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书房里的衙役们正在进行搜查,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苏凝华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了进去,躲到了书架后面。她屏住呼吸,透过书架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衙役们搜查得很仔细,书桌的抽屉被全部拉开,里面的纸张、笔墨被扔得乱七八糟。博古架上的古董也被拿下来一一检查,有的甚至被不小心打碎了。墙壁上的字画也被摘了下来,似乎在检查后面是否有暗格或者隐藏的文字。
苏凝华的目光落在了画架上——那幅《市井百态图》还在那里,因为是画,衙役们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准备最后统一收拾。
她的心跳加速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趁着衙役们都在专注于搜查书桌和博古架,悄悄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快步走到画架前,仔细观察着那幅《市井百态图》。
画果然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细节极其繁复。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有叫卖的小贩,有骑马的官员,有玩耍的孩童,还有摆摊的工匠。街道两旁的店铺也画得十分逼真,酒旗招展,招牌林立,甚至能看清店铺里摆放的商品。
苏凝华的目光仔细地在画中搜索着那些她之前注意到的“异常”细节。
她看到了西市官仓门口的那两只石狮子——一只睁眼,一只闭眼。睁眼的石狮子眼神威严,嘴巴微张,露出锋利的牙齿;闭眼的石狮子则显得有些慵懒,嘴巴紧闭,像是在沉睡。
她又看到了南仓附近的那个卖饼小贩——他的货担上,整齐地摆放着十二个饼,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每个饼的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画得十分精致。
还有那些墙角的杂草——有的像“一”字,有的像“二”字,还有的像“十”字,排列得十分整齐,显然不是随意画的。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些新的细节。
在画的左上角,有一个小小的茶摊,茶摊老板正弯腰给一个客人倒茶。客人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苏凝华注意到,客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刻有龙纹的戒指——那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佩戴的戒指,象征着尊贵的身份。
在画的右下角,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画着一个乞丐,正蜷缩在墙角。乞丐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碗,碗里空空如也。但苏凝华仔细一看,发现乞丐的怀里,似乎藏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的形状,很像一个账本或者卷轴。而且,乞丐的眼睛虽然看着地面,但眼角的余光却瞟向了不远处的官仓大门,神情显得有些警惕。
在画的中间偏右位置,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里有两个穿着黑衣的人,正低头私语。他们的脸被阴影遮住了,看不清容貌,但其中一个人的腰间,挂着一块令牌,令牌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秦”字。
苏凝华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这幅画里隐藏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那只睁眼的石狮子、十二个饼、奇怪的杂草符号、戴龙纹戒指的客人、藏着包裹的乞丐、还有那个“秦”字令牌……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衙役的声音:“搜查完了吗?卫少卿让我们赶紧回去复命!”
苏凝华心中一惊,连忙退到书架后面,趁着衙役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悄悄溜了出去。
她刚走出书房,就看到墨老正在院子里等她。墨老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着青色长衫,面容俊朗,气质温文尔雅,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微笑着看着她。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心思。
“凝华,你怎么才出来?”墨老看到她,有些担忧地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墨伯,我很小心。”苏凝华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年轻男子身上。
墨老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介绍道:“凝华,这位是谢云澜公子,是顾公子的朋友。听闻顾公子出事了,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云澜,这位是我的学徒,小乙。”
“谢公子。”苏凝华拱了拱手,装作一副少年人的模样,声音压得很低。
“小乙兄弟。”谢云澜也拱了拱手,笑容温和,“久仰墨老大名,没想到墨老的学徒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他的目光在苏凝华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苏凝华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又往兜帽里缩了缩,避开了他的目光:“谢公子过奖了,我只是跟着墨伯学了点皮毛而已。”
“小乙兄弟太谦虚了。”谢云澜笑了笑,转而对墨老道,“墨老,不知顾公子的死因查得怎么样了?真的是被人谋杀的吗?”
墨老叹了口气:“目前还不能确定,需要带回大理寺进一步验尸。不过,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
“那真是太可惜了。”谢云澜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我和顾昀从小一起长大,他为人正直善良,怎么会突然遭遇不测呢?墨老,您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我会尽力的。”墨老点了点头。
苏凝华看着谢云澜,总觉得他的悲伤有些刻意,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探究。
就在这时,谢云澜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苏凝华手腕上露出的一小截玉佩上——那是她刚才在书房里不小心露出来的,正是父亲留下的那半块。
谢云澜的眼神瞬间变了,原本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警惕。他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认出了这块玉佩。
“小乙兄弟,你这玉佩……”谢云澜指着她的手腕,声音有些异样。
苏凝华心中一惊,连忙把手腕藏到袖子里,强装镇定地说道:“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没什么特别的。”
谢云澜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说道:“抱歉,是我多心了。只是觉得这块玉佩的花纹有些特别,看着很眼熟。”
“谢公子说笑了。”苏凝华勉强笑了笑,心里却警铃大作。这个谢云澜,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看到玉佩后的反应,说明他很可能认识这块玉佩,甚至知道它的来历!
这让苏凝华更加疑惑了。父亲的玉佩为什么会被谢云澜认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父亲的死,和谢云澜有关系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让她感到一阵混乱。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安慰一下顾夫人,就不跟墨老和小乙兄弟多聊了。”谢云澜拱了拱手,转身朝着厢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谢云澜的背影,苏凝华的心跳得飞快。她能感觉到,这个谢云澜的出现,让原本就复杂的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凝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墨老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墨伯,我没事。”苏凝华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觉得这个谢公子有些奇怪。”
“哦?哪里奇怪了?”墨老问道。
“他看到我这块玉佩的时候,反应很不对劲。”苏凝华压低声音,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墨老,“我觉得他可能认识这块玉佩。”
墨老的脸色也变了:“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认出了玉佩?”
“嗯。”苏凝华点了点头,“他说看着眼熟。”
墨老沉默了。他知道这块玉佩对苏凝华的重要性,也知道它可能关系到苏敬之的死因。谢云澜的出现,无疑给这个案子又增加了一层迷雾。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墨老严肃地说道,“包括卫少卿。我们需要先弄清楚谢云澜的身份和目的,还有他和你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墨伯。”苏凝华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了过来,对墨老道:“墨老,不好了!卫少卿说,宰相大人要亲自过问这个案子,让您立刻带着验尸报告和所有证据去见他!”
宰相大人?
墨老和苏凝华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件案子竟然会惊动宰相!
墨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衙役走后,墨老看着苏凝华,严肃地说道:“凝华,宰相亲自过问,这说明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棘手,也非常危险了。你现在立刻回‘仁心堂’,待在那里不要出来,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天在别院的发现,尤其是关于那幅画和谢云澜的事。”
“那您呢,墨伯?”苏凝华担忧地问道。她能预感到,墨老此去,恐怕不会轻松。
“我去见宰相,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墨老的眼神坚定,“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沉住气,保护好自己,还有你父亲留下的那半块玉佩。”
“我知道了,墨伯,您一定要小心。”苏凝华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她知道,墨老这是在保护她,把所有的危险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墨老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跟着衙役匆匆离开了别院。
看着墨老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苏凝华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焦虑。宰相亲自过问此案,到底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了掩盖罪行?如果是后者,那墨老就危险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按照墨老的嘱咐,先回“仁心堂”,等待消息。同时,她也要尽快破解那幅《市井百态图》中的秘密,只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保护墨老,也才能为父亲和顾昀报仇。
苏凝华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听松别院,朝着城里的“仁心堂”走去。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谢云澜的样子和他看到玉佩后的反应。她越来越觉得,谢云澜和父亲的死,还有顾昀的案子,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而那幅《市井百态图》,则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