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走了以后，连续半个月，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我心里，甚至还有点空间失落。

你看，人就是这么贱。

他辛苦我的时候，我恨不得他去死。他真的不来找我了，我心里又空落落的。

八年的感情，不是说断，能断得干干净净的。

就像一棵长在肉里的大树，即使连根拔地不起，也还是会留下一片血淋淋的窟窿。

得慢慢养。

养到结了疤，忘了痛，才算好。

这天，店里来了个新同事。

是个高高最大的男孩，叫陈舟。

他说话不多，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很老实。

秦姐说，他是来学手艺的，以后想自己开家花店。

我在一个班上跟着他，秦姐让我多带带他。

陈舟很勤快，手也巧。店里那些活活累活，他都抢着干。

有时候我搬不动那些大花盆，他总是默默不作声地就走过来，帮我搬到地方。

然后对我笑一笑，放置那两个酒窝。

我们二去，我们俩就熟了。

其他的，就是有点木。

有时候我跟他开玩笑，他反应半天，才明白过来。然后就红着脸，憨憨地笑。

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就像……一只温顺的大金毛。

跟他待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

这天下午，店里不忙。

我跟陈舟蹲在后院，一起处理新到的洋甘菊。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姜禾。”陈舟突然叫我。

“嗯？”

“你……你有没有男朋友啊？”他问这话的时候，头埋得低低的，耳朵尖都红了。

我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

“没有。”

“那……”他抬头，眼睛发亮，看着我，“那我……我能追你吗？”

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长大，除了陆沉，还从来没有男孩子，正儿八经地说过这么一句话，要追我。

跟陆沉在一起，是我追的他。

我追了他整整一年。

给他送早饭，给他占位，在他打球的时候，铺水和毛巾，在场边等他。

谁不知道，艺术系的姜禾，是陆沉的小跟屁虫。

后来，他大概是被我烦得不行了，才勉强点了头。

我们俩在一起，希望一直都是我在主动。

我主动去牵动他的手，主动去抱他，主动去亲他。

他很少回应。

他总是那样副样子，淡淡的，要求什么都尊重。

我以为他就是那种性格。

直到我看到他跟宋晓喻在一起的时候。

他对着她笑，会揉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抱起来转圈。

我才知道，他不是冷淡。

他只是，所有的热情，都给予了另一个人。

而我，连点渣都分不到。

“姜禾？”看我半天不说话，陈舟有点急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唐突了？”

“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的！我们就当朋友也……”

“好啊。”

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愣住了。

“什么？”

“我说，”我看着他，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好啊。”

我不想再等了。

我不想再陷在过去那些烂泥里，出不来了。

我也想尝尝被人追捧、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滋味。

这是假的，我也认了。

陈舟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就像落满了星星。

“真的……真的吗？”

“真的。”

他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跑到墙角那盆开得最好的月季花旁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花，递给我。

“送……送你。”

那是一朵粉色的月季，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我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很香。

我看着他，笑了。

那一刻，我觉得，天上的太阳，希望都亮了几分。

我没看到。

在花店对面的街角，停着一场黑色的卡宴。

车窗降低一半。

陆沉坐在车里，死死地抓住我手中的那朵月季。

他的手中，握着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我的照片。

是我刚刚，对着陈舟，笑靥如花的照片。

他捏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咔嚓”一声。

手机屏幕，被他捏出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