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屋子里一股霉味。
窗户破了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这里就是长春宫。
我的新家。
阿月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
我动了动身子，全身都疼。
特别是我的右手。
被卫影踩碎了指骨的手。
现在被简单地包扎着，肿得像个馒头。
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我坐起来。
阿月被惊醒了。
她看到我醒了，眼泪又下来了。
“娘娘，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她一边哭，一边去给我倒水。
水是冷的。
我喝了一口，冰得牙齿打颤。
“阿月，别哭了。”
我说，“我还没死呢。”
阿月哭得更凶了。
“娘娘，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皇上他……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看着她单纯的脸，没说话。
狠心？
萧弈要是真狠心，我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老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托盘上，是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和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这就是我的晚饭。
老嬷嬷把托盘重重地放在桌上，看都没看我一眼。
“吃吧。”
她的语气，像是在施舍路边的乞丐。
阿月气不过，站起来就要理论。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娘娘以前可是……”
“你家娘娘以前是皇后，”老嬷嬷打断她，“现在，她就是个废后。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阿月气得直发抖。
我拉住她。
“算了，坐下，吃饭。”
阿月看着那碗粥，眼泪汪汪。
“娘娘，这怎么吃啊……”
“能吃。”
我用左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没有味道。
还带着一股馊味。
我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然后又吃了一口。
阿..月看着我，不哭了。
她默默地坐下，也端起了另一碗更稀的粥。
我们两个人，就在这间破屋子里，安静地吃着这顿难以下咽的饭。
吃完饭，天就黑了。
屋子里没有蜡烛。
只有月光从破洞的窗户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
阿月收拾了碗筷，回来坐在我身边。
“娘娘，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我拍了拍她的手。
“别怕，有我呢。”
我让她去睡了。
她睡着后，我一个人坐着，看着窗外的月亮。
长春宫的月亮，和坤宁宫的，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更冷了一些。
夜深了。
我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
一声长，两声短。
是暗号。
我站起来，走到屋子后面的一面墙壁前。
墙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山水画。
我掀开画。
画后面，是一个不起眼的砖块。
我用左手，按照特定的顺序，敲击了那块砖。
三下轻，一下重。
很快，那块砖头被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
一个人影，从洞口里钻了出来。
是卫影。
他换了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
他一进来，就单膝跪地。
“主子。”
他的声音，和我白天听到的那个“卫公公”，完全不一样。
低沉，有力，充满了敬畏。
我点点头。
“起来吧。”
他站起来。
“手怎么样了？”他问。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右手上。
“死不了。”我说，“下手挺重。”
他的头低了下去。
“属下该死。”
“我没怪你。”我说，“做戏而已。王德全他们信了吗？”
“信了。”卫影说，“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说您失心疯了，连皇上派去的人都敢瞪。”
我笑了。
“那就好。”
我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水。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卫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递给我。
“这是您要的东西。兵部侍郎李康，昨晚在家里，‘不慎’摔了一跤，摔断了腿，三个月下不了床。”
“还有，您父亲今天在朝堂上，和丞相王志安吵了一架，两人差点打起来。皇上‘龙颜大怒’，各打了五十大板。”
我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小纸条。
我看了一眼，然后把纸条凑到油灯前，烧了。
火光映着我的脸，明明灭灭。
“萧弈呢？”我问。
“皇上……今晚翻了柳贵妃的牌子。”卫影的声音顿了一下。
“知道了。”
我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让她得意几天。”
卫影看着我，欲言又止。
“主子，您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我看着他。
“在意什么？在意他睡了别的女人？”
我摇摇头。
“卫影，你跟了我十年，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男人的爱。”
卫Š..影沉默了。
“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说，“下一步计划，可以开始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姜家，王家，还有那个躲在后面的……该收网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传我的话，让‘鱼’都动起来。”
“是。”
卫影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我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扔给他。
“金疮药，宫里最好的。”
我说，“你上次的任务，受伤了吧。”
卫影接住药瓶，身体僵了一下。
他低着头，没说话。
“行了，快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我挥挥手。
卫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钻进了地道。
砖墙恢复原状。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我回到床上，躺下。
右手又开始疼了。
但我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姜柔，姜文霍，你们以为把我打入冷宫，就赢了？
你们不知道。
这冷宫，不是我的囚笼。
是我的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