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江家的客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上,父亲江振国威严,母亲柳玉芳温婉,
妹妹江月明笑靥如花,依偎在父母身旁,如众星捧月。而在画面的最边缘,站着另一个女孩,
眉眼与他们相似,神情却像一缕被强行塞进画框的淡影。那就是我,江月初。
我是这幅完美图景里,一个多余的、用来填充角落的笔触。一个永远的“姐姐”,
一个合格的“垫脚石”。今晚之前,我以为这只是我的错觉。1.“让我们共同举杯,
祝贺我们江家的骄傲,
年仅二十二岁就摘得‘星辰之光’国际珠宝设计大赛桂冠的天才设计师——江月明!
”父亲江振国声音洪亮,红光满面地举起酒杯。客厅里水晶灯璀璨,
宾客们的掌声与奉承声交织成一片热浪,几乎要将我吞没。我站在人群的阴影里,
看着被簇拥在中央的妹妹江月明。她穿着我亲手为她修改了三天三夜的白色礼裙,
脖子上戴着那条名为《初生》的项链,正是我赢得“星辰之光”的作品。不,现在,
它的设计师是江月明。我的未婚夫秦修然,正站在她的身边,眼神里的欣赏和爱慕,
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清晰得刺眼。他低头为她整理裙摆的动作,
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而我,这件珍宝真正的创造者,却像个局外人。“月初,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跟**妹道贺啊。”母亲柳玉芳优雅地走过来,
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她的笑容完美无瑕,眼神却像淬了冰,“别忘了你的身份,
今天是**妹的好日子,别摆出这副表情给大家添堵。”我的身份?我看着她,
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几个小时前,
我满心欢喜地将获奖通知书拿给他们看,以为终于能得到一句肯定。然而,
父亲只是平静地将通知书推到江月明面前,说:“月明,这个荣誉你拿着。你身体不好,
又刚从国外回来,需要一个漂亮的履历来打开局面。
修然的公司也需要一位‘天才设计师’的未婚妻来提升形象。”母亲则抚摸着我的头,
用我从小听到大的、温柔而残忍的语气说:“月初,你最懂事了。**妹从小就比你金贵,
她不能有任何污点和挫折。你帮她这一次,以后家里不会亏待你的。”理所当然。
仿佛我的心血、我的才华、我的名字,都只是一件可以随意转赠的物品。“月初,你怎么了?
”秦修然似乎终于发现了我,他走了过来,眉头微蹙,“今天月明是主角,你作为姐姐,
应该为她高兴。”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年,即将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他的西装上,
别着一枚胸针,是我设计的《月影》系列,本是为我们订婚准备的。可现在,
它却和江月明脖子上的《初生》相得益彰。多么讽刺。我的心脏一寸寸冷下去,
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轻轻地问,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秦修然,你告诉我,
你当初向我求婚,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我是‘星辰之光’的冠军?
”秦修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烦躁:“月初,
你在胡说什么?这种场合不要闹。”“我没有闹。”我固执地看着他,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
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回答我。”他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够了!
”父亲江振国一声低喝,打断了这片死寂。他走过来,眼神锐利如刀,“江月初,
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月明拿到这个奖,是我们整个江家的荣耀。你作为江家的一份子,
难道不该为此感到骄傲吗?”骄傲?我环顾四周,看着父母冰冷的脸,
看着妹妹无辜又带点得意的表情,看着未婚夫闪躲的眼神。原来,我不是江家的一份子。
我只是江家的一个零件,一块基石,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代价。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爸,妈。”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们说得对,
我是该为她‘高兴’。”我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一步步走向江月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将那杯金黄色的液体,从她头顶,缓缓淋下。“恭喜你,妹妹。
”我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声音平静得可怕,“用我的骨头,砌成你的王座,滋味如何?
”2.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江月明尖叫起来,
香槟顺着她名贵的头发和妆容精致的脸颊流下,黏腻又狼狈。“啪!”一个清脆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我脸上。江振国的手劲极大,我的脸颊瞬间麻木,耳边嗡嗡作响。“逆女!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疯了吗!你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吗?
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母亲柳玉芳也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尖叫的江月明,
用一种看仇人般的眼神瞪着我:“江月初,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恶毒的女儿!
月明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亲妹妹?我捂着**辣的脸,只觉得荒谬。是啊,
因为是亲妹妹,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夺走我的荣誉,我的未婚夫,我的一切。而我,
因为是亲姐姐,就必须无条件地奉献,被牺牲,甚至连一句怨言都不能有。“我恶毒?
”我看着他们,第一次没有退缩,没有像过去二十多年那样,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咽下去,
“把我呕心沥血的作品冠上她的名字,这不是恶毒?把我五年的感情当成交易的筹码,
送给她当陪嫁,这不是恶毒?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
可以随意支配的工具吗?”我的质问,像一颗颗石子投入死水,却没能激起半点涟漪。
江振国的脸上只有暴怒:“住口!我们生你养你,给你最好的教育,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为了一个虚名,一点点成绩,就要毁了**妹的前途?”“最好的教育?”我笑出了声,
“是,你们是给了我最好的教育。因为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让我成为月明的影子,替她铺路,
替她扫清障碍。我学的每一项技能,都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辅助她。对吗?
”柳玉芳的脸色白了白,眼神有些躲闪。秦修然终于反应过来,他脱下外套披在江月明身上,
然后转身对我,满脸失望:“月初,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太让我失望了。
月明她那么善良,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善良?我看着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快意的江月明,忽然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跟一群早就认定你有罪的人,
争论什么清白?“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血气,“既然你们都觉得我错了,
那这个家,我大概是待不下去了。”我转身,走向门口。“站住!”江振国厉声喝道,
“你要去哪?我告诉你,今天你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再回江家!”我停下脚步,
却没有回头。“求之不得。”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拉开大门,走进了外面的夜色里。身后,
是江月明的哭泣,宾客的窃窃私语,和我父母气急败坏的怒吼。这一切,都像潮水般退去。
我回到我的房间,其实那也算不上我的房间,只是阁楼上一个储物间改的。
里面堆满了我的设计稿,工具,和各种专业书籍。我没有太多东西要收拾,几件换洗衣物,
一个装着我所有设计稿的硬盘,还有书桌上一个陈旧的木盒子。打开盒子,
里面是我从小到大,偷偷用自己的零花钱和奖学金买的各种宝石原石。它们没有被切割,
没有被设计,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颗蒙尘的星星。这是我唯一的,
真正属于我自己的财富。我拉着小小的行李箱下楼时,客厅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江振国和柳玉芳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我。“江月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江振国声音冰冷,“现在去给**妹道歉,承认错误。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爸,你知道我那件作品《初生》的设计灵感是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皱起眉头。
我自顾自地说:“灵感来自一种叫‘角蝉’的昆虫。它的若虫为了生存,会分泌蜜露,
吸引蚂蚁来保护自己。它以为蚂蚁是守护神,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蚂蚁的移动粮仓。
一旦它无法再提供蜜露,就会被蚂蚁毫不犹豫地吃掉。”我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
平静地说:“过去二十多年,我就是那只角蝉。现在,我的蜜露没有了。我不想被吃掉,
我只想走。”“你……”江振国气得说不出话。“姐姐,”一直没说话的江月明忽然开口,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爸爸妈妈都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好啊。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
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呢?”这番话,彻底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不。”我摇摇头,
看着她,也看着我的父母,“从今晚开始,我们不是一家人了。”我拉着行李箱,
决绝地走向大门。“站住!”柳玉芳忽然尖叫起来,“你带的那个硬盘里,
是不是有你所有的设计稿?把硬盘留下!那些都是江家培养你,你才画出来的,属于江家!
”我停住了。我缓缓转过身,看着我血缘上的母亲,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此刻满是贪婪和理直气壮。我笑了。我当着他们的面,从包里拿出那个硬盘,高高举起,
然后,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咔嚓”一声脆响。“现在,它不属于任何人了。
”在他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我踩过硬盘的碎片,昂首挺胸,
走出了这个囚禁了我二十二年的,名为“家”的牢笼。3.离开江家,
我身上只有几千块现金和一部手机。城市的午夜,霓虹闪烁,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
我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刺骨的寒风吹透了我的礼服,
也吹走了我最后一丝温度。我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躺在嘎吱作响的床上,
盯着发黄的天花板,我以为我会哭,会崩溃。但没有。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片死海。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二手市场买了一台电脑,然后开始疯狂地找工作。然而,现实远比我想象的残酷。
江家在本地珠宝行业颇有势力,江振国似乎铁了心要封杀我。
我投出的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机会,对方一听到我的名字,
态度就变得暧昧不明,最后都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我。一周后,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