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拉扯着喉咙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林晚意被迫仰着头,视线里只剩下那张近在咫尺、被血污和暴戾扭曲的、属于镇北王萧彻的脸。他沉重的身躯几乎完全压在她身上,滚烫的温度和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压迫感,将她死死钉在冰冷的床柱上,动弹不得。
“王…王爷……”她拼尽全力,从几乎被碾碎的喉管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甜,“妾身……林晚意……是……是陛下……赐婚……”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后面的话被更猛烈的窒息感掐断。
“林晚意?”萧彻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这个名字狠狠刺了一下,随即那血色更深,翻滚起更加汹涌的、被愚弄的狂怒,“林家?呵!好一个林家!好一个赐婚!”他齿缝间挤出森然的冷笑,扼住她脖颈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本王尸骨未寒,就急着塞个女人进来探路?还是……等着本王咽气,好来收尸?!”
他重伤的身躯因这滔天的怒意而剧烈起伏,牵动了胸腹间最深的伤口,暗红的血立刻从破裂的战袍下汹涌渗出,滴滴答答,落在林晚意鲜红的嫁衣下摆上,迅速晕开,融成一片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暗紫。那温热的、带着生命流逝气息的液体,透过层层衣料,灼烫着她的肌肤。
剧痛和失血让萧彻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扼住林晚意的手劲有瞬间的松弛,但那双赤红的眸子依旧死死锁着她,如同鹰隼盯着爪下的猎物,充满了不信任和毁灭的冲动。
“来人……”他喘息着,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垂死野兽的低咆,目光却锐利如刀,刮过林晚意惨白的脸,“给本王……把她……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磨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
门外立刻响起一阵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和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两名身披玄甲、浑身散发着战场硝烟气息的亲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们身上同样带着伤,眼神却如磐石般坚定冰冷,对眼前这诡异血腥的新房景象没有丝毫动容。
“王妃,”其中一名亲卫上前一步,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军人特有的冷酷,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林晚意被掐出青紫指痕的脖子上,“请随属下移步。”
那只扼住她命运咽喉的铁钳终于松开。骤然涌入肺腑的空气呛得林晚意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失去支撑,顺着冰冷的床柱滑跌在地。她捂着剧痛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辣的痛,眼前金星乱舞,视线模糊一片。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萧彻此刻的神情,就被两名亲卫一左一右,毫不怜惜地架了起来。拖拽的力道粗暴,几乎将她纤细的手臂拧断。她脚下虚浮,如同踩在云端,踉跄着被拖离了那间弥漫着浓郁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新房。
身后,传来萧彻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声,以及重物倒地的沉重声响。林晚意被拖出门槛的最后一瞬,艰难地回头瞥了一眼。
摇曳的烛光下,那个刚刚还如同魔神般扼住她生死的男人,此刻像一座轰然倒塌的山峦,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血泊。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新房的门在她身后被“砰”地一声大力关上,隔绝了那惨烈的一幕,也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她被粗暴地推进了新房旁边一间狭小、阴冷的耳房。里面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个冰冷的炭盆,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久无人居的霉味。
“哐当!”铁链落锁的声音冰冷刺耳,彻底锁死了这方寸之地。
林晚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脖子上那圈青紫的指痕**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细作?探子?还是……一个被用来试探他死活的祭品?
萧彻那充满暴戾和怀疑的赤红双眼,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知道,在这座王府里,她不仅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替嫁品,更是一个被主人视为眼中钉、随时可能被碾碎的囚徒。
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林晚意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加浓郁的血腥味。袖中那柄冰冷的匕首,隔着衣料硌着她的手臂。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指尖蔓延开来,暂时压下了那灭顶的绝望。
这不是结束。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透不进一丝光线的门。这仅仅是她在这座血色囚笼里,挣扎求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