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迷雾中的邀约汽车在神农架的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后,
林风终于看到了那块歪斜的木牌——“塔坪村5km”。
木牌上的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边缘还缠着几缕干枯的藤蔓,
像极了他此行要探寻的长寿之谜,藏在层峦叠嶂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作为民俗学专业的研究生,林风研究“长寿文化”已有两年。
从文献里的零星记载到实地走访的碎片信息,“塔坪”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
反复刺着他的好奇心。导师曾告诉他,清末民初的《神农架方志》里提过,“红坪乡塔坪村,
民多寿考,百五十岁者常见,有塾师逾二百岁而终”。这样的记载,
在现代医学语境下近乎神话,可去年《华夏地理》的一篇报道又佐证了此事——2005年,
村里一位叫阮瑞德的老人以122虽高龄去世,生前还能上山拾柴。“小伙子,
到塔坪只能步行咯!”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一处废弃的护林站旁,指着前方被云雾半遮的石阶,
“这路不好走,雨天滑,你可得当心。”林风谢过师傅,
背上装着笔记本、相机和简易帐篷的背包,踏上了石阶。石阶是青石板铺就的,
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偶尔有青苔从缝隙里钻出来,沾着晨露,踩上去要格外小心。
山风裹着水汽吹来,带着松针和腐叶的味道,凉丝丝地钻进衣领。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嗡嗡”声,夹杂着女子的轻笑,从前方的岔路口传来。
林风循着声音拐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顿住了脚步:一片开阔的山包上,摆满了木质蜂箱,
一个穿着浅青色防身服的姑娘正站在蜂箱旁,头戴宽檐斗笠,帽檐下垂着薄纱,
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拿着一束晒干的艾草,点燃后轻轻挥动,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围绕着她的蜜蜂便温顺下来,不再四处乱撞。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
落在姑娘的发梢和肩头,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蜜蜂在她身边飞舞,
像无数颗会动的琥珀,而她偶尔抬手调整蜂箱的动作,
轻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蜂群一同飞起。“你是外来的?”姑娘先开了口,
声音像山涧的溪水,清灵灵的。林风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叫林风,
是来研究村里长寿现象的。你好。”姑娘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柳叶眉,杏核眼,
鼻尖微微上翘,笑起来时嘴角会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
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亮得能映出周围的草木。“我叫阿瑶。
”她把艾草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伸手拂了拂衣角的蜂蜡,“塔坪很少来外人,
你要找住的地方,还是要问长寿的事?”林风眼睛一亮:“我想先了解长寿的原因,
阿瑶姑娘,你能给我指个方向吗?”阿瑶笑着点头:“刚好我要回家,
顺路带你去见王爷爷吧,他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人之一,知道的事多。
”两人并肩走在山间小径上,阿瑶话不多,但总能在林风好奇地打量周围时,
主动介绍:“那片是板栗林,秋天的时候能收好多板栗,
烤着吃最香;前面那条溪叫‘响水溪’,水流过石头会响,
像唱歌;我们村的房子都沿着山腰建,最上面那家就是王爷爷家。”林风一边听,
一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偶尔抬头看阿瑶,发现她走路时脚步很轻,
似乎怕踩疼了脚下的青草。“阿瑶姑娘,村里真的有人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吗?
”林风忍不住问。阿瑶点点头:“我太爷爷就活到了148岁,前年才走的。
他走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哭了,他还会用草药给人治病呢。”林风追问:“那你们觉得,
长寿的原因是什么?是水质,还是饮食?”阿瑶歪了歪头,
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喝的水吧,村里有口老井,水特别甜,大家都喝那口井的水。
不过具体的,还是问王爷爷吧,他知道得更清楚。
”2老井与何首乌王爷爷的家在村子的最高处,是一座木质结构的老房子,
房檐下挂着玉米、辣椒和晒干的草药,门口的石凳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斗。“王爷爷,我带了个客人来。
”阿瑶走上前,声音放得更柔了。王爷爷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林风,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却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小伙子,从哪儿来啊?”王爷爷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有力量。
林风连忙上前:“爷爷您好,我叫林风,从武汉来,想问问村里长寿的事。
”王爷爷指了指石凳,示意林风坐下,然后慢悠悠地吸了口烟斗,吐出的烟圈在阳光下散开。
“你想知道长寿的原因?”王爷爷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事啊,
得从一口井说起。”阿瑶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林风旁边,
听得很认真——虽然这个故事她已经听了很多遍,但每次听王爷爷讲,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我小时候,村里有九口井,一口连着一口,像串起来的珠子,
最东头竹园湾的那口井最神奇。”王爷爷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景象,
“那口井的水,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像有花蜜在里面似的。每天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井里还会闪金光,像有星星花蜜里面。”林风赶紧拿出笔记本,笔不停地在纸上滑动。
“我那时候上学,要路过那口井。有一天早上,我看到井里闪着金光,就凑过去看,
结果从井里钻出一个小人来,也就半尺高,扎着双辫,穿着红衣服,手里还拿着个小篮子,
里面装着像小珠子一样的东西。”王爷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兴奋,“我觉得好玩,
就跟小人说话,小人也不害怕,还把篮子里的珠子递给我一颗,我放在嘴里,甜得很。
”“后来呢?”林风追问。“后来我每天都去井边等小人,跟她玩一会儿再上学,
结果连续三天都迟到了。”王爷爷笑了起来,“先生问我为什么迟到,
我就把遇到小人的事说了。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听了之后,下午放学就跟着我去了井边。
”“先生趴在井边看了半天,突然说‘有宝贝’,然后让我去村里借了把锄头,
他自己下到井里,小心翼翼地挖。挖了一会儿,就挖出一株何首乌来,那何首乌的根,
长得跟我见到的小人一模一样,扎着双辫,穿着红衣服似的,连篮子都有!
”王爷爷用手比划着,“先生把何首乌拿回家,让我帮忙看着蒸。蒸到一半的时候,
香味飘得满村子都是,我忍不住偷偷喝了一口汤,顿时觉得浑身都有力气,
之前背书总记不住,那天晚上看了一遍就记住了。”林风听得入了迷,
忍不住问:“那何首乌最后怎么样了?”王爷爷叹了口气:“先生把整个何首乌都吃了,
他说那是‘千年何首乌’,能延年益寿。后来先生活到了203岁,直到文革前才走的。
我们村里的人,都喝那口井的水,所以大多长寿。可惜啊,文革的时候,神农塔被拆了,
九口井也被填了八口,就剩竹园湾那口井,还在山坡边上,不过现在也很少有人去挑水了,
大家都用自来水了。”阿瑶补充道:“我小时候还跟着太爷爷去那口井挑过水,水真的很甜,
比现在的矿泉水还好喝。太爷爷说,那口井的水是‘神水’,能治病呢。
”林风心中一动:“王爷爷,阿瑶,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口井?”王爷爷点点头:“去吧,
不过路不好走,让阿瑶带你去,她熟。”从王爷爷家到竹园湾的老井,
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阿瑶在前面带路,手里拿着一把柴刀,偶尔砍断挡路的藤蔓。
“这路以前经常有人走,后来大家都用自来水了,就慢慢荒了。”阿瑶说,
“我太爷爷走之前,还经常来这口井边坐着,说这里的空气好。”终于,
在一片竹林的掩映下,林风看到了那口老井。井台是青石板砌的,上面长满了青苔,
井口用一块圆形的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模糊的花纹。阿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开石板,
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甜味。井不深,能看到井底的泉水,清澈见底,
映着天空的云影。“你看,水是不是很清?”阿瑶蹲在井边,指着井水说,
“以前村里的人都来这里挑水,早上的时候,井边可热闹了,大家一边挑水一边聊天。
”林风也蹲下来,仔细观察井水,发现水面上似乎真的有一层淡淡的光泽,像撒了一层碎银。
他拿出相机,对着井口和井台拍了几张照片,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小心翼翼地装了一瓶井水。“我想带回去化验一下,看看水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成分。
”林风说。阿瑶点点头:“好啊,要是能知道原因,说不定能让更多人长寿呢。
”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回到了村里。
阿瑶邀请林风去她家吃饭:“我妈做的腊肉炒笋特别好吃,你尝尝。”林风有些不好意思,
但在阿瑶的热情邀请下,还是答应了。阿瑶的家是一座两层的木楼,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
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阿瑶的妈妈是个很和善的妇人,见到林风很热情,
不停地给她夹菜:“小伙子,多吃点,山里没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种的、自家养的。
”饭桌上,阿瑶的爸爸跟林风聊起了村里的事:“以前村里主要靠种玉米、土豆过日子,
后来有人来旅游,说我们这里风景好,就开始搞民宿。现在村里有十几家民宿,生意还不错,
好多人来这里避暑、看风景。”林风问:“那大家还种庄稼吗?
”阿瑶的爸爸点点头:“种啊,自己种的粮食吃着放心,
而且游客也喜欢吃我们自己种的蔬菜、玉米。”吃完饭,林风要去村里的民宿住,
阿瑶送他到门口:“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村里的神农塔遗址吧,虽然塔没了,但还有地基在,
王爷爷说,以前塔上还挂着铃铛,风一吹就响,可好听了。”林风笑着答应:“好啊,
谢谢你,阿瑶姑娘。”回到民宿,林风躺在床上,翻看着白天拍的照片和记录的笔记,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王爷爷讲的故事和阿瑶的笑容。他觉得,塔坪这个地方,
不仅有神奇的长寿之谜,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宁静,而阿瑶,就像这片土地上的一朵花,
温柔而坚韧。3情愫渐生接下来的几天,林风在阿瑶的陪伴下,走遍了塔坪的各个角落。
他们去了神农塔遗址,只剩下几块巨大的青石板,埋在荒草里,阿瑶说,
小时候她还在石板上跳房子;他们去了村里的老茶园,茶树长得很高,阿瑶摘下一片茶叶,
递给林风:“你尝尝,这是爷爷种的老茶树,泡的茶可香了;他们还去了响水溪,
溪水清澈见底,阿瑶脱掉鞋子,踩在水里,笑着对林风说:“水里有小鱼,
你要不要下来试试?”林风看着阿瑶在溪水里玩耍的样子,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笑容明媚得像春日的阳光。他拿起相机,按下快门,把这一刻定格下来。“阿瑶,
你笑起来真好看。”林风由衷地说。阿瑶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轻声说:“你别笑话我。
”在与村民的交流中,林风发现,塔坪人的生活节奏很慢,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少有焦虑和烦恼。村里的老人大多身体硬朗,八九十岁还能上山砍柴、下地干活。
他们饮食清淡,多吃自己种的蔬菜、玉米和山里的野菜,偶尔吃点腊肉和野味,
但吃烟又喝酒,每天都会在山间散步。“我们村里的人,都喜欢热闹,谁家有事,
大家都会去帮忙。”阿瑶跟林风说,“去年李奶奶家的房子漏雨,村里的男人都去帮忙修,
女人就帮忙做饭,一天就修好了。”林风点点头:“这种邻里关系,在城里很少见了。
”有一天晚上,村里举办篝火晚会,庆祝玉米丰收。村民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阿瑶拉着林风的手,教他跳当地的打火炮舞蹈。篝火的光芒映在阿瑶的脸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里面。林风看着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晚会结束后,
两人沿着村后的小路散步。月光洒在小路上,像铺了一层银霜。“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