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藏在桥洞里的秘密,哪一段能戳中了你?这些被苔藓裹住的疼,你是不是也藏着类似的?
(一)桥洞像块泡发的霉面包。往深处走三步,潮味能钻进骨头缝。
陈默的帆布鞋踩过水洼时,发出“噗叽”一声闷响。他举着手机,
电筒光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扫来扫去,蛛网挂着的塑料袋被穿堂风扯得哗啦响,
像谁在暗处抖着破布。三个月前他还在写字楼里吹空调,穿熨帖的衬衫,
给团队开晨会时说“这个项目必须拿下”。现在他蹲在桥洞深处,牛仔裤膝盖磨出了洞,
手机电量只剩17%,镜头对着墙根的苔藓对焦——他在拍“城市的皱纹”。
这是失业后给自己找的活计,没稿费,纯发泄。光束突然顿住。石壁凹进去的地方,
一沓信封摞得齐整。最上面那封牛皮纸的,边角卷成波浪,深绿苔藓正从封口往里钻,
像群饿极了的虫子。陈默凑近了些,鼻尖撞上一股霉味。指尖碰上去的瞬间,
信封“簌簌”掉渣,像一碰就碎的骨灰。“谁把信藏这儿?”他嘟囔着抽出最上面那封。
信封没贴邮票,没写地址,正面用圆珠笔涂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墨水晕开的痕迹像两道泪痕。拆开时,纸片脆得像受潮的饼干。“今天他又打我了。
”字写得歪歪扭扭,墨水洇透纸背,在光线下能看见几处深色污渍,边缘发褐,像干涸的血。
“女儿躲在衣柜里哭,我数着墙上的裂纹,一共二十三道。他说再敢提离婚,
就把女儿扔去孤儿院。”“桥洞底下好冷,但比家里暖和。
”最后一行字被圆珠笔涂成黑疙瘩,使劲辨认才能看出“遗书”两个字。
陈默的手指猛地收紧,纸片边缘割得掌心发疼。他想起上周在桥洞附近收废品的老太太,
那天她蹲在石墩上捆纸壳,看见他举着相机就咂嘴:“小伙子,这地方邪乎得很。
”“咋邪乎?”他当时随口问。“总有人来。”老太太往桥洞瞥了一眼,声音压得低,
“有时是穿西装的,领带歪着;有时是背着书包的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天亮前准走,
像被啥追着似的。”风从桥洞另一头灌进来,
带着远处KTV飘来的嘶吼:“爱你孤身走暗巷——”跑调跑得像哭丧。纸片从指尖滑下去,
“啪”地落在水洼里。陈默弯腰去捡,手电筒光一晃,照见凹处那沓信封的数量。不多不少,
六十三封。(二)第二封是用作业本纸写的。格子印早就模糊了,字却娟秀,只是用力过猛,
笔尖把纸戳出好几个洞,像指甲挠过的血痕。“他又带那个女人回家了。
”“我在卧室听着客厅的笑声,数天花板上的灯影,一圈,两圈……数到第七圈时,
他进来了。”“他说‘别闹了’,像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可我看见他衬衫上的口红印了,
草莓味的,和我去年生日给他买的那支一样。”“抽屉里的安眠药还剩半瓶,够吗?
”陈默盯着“草莓味”三个字,后槽牙突然发酸。前女友苏晴也爱这味道,
她的口红、香水、甚至床头柜里的避孕套,全是草莓味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送她口红,
在专柜挑了半小时,柜员说“这个色号最显嫩”,他捏着那支细管口红,手心冒汗,
像捧着全世界。直到上个月,他去公司送文件,撞见苏晴和部门总监在会议室里。
总监衬衫第二颗纽扣上,沾着点草莓红,和苏晴嘴上的一模一样。“废物,
你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苏晴后来坐在出租屋的行李箱上,指甲戳他胸口,
“你以为我真喜欢你?不过是没找到更好的罢了。”她拖着箱子走时,
把那支没用完的草莓口红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房东的短信:“小陈,
这个月房租该交了,再拖就只能请你搬走了。”陈默摸出烟盒,空的,捏扁了扔在地上,
又弯腰捡起来——这是他仅剩的好习惯,苏晴以前总说他乱扔垃圾没素质。
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着,烟雾里,他看见作业本纸的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蛋糕,
旁边写着“25岁生日快乐”。今天是他28岁生日。早上路过包子铺,
想给自己买个肉包当长寿面,摸了摸口袋,又缩了手。(三)第三封是打印的。宋体五号字,
规整得像墓碑上的刻文,连标点符号都方方正正。“公司账上还剩三万七千二百五十六块。
”“供应商的催款短信塞满了手机,98条,我数过。员工的工资单在抽屉里堆了三厘米,
小张的女儿要做手术,老李的房贷还款日是明天。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到嘴角抽筋,
还是没敢走进办公室。”“女儿的钢琴课该交学费了,她上周说‘爸爸,我不想学了’,
我知道她是怕我没钱。妻子的体检报告还在抽屉里,她总说头晕,我没当回事,
昨天才发现报告上写着‘建议进一步检查’。”“对不起,我跑了。”陈默的手猛地一抖,
烟蒂烫在虎口,他“嘶”了一声,却没松手。他想起自己公司倒闭那天,老板也是这么跑的。
那天暴雨,员工堵在写字楼门口,有人举着劳动合同哭,有人对着镜头骂,
有人蹲在台阶上啃凉馒头。陈默当时站在人群里,觉得老板不是人,连句交代都没有。
直到三个月后,他在便利店给手机充电,听见两个外卖员聊天。“那个谁,
以前是做互联网的,听说公司倒了,欠了一**债,现在送外卖呢。”“可不是嘛,
昨天看见他给以前的员工送外卖,头都不敢抬。”陈默捏着那张打印纸,
突然发现末尾有行手写的小字,铅笔写的,快被苔藓啃没了:“其实我在天台坐了整夜,
风好大,像在喊我下去。”他想起上周在工地打零工,
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都是成年人了,谁不难?撑不住就认怂,不丢人。
”当时他还梗着脖子想反驳,现在才懂,认怂有时比硬撑更需要勇气——至少硬撑的时候,
不用看见自己有多狼狈。手机电筒快没电了,光越来越暗,
把那堆信封照得像一排蹲在暗处的人影。陈默数了数,已经拆了三封,还剩六十封。
他突然想知道,写这些信的人,最后都去哪了。(四)第四封是用酒店便签写的。
纸滑溜溜的,印着金色的“XX国际酒店”logo,右上角还有个“请勿打扰”的图标,
被指甲抠得卷了边。“他说只爱我一个。”“他说她是黄脸婆,说儿子是累赘。
他带我住五星级酒店,给我买**款包包,在我耳边说‘等我离婚’。那天我生日,
他包了整个餐厅,蛋糕上插着‘永远爱你’的牌子,我拍照发朋友圈,仅自己可见。
”“今天他老婆来闹了,在商场里扯我的头发,骂我狐狸精。他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他送我回家,说‘你能不能懂点事’,好像我是个麻烦。”“包里的避孕药,
我今天没吃。”陈默想起上周在奢侈品店门口看到的闹剧。
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揪着年轻女孩的头发,往柜台上撞,“让你勾引我老公!让你当小三!
”女孩的**款包包掉在地上,口红滚出来,摔断了。男人站在旁边拉劝,
嘴里喊着“别闹了,影响不好”,眼神却在嫌女孩丢人。围观的人举着手机拍,
有人骂女孩“活该,破坏别人家庭”,有人说男人“渣得明明白白”,
有人叹穿旗袍的女人“可怜,守着个空壳婚姻”。陈默当时举着相机,想拍下这荒诞的一幕,
镜头里却看见女孩脖子上的项链——和他前两年给苏晴买的同款,当时他省了三个月工资,
苏晴戴了两次就说“过时了”。他捏着那张便签,突然发现背面有行字,用口红写的,
颜色快褪没了:“我只是想有个家啊。”风带着雨丝灌进来,打在脸上凉飕飕的。
陈默抬头看向桥洞外,霓虹灯把雨染成了五颜六色,像一场廉价的幻觉。
他想起自己和苏晴以前总说,等攒够了钱就付个首付,不用太大,
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沙发就行。苏晴说要在阳台种绿萝,他说要在客厅挂台投影仪,
周末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现在想想,那点念想,还不如桥洞底下的苔藓结实。
(五)第五封是画。铅笔画的小人,被关在歪歪扭扭的笼子里,笼子栏杆上缠着荆棘。
笼子外站着个举鞭子的大人,脸被涂成黑色,旁边画着个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三根蜡烛,
全被打了叉。画的右下角,用红蜡笔涂了个大大的“疼”字,蜡笔都快把纸戳破了。
陈默的呼吸顿了顿。他想起小区里那个总穿着长袖的小男孩,叫乐乐。
三伏天也捂得严严实实,袖口拉到指尖,见了人就往他妈身后躲,眼睛像受惊的兔子。
有次陈默倒垃圾,撞见乐乐爸把孩子按在墙上打,皮带抽在背上,“啪”的一声,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小兔崽子,让你不听话!让你在墙上乱涂!”男人吼得满脸通红,
乐乐妈站在旁边哭,“别打了,孩子还小……”“小?再不管就翻天了!跟你一样没出息!
”邻居们私下说乐乐“不正常”,不爱说话,总在楼道墙上画画,
画的全是笼子、鞭子、流着血的小人。物业刷了好几次墙,第二天又会被画上。
陈默见过一次,乐乐蹲在楼梯转角,用捡来的粉笔头画,听见脚步声就吓得把粉笔塞进口袋,
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人。画的背面,有行大人的字,钢笔写的,
力道重得像刻上去的:“这孩子就是个累赘,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下来。”陈默突然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