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素,一个平平无奇的咸鱼修士,毕生追求就是躺平。修炼?随缘。飞升?太累。
直到那天,一道天雷劈到我门口,差点把一只刚出生的独角小兽劈成焦炭。我顺手捞了一把。
就因为这一捞,我被锁上九重天,成了千年未有的重犯。他们说,我救了不该救的命,
扰乱了天道秩序。执掌天条的苍渊天君,眼神冰冷,说我罪该万死。
整个天界都等着看我被天火焚烧,神魂俱灭。他们不知道,我咸鱼,
只是因为我觉得他们的追求很无聊。当他们把刻在石头上的“天条”当做真理时,
我早就直接去看天道本身了。现在,他们要用“天条”审判一个能直接和“天道”聊天的人。
这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1我叫凌素,在青梧山修仙。说是修仙,
其实就是占了个山头混日子。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修炼看心情,境界随缘分。
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都在为了几百年后的大比拼命,我每天想的是中午吃笋尖面还是槐花饼。
师父说我这是咸鱼心态,早晚修为垫底,被人笑话。我觉得挺好。被人笑话又不掉块肉。
拼死拼活卷上去,最后还不是为了能安心混日子?我直接跳过了中间步骤,一步到位。
那天下午,我躺在洞府门口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山风很舒服,吹得竹林沙沙响。
挺好,岁月静好。突然,天黑了。不是乌云蔽日那种黑,是墨汁滴进清水里,
瞬间染黑了整片天空。一股子让人心悸的威压从天上灌下来,压得竹子都弯了腰。
我被这动静搞得有点烦。午睡都睡不好。我睁开眼,看见头顶的劫云旋涡中心,
电光闪得跟过年放烟花一样。“啧,谁家倒霉蛋在这渡劫?”我嘀咕了一句,
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这年头,渡劫跟家常便饭一样。反正也劈不到我头上。雷声开始响了。
第一道雷,碗口粗,紫色的,拖着长长的尾巴,“轰”一声砸在离我洞府不远的小山谷里。
地都跟着震了三震。我被震得从摇椅上滑下来半截。火气上来了。还有完没完了?我坐起来,
朝山谷那边看。劫云还在蓄力,看样子后面还有好几道。山谷里,
我能感觉到一个很弱小的生命气息,跟风里的小火苗似的,随时都可能灭了。
大概是什么灵兽在渡化形劫吧。一般这种时候,周围的修士都会躲得远远的,
免得被天道判定为干预渡劫,跟着一起挨劈。我当然也想躲远点。
可它偏偏选在我家门口渡劫,吵得我睡不着。第二道雷下来了。比第一道还粗,
电光几乎把整个山谷都照亮了。那小兽的气息更弱了。我叹了口气。你说你化个形,
就不能找个风水宝地吗?非得跑我这咸鱼窝门口来。第三道雷开始在云里酝酿。那威势,
比前两道加起来都吓人。我估摸着,这雷下来,那小东西就直接没了。没了就没了,
本来也跟我没关系。我重新躺好,闭上眼。“轰隆!”雷光把我的眼皮都照得发红。
我闻到了一股子皮毛烧焦的味道。还有一声很轻、很凄惨的悲鸣。
那声音跟刚出生的小猫似的,又细又弱。我心里咯噔一下。烦躁。非常烦躁。我猛地睁开眼。
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天雷,已经成型了。一道金紫色的巨大雷柱,像天神的长矛,
对准了山谷中心。那小兽的气息,几乎已经察觉不到了。“唉。”我从摇椅上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真他娘的麻烦。”下一秒,我人已经出现在山谷里。
那小兽趴在焦黑的坑里,是一只麒(qi)麟(n),还没我巴掌大。浑身雪白,
现在烧得一块黑一块黄,头上的独角都断了半截。它看见我,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没理它。我抬头看着天上的雷柱。真他娘的粗。我伸了个懒腰,对着天上喊:“喂!
吵到我睡觉了,能换个地方劈吗?”天雷当然不会理我。雷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直冲下来。我撇撇嘴,伸出一只手。在雷柱离我头顶还有三尺的时候,我轻轻打了个响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道能把山头都削平的天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像是被人按了删除键。天空中的劫云也愣了一下,然后不甘心地慢慢散去。阳光重新照下来。
我低头看了看那只吓傻了的小麒麟。“行了,滚吧,别再来烦我。”我说完,
转身就要回我的摇椅。刚走两步,我就停住了。两队金甲天兵,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山谷周围,把我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神将,一脸的铁面无私。
“凌素。”他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你可知罪?”我掏了掏耳朵。“知道啊,
我最大的罪,就是不该心软,打扰了我自己的午睡。”神将的脸抽动了一下。“大胆!
你擅自干预天劫,逆乱天道,此乃滔天大罪!”两条刻着符文的金色锁链飞了过来,
自动缚住了我的手腕。冰凉。我没反抗。因为我看见了那神将身后的旗帜。九重天,执法司。
专门管我们这些不听话的修士的地方。“行吧行吧,”我举起被锁住的双手,一脸的无所谓,
“带路吧,正好我也没去过九重天,就当公费旅游了。”神将的脸色更黑了。
他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犯人。2九重天的天牢,比我想象的要气派。
不是那种阴暗潮湿的地牢,而是一座悬浮在云海里的白玉宫殿。每一块砖都泛着灵光,
空气里都是浓郁的仙气。要不是手腕上的锁链提醒我,我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把我关进来的那个天兵,临走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你这小修士,胆子也太大了。
干预天劫,这可是要神魂俱灭的。苍渊天君最恨这种事。”“苍渊天君?”我问。
“就是执掌天条,审判仙神的总执法。”天兵压低声音,“一万年来,
他亲手送进轮回台的仙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自求多福吧。”我点点头,“哦,
知道了。这里管饭吗?”天兵愣住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摇着头走了。
我在牢里待了三天。没人来提审我,也没人给我送饭。好在我自己带了点心。
我盘腿坐在玉床上,一边啃着桂花糕,一边琢磨这件事。干预天劫,
在现行的《九重天仙神行为准则》里,确实是重罪。
因为他们的理论是:天劫是天道对万物的筛选,是秩序的一部分。一个生灵该生该死,
都由天道注定。人为干预,就是对抗天道。这套理论,在九重天推行了至少几万年了。
根深蒂固。我这次,算是撞在了枪口上。不过我一点也不慌。因为我知道,他们错了。
他们把“天条”当成了“天道”。这群官僚,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研究条条框框,
早就忘了真正的天道是什么样子了。第四天早上,牢门开了。
两个金甲天兵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凌素,升堂了。”我拍拍手上的点心渣,站起来。
“走吧。”所谓的审判大殿,叫做“天律殿”。高得看不到顶,四根巨大的柱子撑着,
上面雕刻着各种神兽。气氛庄严肃穆,压得人喘不过气。大殿两边,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仙神。
他们看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就是她?看起来普普通通啊。
”“听说只是个下界的小修士,胆子倒不小。”“苍渊天君亲自审理,她死定了。
”我没理会这些噪音。我抬头看向最上方那个高高的审判席。
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坐在那里,面容古板,不怒自威。他就是苍渊天君。我能感觉到,
他身上的气息和整个天律殿的规则之力融为一体。在这里,他就是法律的化身。他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像在看一块石头。“堂下何人?”他开口,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带着审判的威严。我打了个哈欠。“青梧山,凌素。”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殿里,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群看热闹的仙神都倒吸一口凉气。在天律殿,面对苍渊天君,
还敢这么散漫的,我是头一个。苍渊天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凌素,三日前,
你在青梧山,以力干预天劫,救下一只本该应劫而亡的麒麟幼兽,可有此事?
”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在他看来,事实已经板上钉钉。“有。”我承认得很干脆。
“你可知罪?”“不知。”我说。这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炸了。“好大的胆子!
”“证据确凿,还敢说不知罪?”苍渊天君的眼神冷了下来。
律条文第一千三百二十一条写得清清楚楚:凡以私心、私力干预天道运转、扰乱万物秩序者,
削去仙骨,打入九幽,神魂日夜受天火焚烧,永世不得超生。”他一字一句地念着,
像是在宣读我的死亡通知书。“你还有何话可说?”我笑了。“天君大人,我想先问个问题。
”“说。”“你刚才念的,是天律,还是天道?”苍渊天君愣住了。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天律源于天道,代天道执掌万物秩序。你说有何区别?
”他沉声说。“区别可太大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天律,是你们这群神仙,
坐在这大殿里,一条一条写出来的。是死的。”“而天道,是活的。
”“你拿一本死人写的书,来审判一个活生生的人救了另一个活生生的命,你不觉得可笑吗?
”满场死寂。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敢说天律是死人写的书。
敢当着苍渊天君的面,说他可笑。苍渊天君的脸,彻底黑了。他身上的威压像山一样压过来。
“放肆!”两个字,如同雷鸣。很多修为低的仙神,都被震得脸色发白。我站在原地,
动都没动。这点威压,跟挠痒痒似的。“怎么?说不过,就准备用气势压人?
”我歪着头看他,“你们天界法庭,都这么审案子的吗?”“一派胡言!
”苍渊天君旁边的陪审官站了起来,指着我,“天律乃是上古众神体悟天道所著,
万万年不曾更改,岂容你这小妖女在此诋毁!”“哦,万万年不曾更改啊。”我点点头,
表示理解。然后我问他:“那请问这位大人,万万年前,天是现在这个天吗?
地是现在这个地吗?人是现在这个人吗?”那个陪审官被我问住了。
“这……自然是有所不同。”“那不就结了?”我摊开手,“世界天天都在变,
你们的法律却万万年不变。你们不是在代天执法,你们是在用一把旧尺子,量一个新世界。
你们这不叫执法,叫刻舟求剑。”“你!”陪审官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我没再看他,
目光重新落回苍渊天君身上。“天君大人,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们就事论事。
”“你说我扰乱了天道秩序。”“那我请问,天道秩序,究竟是什么?
”苍渊天君死死地盯着我。我看到,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他没立刻回答。他在思考。这就对了。只要你开始思考,而不是背条文,那这案子,
我就赢了一半了。3整个天律殿,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震惊,有鄙夷,有好奇。苍渊天君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
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神,像是在研究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物种。我也不着急,
就那么站着,回望着他。我知道,他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他回答不了“天道秩序是什么”,那他审判我的所有依据,就都成了笑话。过了很久,
他才缓缓开口。“天道秩序,便是万物各行其道,生死各安天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应劫而生,应劫而亡。此为秩序。”他的声音,宏大而冰冷。听起来,无懈可击。
大殿两旁的仙神们都露出了“理当如此”的表情。这是他们几万年来接受的教育。我笑了。
“说得真好。”我先是夸了他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天君大人,那我再问你。
你说的这个秩序,目的是什么?天道为什么要建立这样的秩序?
”苍渊天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他身边的陪审官忍不住了。
“天道建立秩序,自然是为了宇宙的平稳,为了万物能循环不息!”“说得对!
”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位大人总算说了句人话。”“那为了万物能循环不息,
天道的核心应该是什么?”我紧接着问。那个陪审官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公平!
是对所有生灵一视同仁的规则!”“错!”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大错特错!
”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天道的核心,从来不是公平,而是‘生机’!
”“如果天道追求的是绝对的公平,那就不该有生命诞生。因为只要有生命,就有强弱,
有美丑,有智慧和愚笨,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天道费那么大劲,
从一片虚无中演化出万千世界,草木鱼虫,难道就是为了让它们遵守几条死板的规则,
然后按时去死?”“你们不觉得,这很浪费吗?”我看着满殿的仙神,他们脸上的表情,
从一开始的嘲讽,变成了茫然。我的这番话,打败了他们固有的认知。“天道降下生机,
是希望万物能‘活下去’,是希望生命能以各种方式延续、壮大、演变。
这才是宇宙循环不息的根本!”“所谓的‘天劫’,根本不是为了杀死谁,而是一场考验!
是一场筛选!”“它考验一个生灵的意志、智慧、力量,甚至运气。
它是在问那个生灵:‘你,准备好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吗?你,
配得上更强大的力量和更长久的生命吗?’”“它是一场残酷的升学考试,而不是死刑判决!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有点口干。苍渊天君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我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我看到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派胡言!
”之前那个陪审官又跳了出来,他显然无法接受我的理论,“你说天劫是考验,
那为何渡劫失败者,十之八九都是神魂俱灭的下场?这还不是为了扼杀?”“这位大人,
你考过试吗?”我问他。“……什么?”他没跟上我的思路。“我说,你参加过选拔吗?
比如,从一个小仙吏,考成现在这个陪审官。”“……当然。”“那请问,考试失败的人,
是不是就没法当官了?”“那是自然。”“那在你看来,这场考试的目的,
是为了选拔出你这样的优秀人才,还是为了把那些失败者全都弄死?
”“我……”陪审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的比喻,虽然粗俗,
但却直指核心。他没办法反驳。“所以,”我总结道,“渡劫失败的后果严重,
只是为了体现这场考验的严肃性。但考验的本质,是‘选拔’,而不是‘屠杀’。
”“我救下那只麒麟幼兽,并没有破坏考验。”“恰恰相反,我成为了它考验的一部分。
”“天道考验它,能不能在雷劫下活下来。而它,遇到了我。”“这是它的‘劫’,
也是它的‘缘’。能遇到我,是它的运气。运气,本身就是实力的一部分。天君大人,
你敢说,你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全凭你自己的努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运气成分吗?
”我把最后一个问题,抛给了苍渊天君。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他放在审判桌上的手,
指节已经有些发白。大殿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这一次,
沉默的不仅仅是那些看热闹的神仙。还有苍渊天君他自己。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把锤子,
敲在了他坚固的世界观上。虽然还没敲碎,但已经敲出了一道裂缝。4苍渊天君的沉默,
让整个天律殿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那些原本等着看我笑话的仙神,
现在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喘。他们可能从来没见过,
有人能把苍渊天君说到哑口无言。过了许久,苍渊天君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
比之前多了一丝沙哑。“就算如你所说,天劫是考验。但考验,也必须由应劫者独立完成。
外力干涉,便是作弊。”他换了个角度。看来,他还没放弃。“作弊?”我笑了,
“天君大人,你这个词用得不对。”“在凡间的科举考试里,夹带纸条,那叫作弊。
因为考试的目的是考察考生脑子里的知识。”“可天劫这场考试,考的是什么?
”“它考的是一个生灵‘活下去’的综合能力。这里面,就包括了它寻求帮助的能力。
”“一只蚂蚁,遇到洪水,它会爬上一片叶子。那片叶子,就是它的‘外力’。
难道天道也要因为它借助了叶子,而指责它作弊吗?”“一只羚羊,被狮子追赶,
它会跑进同伴群里寻求庇护。那些同伴,就是它的‘外力’。难道这也是作弊吗?
”“趋利避害,合纵连横,寻求帮助,这是写在所有生命骨子里的本能!
这也是天道赋予的智慧!”“那只小麒麟,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我。它用它最后的力量,
向我发出了求救的哀鸣。我回应了它。整个过程,合情合理,顺应了生命的本能,
怎么就成了作弊?”我看着苍渊天君,目光灼灼。“天君大人,你执掌天条万年,
审判过无数仙神。你告诉我,在你处理的案子里,有没有一桩,是因为某位仙君在对敌时,
用了朋友送的法宝,而判他‘作弊’的?”苍渊天君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当然没有。
仙界之中,互赠法宝,联手对敌,太正常了。如果这也算作弊,
那整个九重天都得被关进天牢。“为何仙君寻求帮助就是理所应当,而一只灵兽寻求帮助,
就是逆乱天道?”“难道在你的天律里,生命还分三六九等吗?”“或者说,你觉得,
我一个下界小修士,不配成为那只麒'麟的‘外力’?”我的话,越来越尖锐。
句句都扎在他的逻辑漏洞上。大殿之上,已经有仙神开始交头接耳了。风向,
似乎在悄悄改变。“肃静!”苍渊天君敲响了惊堂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骚动立刻平息。他再次看向我,眼神复杂。“凌素,你巧舌如簧。
但你始终在回避一个最核心的问题。”“天道,至公无情。它视万物为刍狗,不偏不倚。
有生必有死,有荣必有枯。这才是平衡。你出于一己之私的‘怜悯’,
救下了本该湮灭的生命,打破了这种平衡。这,就是你最大的罪!”终于,他说到了根子上。
天道无情。这是所有修仙者的共识。也是支撑他整个审判体系的基石。如果这个基石被动摇,
那他的一切行为,都将失去正义性。“天道无情……”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
我抬起头,笑了。笑得很大声。整个大殿里,都是我的笑声。苍渊天君的脸色,
彻底沉了下去。“你笑什么?”“我笑你们。”我止住笑,看着他,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悲哀。
“我笑你们这满天神佛,修炼了千百万年,却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没看懂。”“你们说,
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那我问你,”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钟磬之音,
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天道若真无情,为何要降下生机,演化这大千世界?
”“它大可以永远保持那份混沌的虚无,那才是最彻底的‘无情’!”“天道若真无情,
为何要有春夏秋冬,为何要有花开花落?为何要让生命体会到喜怒哀乐?
”“直接让所有东西都变成石头,岂不是更符合它‘无情’的设定?
”“你们嘴里说着天道无情,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天道有情所创造的一切!
阳光、空气、灵气、生命……这一切,哪一样是‘无情’的东西?”我一步步地逼近,
我的质问,回荡在天律殿的每一个角落。“‘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的本意,
是说圣人与天道一样,不偏爱任何人,任由万物按其自身的规律发展。它说的是‘不干预’,
是‘不偏爱’,而不是冷冰冰的‘无情’!”“你们把‘不偏爱’,曲解成了‘无情’。
把‘顺其自然’,曲解成了‘冷眼旁观’。”“我救那只麒麟,不是因为我个人的怜悯。
”“而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天道本身的‘好生之德’!”“万物生长,
本身就是天道最大的慈悲!我顺应了这份慈悲,顺应了这份好生之德,我何罪之有?
”“真正有罪的,是你们!”我伸出手,指向高高在上的苍渊天君。
“是你们这群用冰冷的条文,去对抗天道本意的神!”“是你们,在违逆天道!”整个大殿,
鸦雀无声。苍渊天君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他眼中那万年不变的冰山,
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5时间,仿佛在天律殿凝固了。我最后那句“是你们,在违逆天道”,
还在大殿里嗡嗡作响。所有仙神,都低着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苍渊天君。他们感觉得到,
有什么东西,碎了。那就是他们一直以来信奉的,坚不可摧的“天条”的权威。
苍渊天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色。
像一个走了几万年路的人,突然被告知,你走错方向了。那种信仰崩塌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我知道,我的辩论,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他能从自己编织的规则牢笼里走出来,还是选择继续自欺欺人。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都觉得腿有点站麻了。他终于动了。他缓缓地从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法律的座位上,
站了起来。他没有看我,而是看向了大殿的穹顶。那里,刻画着混沌初开,万物演化的景象。
“好一个‘好生之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本君执掌天条十二万年,从未有人,敢对本君说出这番话。”他转过头,重新看向我。
眼神里的冰冷和威严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有震惊,
有迷惘,甚至还有一丝……解脱?“凌素。”他叫我的名字。“你所说的,
本君……需要时间去印证。”他没有承认我说的对,但也没有反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你公然藐视天律,顶撞上神,也是事实。”他话锋一转。
大殿里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抵。”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今日之辩,暂且不轮对错。但你扰乱天律殿秩序,已是犯戒。”我心里乐了。说了半天,
道理说不过,开始找程序问题了。官僚主义,到哪都一样。“那你想怎么样?”我问。
“罚你,”苍渊天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去‘万物苑’,思过百年。”这话一出口,
满殿哗然。“万物苑?那不是……天界的花园吗?”“那地方灵气充沛,奇花异草遍地,
跟度假有什么区别?”“这……这是惩罚?”我也愣了一下。万物苑我听说过,
是九重天专门培育各种仙草灵根的地方。风景优美,还没什么人打扰。让我去那里思过百年?
这不就是带薪休假一百年吗?还有这种好事?“怎么?你不愿意?”苍渊天君看我没反应,
问道。“愿意愿意!太愿意了!”我赶紧点头,生怕他反悔。“那此案,就此了结。
”苍渊天君说完,敲响了最后的惊堂木。“退堂。”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
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之后。他走了,可天律殿里的仙神们还没回过神来。今天发生的一切,
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一个下界的小修士,把执掌天条十二万年的苍渊天君说得道心不稳。
最后,惩罚竟然是去天界最美的地方休假一百年。这世界太疯狂了。我手腕上的锁链,
自动解开了。两个天兵走过来,态度比来时恭敬了许多。“凌素仙子,请随我们来,
我们带您去万物苑。”“有劳了。”我客气地说。在众仙神复杂的目光中,我跟着天兵,
走出了天律殿。外面的阳光很好。我伸了个懒腰。感觉不错。不仅没死,还混了个百年长假。
至于那只小麒麟,我一点也不担心。苍渊天君既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坚持了十二万年的东西,
就不会再为难它了。说不定,还会派人好生照料。毕竟,它现在是动摇他道心的关键证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