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浩子！听见没？这次这个姑娘真不一样！名牌大学毕业，长得那叫一个俊！工作也好，家里条件也没得挑！王阿姨啥时候骗过你？你去见见，保准你喜欢！”

林浩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试图在口水淹没过来之前把最后几行代码写完。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无情地跳向晚上七点，加班狗的宿命。

“王阿姨，我真……我今晚得加班，项目特别急，老板就在我后头盯着呢，真的去不了……”他压低声音，试图用社畜的universallanguage（通用语言）博取同情。

“少来这套！你们那点工作我还不知道？挤一挤时间总有嘛！人家姑娘时间金贵，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帮你约到今晚八点，‘转角咖啡馆’！就这么说定了！不去我明天就上你们公司找你领导说道说道去！”

“别别别！王阿姨您饶了我……”林浩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人力资源部的王阿姨和媒人王阿姨胜利会师的可怕场景。

“八点！‘转角咖啡馆’！穿精神点！别再穿你那破格子衬衫了！听见没？”

不等林浩再挣扎，电话那头只剩下一串忙音。

“操。”林浩对着黑了屏的手机低骂一句，瘫在工学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咋了耗子？又被‘轰炸机’王阿姨空袭了？”隔壁工位的张晓探过头，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他手里端着杯快凉了的枸杞水，活像个提前步入中年的看戏大爷。

“不然呢？”林浩生无可恋，“八点，‘转角咖啡馆’，又一场灵魂审判。这次据说是个‘极品’。”

“嚯！‘极品’？是那种开口‘早安晚安多喝热水’，闭口‘我妈说彩礼不能少’的极品，还是那种朋友圈全是精修瑜伽照，实则体重一百八的极品？”张晓的吐槽永远精准且致命。

“滚蛋。王阿姨吹得天花乱坠，我一个字都不信。上次那个‘温柔贤淑’的，一顿饭查了我三代户口，最后问我能不能把她弟弄进我们公司实习。上上次那个‘时尚靓丽’的，包往那一放，比我一个月工资都贵，聊了十分钟就开始暗示最新款的手机真好看。”

“哈哈哈哈！节哀顺变。去吧，权当收集写作素材了，你不是还想着把你那暗恋未果的苦逼青春写成小说吗？多体验生活嘛。”张晓拍拍他的肩，“需要精神支援随时微信直播，我帮你一起骂。”

“谢了啊，兄弟。等我牺牲了，记得给我烧几个纸片人老婆，要会喊‘欧尼酱’的那种。”林浩认命地关电脑，起身收拾那件并不破但确实很普通的格子衬衫——对不起王阿姨，精神点的衣服？不存在的。相亲标配，战袍格衫！

“转角咖啡馆”离公司不远，林浩踩着点，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感推门进去。环境倒是清幽，人不多。他目光扫了一圈，锁定靠窗那个卡座——王阿姨说了，靠窗，穿白衣服。

确实有个穿白衣服的，背影看着挺苗条，长发。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脸上挤出一个练习了很多次但仍然很僵硬的礼貌微笑。

“你好，请问是……”

话卡在喉咙里。

那个看着窗外的女人闻声转过头来。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踩了急刹车。空气凝固，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变得遥远模糊。林浩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那个僵硬的笑容彻底冻在了脸上。

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清晰的脸部线条，眉眼依旧清冷精致，和记忆中那个总是坐在教室前排，被无数目光追逐的侧影慢慢重叠，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成熟气韵。

苏蔓？！

他高中时代乃至整个青春期的暗恋对象，毕业后再无交集，只存在于深夜偶尔泛滥的回忆和朋友圈偶尔点赞的传说中的……女神，苏蔓？！

林浩感觉自己的CPU瞬间过热，火花四溅，差点当场冒烟。大脑疯狂弹出乱码：ERROR!ERROR!程序冲突！目标识别错误！系统即将崩溃！

苏蔓看着他，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就像在看一个……昨天刚见过的普通朋友。她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好久不见，林浩。”

她的声音也变了，更沉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刮过耳膜。

林浩像个被输入了简单指令的机器人，机械地回应：“好…好久不见，苏…苏蔓？怎么是…你？”

“是我。”苏蔓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林浩同手同脚地挪到对面坐下，**只沾了半边椅子，脊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心脏在胸腔里玩命蹦迪，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自己耳膜发疼。他下意识地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喝口水压压惊，手指都在抖。

苏蔓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失态，或者说注意到了但不在意。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略一沉吟，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然后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林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却像一颗炸雷，直接把林浩残存的神智炸得灰飞烟灭。

“结婚吗？”

“啪嚓！”

林浩刚摸到杯子的手一抖，那个可怜的玻璃水杯自由落体，在咖啡馆的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清脆的响声格外刺耳。水渍洇开，映出他呆若木鸡、灵魂出窍的脸。

苏蔓却依旧淡定地看着他，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一句“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