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警笛声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夜色里的寂静。我扶着沙发扶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视线死死锁在老伴老陈身上——他歪在沙发垫上，

嘴唇是那种吓人的青灰色，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像台快散架的风箱。我凑过去喊他名字，

他眼皮颤了颤，却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冰凉。我摸出手机，

屏幕在手里滑了好几次才稳住，第一个号码拨给女婿王洋。听筒里“嘟”了两声，刚接通，

就被他那带着火气的吼声扎得耳朵嗡嗡响：“妈！你是没看时间还是故意的？现在十点半！

我跟小敏正陪乐乐读绘本呢，边界感懂不懂？你老这么半夜打电话搅和，我们俩早晚散伙！

”“王洋，你爸他……”我急得声音发颤，想把“心梗”两个字说出口，可话还没落地，

听筒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挂了。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深吸一口气，

又拨给女儿小敏。这次响了很久才接通，先传过来的是王洋不耐烦的抱怨：“说了别接，

她又能有什么急事？”接着就是小敏尖利的声音，像根针似的扎过来：“妈你烦不烦啊！

上次你非要送那箱土鸡蛋，王洋嫌占地方，转头就扔楼下垃圾桶了，现在又半夜折腾！

我们俩本来就没钱，店里压着货，房贷还没还，你再这么逼王洋，他要是真跑了，

我跟乐乐怎么办？”“小敏，”我盯着老陈越来越白的脸，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却又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时候哭有什么用？老陈还等着我救命呢，“你爸心梗了，

现在要送医院，你们能不能……”“心梗？”小敏的声音顿了顿，

可那停顿里没有半分担忧，只有不耐烦，“医院不是有医生吗？能治就行呗。

我们明天早上再过去，现在乐乐刚哄睡，折腾不起，而且王洋明天还要去店里对账呢。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我握着手机，指腹蹭过屏幕上“女儿”两个字，突然就笑出了泪。

这就是我们疼了三十年的独生女，

这就是我们掏心掏肺帮了五年的女婿——那些年我们的付出，像泼出去的水，

不仅没溅起半点回响，还被他们踩在脚下，当成了理所当然。我蹲在老陈身边，

握着他冰凉的手，心里又酸又涩：老陈啊老陈，咱们这辈子没亏过谁，

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女儿，招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婿？

1五十万的“窟窿”与没良心的账三年前，王洋说要开建材店，

拍着胸脯跟我和老陈保证“肯定能赚钱，以后给你们养老”。老陈一辈子在机关纪检科做事，

谨慎了大半辈子，可架不住小敏在旁边哭唧唧地晃我胳膊：“妈，王洋真的有本事，

就是缺本钱。你们帮他这一次，以后我们肯定好好孝敬你们，周末就带乐乐回来陪你们吃饭。

”我记得当时老陈犹豫了很久，晚上躺在被窝里跟我嘀咕：“五十万啊，

是咱们俩攒了二十年的退休金，

万一他赔了……”我当时还劝他：“小敏第一次求咱们办事，再说王洋看着也实在，

说不定真能成。”最后老陈还是松了口，取钱那天，他特意把存折里的数字看了三遍，

像是要把那些数字刻在心里——那可是我们省吃俭用攒下的备用金啊，

平时我买件五十块的衣服都要犹豫半天，却眼都不眨地给了女婿。钱给出去还不算，

老陈还拉下老脸，找遍了机关里的老同事、老领导。以前单位的基建项目、社区的改造工程，

他骑着那辆旧自行车，跑前跑后递资料、谈合作。有次为了等住建局的李科长，

他在人家办公室楼下等到晚上八点，冬天的风跟刀子似的，回来就发了高烧，咳嗽了半个月。

我心疼他，让他别这么拼命，他却说：“小敏嫁过去没享过福，王洋要是能把店做起来，

小敏也能松口气。”可我们的苦心，在王洋眼里根本不值钱。开店没半年，他就为了多赚点，

偷偷进了一批劣质瓷砖，铺到业主家里没几天就开裂了。业主带着人找上门闹，

王洋躲在店里不敢出来，还让小敏给我打电话，让老陈赶紧过去“擦**”。

老陈赶到店里时，业主正拍着桌子骂，瓷砖碎片撒了一地。老陈没说二话，先给业主鞠了躬，

又自掏腰包赔了两万块，还答应三天内重新铺好瓷砖。那天他忙到半夜才回家，

衣服上沾着水泥灰，眼镜片都碎了一块。我给他煮了碗姜汤，

他喝着喝着就叹了口气：“希望王洋经这事能长点记性。”可王洋呢？

不仅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反而跟小敏抱怨：“爸那老关系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家坑了？

要是他当初帮我把好供应商的关，能出这种事吗？”小敏听了这话，转头就来劝我：“妈，

王洋也不容易，这次亏了好几万，你跟爸就别再怪他了，下次多帮着盯点就行。

”我当时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女婿年轻，难免犯错，老两口多帮衬点是应该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退让，不过是给了他们得寸进尺的底气——就像喂狼，你喂得越多，

它越觉得你该喂，哪天没喂饱，反而会咬你一口。

2九十平的房子与填不满的欲壑又过了一年，小敏说乐乐快上幼儿园了，出租屋太小，

想买房。王洋也跟着敲边鼓，每次来我们家吃饭，

都有意无意提：“张哥的岳父母给他买了套一百二十平的大平层，就在CBD旁边，

人家那才叫疼女儿。”老陈又心软了。我们俩除了剩下的一点积蓄，还跟我老姐姐借了十万，

凑了三十万给他们付首付。选房时，

老陈特意挑了个离我们小区步行十分钟的楼盘——一是想着离得近，

能帮着带孩子；二是老陈有高血压，万一有个急事，小敏他们也能及时过来。

我当时还跟老陈开玩笑：“以后咱们就能经常看见乐乐了，挺好。”结果房子刚拿到钥匙，

王洋就翻了脸。他带着小敏来看房，一进门就皱着眉绕了一圈，

指着客厅说：“这客厅才这么大点，以后我请客户来喝茶，都没地方坐。而且这地段，

离我店里太远了，每天上下班得堵一个小时。”小敏也跟着点头，拉着我的手撒娇：“妈，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可王洋说得也对，这房子确实有点小，乐乐长大了连个书房都没有。

要不你们再想想办法，帮我们换个大点的？”我当时气得心口疼，

跟他们说：“我们俩就这点本事，这三十万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还借了你老姨十万，以后还得慢慢还。”可王洋根本不听，转身就走，

嘴里还嘟囔着“抠门”“没本事”，小敏也没安慰我们，跟着王洋走了，

好几天没跟我们联系。最后还是老陈劝我：“算了，孩子年轻，不懂事，

等他们住进去就知道我们的好了。”可我们的“好”，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值一提。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周末，他们请朋友来暖房，却没叫我们。还是邻居阿姨告诉我，

说看见小敏家热闹得很，王洋还跟朋友说：“这房子是我自己打拼买的，跟我岳父母没关系。

”我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下午，老陈坐在我旁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抽烟。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我们掏了三十万，却连个暖房宴的座位都没有，

甚至连句“谢谢”都没听到。那时候我就隐隐觉得，我们对女儿女婿的好，可能真的错了。

3带娃的委屈与保姆的“刚需”乐乐出生后，王洋又有了新说辞。他说请保姆太贵，

一个月要五千块，让我去帮忙带孩子。我想着小敏要上班，王洋要看店，确实不容易，

就答应了。从那以后，我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去他们家做早饭。

乐乐醒了，我要给她穿衣服、喂辅食、带她下楼遛弯；中午要给小敏和王洋做午饭，

他们下班回来，我还得收拾家务、洗碗；晚上等乐乐睡了，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有时候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有腰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带乐乐久了，疼得厉害，

晚上回到家，老陈还要帮我揉腰，每次揉着揉着就叹气：“早知道这么累，当初就不该答应。

”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满意。王洋总嫌我做的饭不合口味，今天说“菜太淡了，

没胃口”，明天说“汤熬得像白开水”，有时候甚至直接点外卖，让我做的饭放凉了没人吃。

有次我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他尝了一口就吐在盘子里：“妈，你这红烧肉怎么这么咸？

是不是年纪大了味觉不好了？”我当时差点哭出来，那红烧肉我特意少放了盐，

就是怕他嫌咸。可看着小敏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我还是把委屈咽了回去——我怕我一闹，

小敏又要夹在中间难做人。更让我寒心的是乐乐感冒那次。那天降温，

我特意给乐乐穿了厚外套，可晚上还是发烧了。王洋下班回来，

不问青红皂白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是不是你带孩子出去受凉了？跟你说了多少遍，

天冷别带他出门，你就是不听！”小敏也在旁边帮腔：“妈，王洋也是着急，

你下次多注意点就行。”我当时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想解释说乐乐是白天在幼儿园受的凉，可话到嘴边，看着小敏那护着王洋的样子，

又咽了回去。那天晚上我没回家，在小敏家的沙发上坐了一夜，看着乐乐熟睡的脸，

心里又酸又涩：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个不领情的女婿，还是这个忘了娘的女儿？

后来王洋更过分，说我带孩子太娇气：“乐乐被你带得一点都不独立，以后怎么适应幼儿园？

”还说我卫生习惯不好：“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头发，说了让你多注意点，你就是不改。

”最后，他逼着我和老陈出钱，请了个保姆，说“妈你年纪大了，带不动孩子了，

请个保姆放心点”。可保姆的工资，他一分钱都没掏，全是我们俩的退休金在付。

那时候老陈就跟我说：“咱们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

”我还劝他：“小敏从小就软性子，嫁了人，肯定要跟老公一条心，等他们日子过好了，

就知道我们的好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真是傻得可怜——我们以为的“为她好”，

不过是她眼里的“理所当然”。

4心梗后的真面目与提前埋好的“伏笔”就在老陈心梗前一个月，

王洋的建材店又出了问题。他跟人合伙做了个工程，结果合伙人卷款跑了，

王洋不仅亏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十几万的债。他天天在家唉声叹气，小敏也跟着愁眉苦脸。

老陈看在眼里，又心软了。他帮王洋联系了以前的老同事，想帮他找个稳定的工作，

可王洋不愿意，说“打工没面子，不如自己开店自由”。老陈没办法，又拿出了五万块积蓄，

给王洋周转。我记得那天老陈把钱交给王洋时，特意叮嘱他：“这次别再瞎折腾了，稳重点。

”王洋当时拍着胸脯保证：“爸你放心，这次我肯定好好干，以后好好孝敬你们。

”可没几天，我就从邻居嘴里听说，

王洋把那五万块拿去还了赌债——原来他早就染上了堵伯的毛病，之前店里的亏损，

有一半是赌输了。我气不过，想去找王洋算账，可老陈拉住我说：“算了，现在跟他闹，

小敏夹在中间难做人。等他缓过来，说不定就改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