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落下，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程佳和周元两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程佳才像是刚反应过来，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妈！你说什么？你要把房子收回去？！”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恐。

“你不能这么做！这房子是我们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和周元的名字！”

我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写的是你们的名字，但钱是我出的。

我有全部的付款凭证和银行流水。

程佳，你学的是法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在法律上，我有权利追回这笔赠与。”

“赠与？”程佳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说这是赠与？

这是你作为母亲，给我们买的婚房！你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

“我为什么不能？”我反问她，“我给你婚房，是希望你过得幸福，是希望你懂得感恩。

不是让你拿着我的东西，反过来作践我，羞辱我！”

“我没有！我没有羞辱你！我就是开个玩笑啊妈！”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哭喊，“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玩笑，就要把我们赶出去？

乐乐怎么办？他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没有这个房子，他怎么上实验小学？”

“那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的。”我的心肠硬得像铁。

“以前我觉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乐乐是我的心头肉，我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们根本不配。”

周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您别生气，佳佳她就是嘴巴快，没脑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房子……房子的事，我们再商量，好不好？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他想过来扶我，被我侧身躲开了。

“商量？没什么好商量的。”我态度坚决，“我今天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

“周元，我问你，下午程佳在小区花园里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面子？

觉得你老婆真厉害，连自己亲妈都敢当众调侃？”

周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妈，我没有……我真的没那么想……”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再听他狡辩，

“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看着你老婆那样对我，你屁都不放一个。

你默许了她的行为，甚至享受她带给你的这种虚荣。

你觉得我这个丈母娘好欺负，是吗？”

“不是的妈，我一直很尊重您……”

“尊重？”我嗤笑一声，“你们的尊重，就是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嫌弃我抠门？

就是住着我买的房子，还觉得理所当然？

周元，你别忘了，你当初娶程佳的时候，你家一分钱彩礼没出，这房子，就是我给程佳的底气。

现在看来，我给的不是底气，是让她作天作地的资本！”

我的话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们夫妻俩的脸上。

程佳哭得更凶了，她扑过来想抱我的腿，被我躲开了。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收回房子，求求你了！我给您跪下还不行吗？”

说着，她真的“噗通”一声就要往下跪。

我心头一震，但立刻又冷硬下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知道哭了，知道怕了？

晚了！

“收起你那套。”我冷声道，“我苏冉还没死，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我转身从卧室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文件夹，扔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这里面，是当年买房的所有票据，银行转账记录，还有一份我咨询律师后拟好的‘赠与撤销协议’。

你们可以看看。”

周元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文件夹。

他翻开第一页，看到那张金额高达一百八十万的购房合同，和下面附带的我的银行卡刷卡凭证时，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可能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住的这个“家”，到底是谁给的。

程佳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也凑过去看，越看脸色越白。

作为法学生，她比谁都清楚，这份证据链有多么完整。

如果我真的要打官司，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妈……”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您……您真的要做到这么绝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在花园里，你当着外人的面，让我难堪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你拿着我的钱，去讨好你婆婆，反过来踩我一脚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程佳，是你，亲手把我们这一家人的情分，给撕碎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一个字，转身准备回房。

“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星期之内，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否则，我会直接走法律程序。”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的哭喊和哀求，径直走进我的房间，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并且反锁。

世界终于清静了。

**在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眼泪，也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心好痛。

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

我怎么会把女儿教育成这个样子？

自私，虚荣，愚蠢，不知感恩。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不能心软。

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心-软。

如果今天我因为她的眼泪，她的一句“我错了”就妥协了，那下一次呢？

她会变本加厉，她会觉得我苏冉就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周元和他的家人，会更加看不起我，看不起程佳。

一个连自己亲妈都不尊重的人，你还指望别人能尊重你吗？

不行。

我必须狠下心来。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程佳。

她必须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只有让她真正尝到苦头，她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门外，程佳还在哭哭啼啼地拍着门。

“妈，您开门啊！妈！我真的知道错了！”

“妈，您别不要我……”

周元也在旁边劝着：“妈，您先开门，我们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我充耳不闻。

我拿出手机，找到律师的电话，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王律师，之前跟您咨询的房产赠与撤销事宜，麻烦您明天帮我正式启动流程。”

发完信息，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我听到他们俩在客厅里开始争吵。

“都怪你！都怪你那张破嘴！现在好了？

妈要把房子收回去了，我们住哪？乐乐上学怎么办？”这是周元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你怪我？下午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吗？

你怎么不拦着我？你现在倒会当事后诸葛亮了！”程佳尖锐地反驳。

“我怎么知道妈会反应这么大？我以为她跟以前一样，说两句就过去了！谁知道你这次玩脱了！”

“什么叫我玩脱了？周元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抠门，觉得你妈大方？”

“我……我没那么说！你别血口喷人！”

“你就是那么想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妈来，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前前后后地献殷勤。

我妈在这累死累活，你连句好话都没有！”

“程佳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是我妈！我孝顺我妈有错吗？”

“你孝顺你妈没错，那你老婆的妈就活该被你当空气？周元，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妈宝男！”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砰！”

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人砸了什么东西。

接着，是周元摔门而去的声音。

客厅里，只剩下程佳一个人压抑的哭声。

我坐在地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吵吧，闹吧。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程佳的手机响了。

我隐约听到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喂……妈……”

她喊的，是“妈”。

但这个“妈”，不是我。

是她那个“大方”的婆婆，王琴。

“妈……呜呜呜……我妈……我妈她不要我了……”程佳一开口，就泣不成声。

“她要把我们赶出去……要把房子收回去……呜呜呜……我们没地方住了……”

她在电话里，颠三倒四，添油加醋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在她嘴里，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而我，就成了一个因为一句玩笑，就要把亲生女儿女婿扫地出门的，冷血无情、小题大做的恶毒母亲。

我听着她歪曲事实的哭诉，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

好啊。

你不是觉得你婆婆大方吗？

你不是觉得你婆婆好吗？

去吧，去找你的好婆婆吧。

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大方”的婆婆，能不能给你变出一套学区房来！

我站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用被子蒙住头。

这一夜，注定无眠。

但我知道，从明天开始，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我的钱，我做主。

我的房子，我做主。

我的人生，也该由我自己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