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沈星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了门框。
这就是傅景深?
仅仅一个背影,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高跟鞋踩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整个空间里,只有她婚纱裙摆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走到距离轮椅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傅先生。”
她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男人依旧没有回头。
“沈月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沈星晚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
不,不可能。沈家和傅家的联姻是早就定下的,但两家小辈从未见过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不是沈月然?
或许,他只是在试探。
她想起柳玉芬的威胁,想起病床上的母亲。
她不能出错。
“是。”
她回答得很快,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心虚。
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的沉默后,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笑声嘶哑难听,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抬起头来。”
他再次命令道。
沈星晚缓缓抬起头,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依旧背对着她,但她能从落地窗的倒影里,看到他模糊的侧脸。
那侧脸上,似乎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你很怕我?”他问。
“没、没有。”
“哦?”男人似乎来了兴趣,他控制着轮椅,缓缓转了过来。
随着他的转身,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正面。
沈星晚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眼前的男人,和传闻中的任何一点都对不上。
他根本不老。
虽然坐在轮椅上,戴着半张面具,但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俊美得惊人。
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这就是那个又老又丑的傅景深?
沈星晚的脑子一片空白。
是传闻有误?还是……这根本就不是傅景深?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看来,传闻把你吓得不轻。”
沈星晚猛地回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他是谁,他现在是傅家的主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她必须谨慎应对。
“传闻……只是传闻。”她垂下眼眸,低声说。
傅景深打量着她,那目光像是手术刀,一寸寸地剖析着她。
“沈家倒是舍得,把最漂亮的女儿送了过来。”
他的话,让沈星晚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
“你似乎,和**妹长得不太一样。”
傅景深突然开口,一句话,让沈星晚如坠冰窟。
他果然知道!
他知道自己是替嫁过来的!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该怎么办?
承认?还是继续狡辩?
承认的后果,她承担不起。傅家不会容忍这样的欺骗,沈家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和她的母亲。
可是,在他这样锐利的目光下,任何狡辩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让她崩溃。
傅景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化,却没有再逼问。
他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份文件。
“过来,签了它。”
沈星晚迟疑地走上前,拿起那份文件。
标题是——婚前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苛刻。
一,婚姻期间,双方只是名义夫妻,互不干涉私生活。
二,女方必须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维护傅家颜面。
三,没有傅景深的允许,不得随意离开庄园。
四,婚姻为期一年,一年后,双方自动离婚,女方可获得一笔丰厚的补偿金,但不得再以傅太太的身份自居。
最下面还有一条补充条款,用红字标注着。
——任何形式的欺骗,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星晚的心跳得飞快。
这最后一条,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在看她演戏。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拿着笔的手,抖得厉害。
“怎么,不敢签?”傅景深的声音幽幽传来。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沈月然。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几乎虚脱。
傅景深看着那三个字,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很好。”
他收起协议,放进抽屉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傅太太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一个冒牌的傅太太。”
沈星晚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煞白。
他果然……
“你……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傅景深冷笑,“你以为沈家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能瞒得过我?”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让她签下这份协议?为什么还要继续这场荒唐的婚姻?
“因为,我需要一个妻子。”傅景深看着她,目光冰冷,“一个听话的、安分的、能暂时堵住悠悠之口的妻子。”
“至于你是沈星晚,还是沈月然,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沈星晚怔住了。
原来是这样。
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符号。
是谁,根本不重要。
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诡异的放松。
既然他不在乎,那她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我会扮演好我的角色。”
“最好如此。”
傅景深转动轮椅,重新背对着她。
“出去吧,让管家带你去你的房间。”
他的语气,像是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沈星晚默默地转身,走出了书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比她过去十八年经历的所有事情加起来还要惊心动魄。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心思深沉如海,根本不是她能揣度的。
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少奶奶,您的房间在这边。”
沈星晚跟了过去。
她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和傅景深的书房隔了很远。
房间很大,装修奢华,但处处透着一股冷清。
管家替她打开门,“少奶奶,您早点休息。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铃。”
沈星晚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她脱下沉重的婚纱,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成了傅太太,一个冒牌的傅太太。
而她的丈夫,一个坐在轮椅上、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似乎掌控着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跳进的是不是火坑。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她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
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
洗完澡,她换上睡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
就在她辗转反侧时,床头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星晚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傅景深那嘶哑冰冷的声音。
“明天,回沈家一趟。”
沈星晚一愣。
“回门?”
“嗯。”
“我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会陪你。”
沈星晚彻底呆住了。
他要陪她回门?
他不是应该极力避免出现在公众面前吗?为什么会……
不等她想明白,傅景深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毕竟,我是你的‘丈夫’。”
“总要让你家里人看看,你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