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沉,这场独角戏,我不演了。
窗外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那是属于军区大院特有的、肃杀的灰蓝色。起床号还没响,空气里已经弥漫着一种紧绷的静谧。
我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像一尊僵硬的雕塑。身后的床陷下去一块,是顾夜沉翻身的动作。那股属于他的、凛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烟草味,随着被褥的摩挲声,再次将我笼罩。
他醒了。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在溺水前贪婪地攫取最后一口氧气。然后,我转过身,撑起酸痛的手臂,半坐在床上。薄被滑落,露出布满暧昧红痕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顾夜沉正单手揉着眉心,那是他宿醉或没睡好时的习惯动作。他身上还穿着那条军绿色的作训裤,精壮的上身赤裸着,腹肌线条分明,像是一座冷硬的雕塑。
“顾夜沉。”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询问今天的早餐。
他动作一顿,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扫向我,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惯有的疏离:“嗯?”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倒映着我的影子,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昨晚……”我顿了顿,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用痛感来维持表面的镇定,“你心里喊的那句‘曼曼’,还有那句‘索然无味’,是指我吗?”
这是一个死局。我把最残忍的真相摊开在他面前,妄图用这把刀刺破他虚伪的壳,哪怕换来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也好过这死一般的沉寂。
顾夜沉的表情凝固了。他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是眉头缓缓皱起,眼神从最初的惺忪转为一种深沉的、被打扰的不悦。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尖锐的、刺痛我耳膜的回响。
*(她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点小事也要闹?)*
这句心声像是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将那点仅存的、名为“期望”的东西砸得粉碎。
原来在他眼里,我的痛苦,我的尊严,我听见的那些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的话,只是“这点小事”。
顾夜沉移开视线,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军装衬衫,动作利落地披上,扣子一颗颗扣上,直到遮住那具我曾经迷恋的躯体。
“林浅。”他开口了,语气冷硬,带着命令的口吻,就像他在训练场上指挥他的兵,“不要无理取闹。”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唯一的光源,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昨天任务很累,没精力应付你这些情绪。”他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背对着我说道,“苏曼受了伤,一个人在京北不容易,你不要总是针对她。”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房间里一件多余的摆设。
这就是我的丈夫。他在心里嫌弃我索然无味,在现实里斥责我无理取闹,为了另一个女人,给我定下了“善妒”的罪名。
这种无声的冷暴力,比任何辱骂都更让人窒息。
顾夜沉穿戴整齐,推开门走了出去。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清晨回荡,像是一声枪响,宣告了这场婚姻的死刑。
我坐在凌乱的床上,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死灰般的平静。
过了许久,我摸索着拿过床头柜上的那只老旧翻盖手机。屏幕亮起,映出我苍白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