子,
那么抽中第二短签的人将会被替换上。大伯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和德叔商量:「这丫头没了家人,没有了牵挂,小心她逃跑。」
德叔点点头:「我会派人看着的。」
大伯掏出一袋烟丝往德叔手里塞:「干脆把她关到地窖里,你我都放心。」
德叔没有接:「这不合规矩吧,那不是给活人待的地方。」
大伯露出一副蛮横的样子:「德叔,哥布林选定的媳妇,万一跑了,村里人都得遭殃。
你为了自己当老好人,不能拿全村人的性命开玩笑。」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反正都要送走了,关在哪不是关。」「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之前出过这种事,
害得全村跟着遭殃。」德叔点点头:「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既然关地窖,
身上的绳索就用不上了,他们为了方便,把我的绳索解开,押着我进了地窖。
德叔留下一盏油灯,交代我:「地窖里有山芋,饿了你就吃,两天后,
我们会派人来接你上去。」众人走后,地窖的门关上了,外面响起了落锁的声音。
我举着昏黄的油灯,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看到满地窖堆着的都是纸钱,
还放着床单大小的白布,我知道,那是裹尸用的。地窖的一侧,有一个小门,门上插着门栓,
德叔临走前,嘱咐我,千万不能打开,我隐约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04.刚采摘的山芋甘甜多汁,既能填饱肚子,又能解渴。但现在这个季节,
地窖里存放的山芋都已经出浆了,我咬了几口,越吃越渴。我敲了敲地窖的木窨盖子,
一天了,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已经不把我当活人了。我想着忍一忍,还有一天的时间,
出去就能喝水了。我试着让自己睡着,可是在地上躺了半天,我嘴巴干得难受,
一点睡意都没有。我眼睛盯着前方的木门,心想反正做哥布林媳妇也是死路一条。
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我颤抖着手,拉开木门的门栓,鼓起勇气往里看。
一个女孩的尸体陈列在内,肚子大得出奇,门板大小的裹尸布盖在肚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