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皇城，青砖湿漉漉地反着天光，空气里浮动着泥土和未散尽的焦糊味。

诏狱最深处的铁门被推开时，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

一股混杂着血腥、霉烂和绝望的浊气扑面而来，浓得几乎凝成实质。

沈昭昭踩着冰冷潮湿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靴底踏在积水的凹坑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两侧石壁上，幽暗的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长又扭曲，像一道沉默的鬼魅。

最里间的囚室，铁栅栏粗如儿臂。沈夫人蜷缩在角落一堆霉烂的稻草上，

断臂处的脏布早已被渗出的脓血浸透，结成黑紫的硬痂。她散乱的白发黏在蜡黄的脸上，

嘴唇干裂起皮，听到脚步声，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刻薄与算计的眼睛，

此刻浑浊不堪，像蒙了尘的琉璃珠子。但当看清来人是沈昭昭时，

那浑浊的眼底骤然爆发出骇人的怨毒，如同垂死的毒蛇亮出最后的毒牙。

“沈昭昭……”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还没死……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沈昭昭停在铁栅栏外，隔着冰冷的铁条，

平静地俯视着她。诏狱的阴寒渗入骨髓，却远不及她此刻心底的冰冷。“母亲，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囚室里异常清晰，不带丝毫情绪，“祠堂里的白绫，我替你收好了。

”沈夫人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疯狂地挣扎起来，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栅，

枯瘦的手指骨节凸起：“**！你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样！都是祸害！都是来克我的！

她克死了老爷，你克死了我瑶儿！现在又来克我沈家满门！你不得好死！

你……”恶毒的诅咒戛然而止。沈昭昭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

倒映着沈夫人扭曲癫狂的脸。“我娘是怎么死的？”沈昭昭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刺要害。沈夫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怨毒中混杂着一丝惊疑，随即又被疯狂淹没：“她该死！她撞破了不该撞破的事！

一个低贱的妾室，也配管主母的事？她活该吊死！活该！”“撞破了什么？”沈昭昭追问，

目光锐利如刀，“撞破了你私通外敌？还是撞破了你用沈家百年基业，去填三皇子的欲壑？

”沈夫人脸上的疯狂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随即又被更深的怨毒覆盖：“你胡说！你……”“我娘死前，”沈昭昭打断她，

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用指甲在祠堂的青砖上，刻了两个字。

”沈夫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昭昭。

“‘昭’、‘昭’——”沈昭昭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沈夫人的心上，“她求我，留你一命。”囚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夫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她脸上的怨毒、疯狂、刻薄，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愕。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脖颈。“她……她……”沈夫人干裂的嘴唇哆嗦着，

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涌上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有震惊，有茫然，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尘封已久的愧悔？但那情绪转瞬即逝，

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癫狂取代，“假的！你骗我！那个**！她到死都在装！

她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做梦！她活该！你们母女都活该下地狱！

……”嘶哑的诅咒再次充斥囚室，带着绝望的疯狂。沈昭昭站起身，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