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我踏进办公室，感觉空气都跟平时不一样了。

不是我的错觉。

我的工位上，摆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开得热热闹闹。周围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揶揄和祝福。

「哇，林晚，可以啊，这是沈洲送的吧？」坐我旁边的小雯凑过来，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这浪漫程度，快要冲破天际了。」

我脸有点热，把花抱进怀里，点了点头。

手机震动一下，是沈洲发来的消息：「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我回他，脸上藏不住的笑。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做的我都喜欢。」

一整天，我都感觉自己是踩在云端上的。小雯不停地拿我打趣，说沈洲这是要把老婆宠上天的节奏，再这么下去，她们这些单身狗就没法活了。

我嘴上说着「哪有」，心里却甜得冒泡。

中午，外卖直接送到了公司。是我最爱吃的那家私房菜，三菜一汤，还细心地备注了少辣少油。沈洲的电话也跟着打了过来。

「先吃饭，别饿着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项目奖金可能还要一阵子，等我拿到手，我们就把买房的事定下来。」

「嗯，不着急。」我扒拉着饭，含糊不清地说，「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傻瓜。」他笑了笑，「你值得。」

挂了电话，小雯一脸艳羡地看着我：「我宣布，沈洲就是今年的年度最佳男友！」

我笑着，没反驳。

下午，我去茶水间冲咖啡，正巧撞见沈洲从他们项目组的小会议室里出来。他眉头紧锁，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在跟人争论什么。

他看到我，紧锁的眉头立刻松开了，脸上又挂上了我熟悉的温和笑容。「怎么过来了？」

「冲咖啡。」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你还好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他走过来，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跟甲方的方案有点分歧，小事。」

他靠得很近，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不属于他的香水味。很清冷，像雪松，又混合着一点不知名的花。不是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

我愣了一下。

「怎么了？」他察觉到我的失神。

「没……没什么。」我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也许是开会时沾到的呢。

他没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疑云，又被他的温柔给吹散了。

这一天，过得太快，也太美好了。我甚至觉得，那个叫苏清影的名字，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直到周二。

这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沈洲已经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公司有急事，先走了。早餐在桌上。」

我有点失落。他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

我洗漱完，坐到餐桌前。桌上摆着他买回来的三明治和牛奶，还是我喜欢的口味。我心里又暖了一点，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我给他发微信：「醒啦？别忘了吃早饭。」

消息发出去，上面显示了一个小小的「已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整天，那个「已读」标志，都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给他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被直接挂断，第二个，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

我坐立不安。

以前，就算他在开最重要的会议，也会在结束后第一时间回我信息。这是他给我的安全感。

可今天，一切都变了。

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是昨天我跟他说香水味的事，他不高兴了？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雯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沈洲欺负你了？」她一脸仗义，「你别怕，我帮你出头。」

「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

下午，我终于在公司走廊里堵到了他。

他正低头跟一个同事说着什么，表情很严肃。看到我，他跟同事匆匆说了句「回头再聊」，然后就想从我身边绕过去。

「沈洲！」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但眼神却落在我身后的墙壁上，并没有看我。「有事？」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愣住了。昨天还温柔得能溺死人的沈洲，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我问，声音有点发颤。

「我很忙。」他吐出四个字，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再忙，回个消息的时间总有吧？」我有点急了，「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他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我脸上。

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没有生气。」他说，「林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整天黏黏糊糊的，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黏黏糊糊。

这四个字，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们在一起三年，他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但我死死忍住了。我不想在公司里，让他难堪。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里面站了几个同事，正看着我们。

沈洲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我。

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镜面一样的门上，映出我苍白又难堪的脸。

周围还有零星路过的人，他们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再也撑不住了，转身冲进了卫生间，关上门，趴在洗手台上，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小雯在门外敲门，我才擦干眼泪，打开门。

「晚晚，你别这样，沈洲可能就是工作压力大，你别往心里去。」小雯抱着我，轻轻拍我的背。

我点了点头，可心里的痛，却一点都没减少。

晚上，我回到我们的小家。灯是关的，一片漆黑。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从晚上七点，坐到十二点。

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

我打开朋友圈，想找点事做。手指划到沈洲的头像，点进去。

他今天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是一杯咖啡，背景是机场的落地窗。窗外，一架飞机正在起飞。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苏清影回国……机场……

这些线索，在我脑子里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不会的。我拼命摇头。沈洲不是那样的人。他爱我，他甚至都开始计划我们的未来了。

可是，他的冷漠，他的不耐烦，那条机场的朋友圈，又该如何解释？

我像疯了一样，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苏清影的一切。我看到她的演出视频，看到她的采访，看到她被媒体称为「芭蕾舞界的天之骄女」。

她那么耀眼，那么完美。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自卑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要当面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我一整天，都没能看到沈洲。他的工位是空的。我打他电话，还是关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

下午，我去茶水间，听到两个女同事在里面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苏清影真的回国了，而且好像直接住进了沈洲的公寓。」

「不会吧？那林晚怎么办？」

「谁在乎啊，人家那是正牌白月光，我们林晚算什么？不过是个解闷的玩具罢了。」

玩具。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我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进去。

那两个女同事看到我，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正在看的手机。

「你们……说什么？」我盯着她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没什么啊，林晚，我们就是瞎聊聊。」其中一个同事结结巴巴地说。

我死死地盯着她，「说，苏清影是不是住在沈洲家？」

她们被我吓到了，不敢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我知道她们没有骗我。

我冲出公司，拦了辆车，直奔沈洲的公寓。

那个他偶尔会去加班，或者说独自待一会儿的地方。他有那里的钥匙。

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说是他的「私人空间」，希望我不要打扰他。我答应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我冲了上去，站在那扇我从未踏足过的门前。

我的手，抖得厉害，连按门铃的力气都没有。

**在墙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真丝睡袍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很高很瘦，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皮肤白得像雪。她的五官精致得像个假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是苏清影。

她比照片上，比视频里，还要美上十分。

她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淡淡地勾起了唇角。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身，让我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沈洲，就站在客厅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正准备递给她。

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慌、愧疚，和一丝……不耐的复杂情绪。

「林晚？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干涩又沙哑。

我没看他。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那杯温水。

我记得，我发烧的时候，想让他给我倒杯温水，他都说没时间，让我自己去。

原来，他不是没时间。

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我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沈洲，一字一顿地问：「她是谁？」

沈洲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清影轻轻笑了一声，她走上前，自然地从沈洲手里接过那杯水，然后挽住他的手臂，亲昵地靠在他肩膀上。

她看着我，眼神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缓缓开口。

「我？」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那两个字。

「我是他藏在心里，整整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