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被禁足凝翠馆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靖王府内激起层层涟漪。
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看向漱玉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
然而沈清辞心中清楚,以柳如烟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不过两日,柳家便递来拜帖,称柳夫人思念女儿,想带一双儿女过府探望。
沈清辞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柳如烟借机生事的由头,却也不好阻拦,只得吩咐下人好生接待。
“糯糯,今日有客人来府上,是柳侧妃的娘家人。”沈清辞细心为女儿整理着衣襟,柔声叮嘱。
“若是遇见了,要有礼数,但也不必过分忍让。记住了,你是靖王府的嫡女,没人能欺负你。”
糯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却被窗外一只翩跹的蝴蝶吸引:“娘亲,看!花花蝴蝶!”
沈清辞无奈地笑了笑,知道这孩子天真烂漫,未必真将话听进去了。
午后,阳光正好。
糯糯在花园里追逐着蝴蝶,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小径。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衫,跑动时腰间绣囊叮当作响,像只快乐的小黄莺。
“哟,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也配在靖王府的花园里乱跑?”一个尖酸的声音突然从假山后传来。
糯糯停下脚步,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纪稍长的孩子从假山后转出来。
男孩约莫十岁,穿着宝蓝色锦袍,神情倨傲。
女孩八九岁模样,一身玫红衣裙,眉眼与柳如烟有几分相似,此刻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糯糯。
“你们是谁呀?”糯糯歪着头问,并不害怕。
“我们是柳家的少爷**。”女孩扬起下巴,语气轻蔑。
“你就是那个被捡回来的野种吧?听说你娘是个不要脸的,把你扔在道观门口……”
“柳婉儿!注意你的言辞!”
随行的王府丫鬟出声制止,却被那柳家少爷柳陆川瞪了回去。
“怎么,我们说错了吗?”柳陆川冷笑道。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配当王府嫡女?真是笑话!”
糯糯虽然不太明白“野种”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到深深的恶意。
她小脸涨得通红,攥紧小拳头:“糯糯不是野丫头!糯糯有娘亲!娘亲对糯糯最好了!”
柳婉儿嗤笑一声,指向园中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你说你是王府嫡女?那你有本事爬到那树顶上去啊!连树都不敢爬,算什么嫡女?”
那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桠很高,成年人攀爬尚且费力,更别说一个五岁的孩子。
若是平常,糯糯或许不会受这激将。
但此刻她被二人的话气得头脑发昏,又想起娘亲说过“不能被人欺负”,当下把心一横:“爬就爬!糯糯才不怕!”
她迈着小短腿跑到树下,笨拙地开始攀爬。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她的小手被粗糙的树皮磨得生疼,好几次险些滑落,但她倔强地咬着牙,一点一点向上挪。
柳家兄妹在树下冷眼旁观,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糯糯终于爬到了一根较低的枝桠上。
她喘着气,小脸上沾满了汗水和灰尘,却带着胜利的喜悦看向树下:“看!糯糯爬上来了!”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柳婉儿突然向后踉跄几步,随即“哎哟”一声跌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哥哥!她推我!那个野丫头推我!”
柳陆川立即配合地大喊起来:“来人啊!郡主推人啦!”
几个原本远远跟着的柳家仆从迅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作证:“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了,是郡主把表**推倒的!”
糯糯惊呆了,趴在树上不知所措:“糯糯没有!糯糯没有推她!”
混乱中,沈清辞和刚刚解禁的柳如烟闻讯赶来。
柳如烟一见侄女坐在地上哭泣,立即扑过去:“婉儿!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柳婉儿哭得更加凄惨,指着树上的糯糯:“姑母,她推我!我说她不是真正的嫡女,她就生气推我……”
柳如烟顿时柳眉倒竖,转向沈清辞:“姐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将来还得了!”
沈清辞面沉如水,先吩咐丫鬟将糯糯从树上抱下来,然后冷静地问道:“糯糯,你推她了吗?”
“没有!糯糯没有!”糯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自己摔倒的!”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还能有假?”柳如烟厉声道。
“姐姐若是徇私偏袒,只怕难以服众!”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柳家有备而来,人多口杂,沈清辞虽相信女儿,却苦于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糯抹突然停止了哭泣。
她抹了抹眼泪,从绣囊里掏出一截看似普通的小骨头。
那是前日在花园捡到的,形状奇特,她觉得很像画本里的“妖怪骨头”。
“你们说谎!”糯糯举起那截小骨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妖怪骨头最讨厌说谎的人!谁说谎,谁就会肚子痛!”
柳婉儿嗤笑一声:“装神弄鬼!啊——”
笑声未落,她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肚子蜷缩起来。
“痛……好痛……”
众人皆惊。
柳婉儿额头上渗出冷汗,痛得在地上打滚:“姑母……救我……肚子好痛……”
糯糯举着骨头,认真地说:“你说实话,就不痛了。”
柳如烟脸色煞白,还想说什么,柳婉儿已经熬不住了,哭喊着道:“是我自己摔倒的!是姑母让我假装被推倒……咦,真的不疼了。”
真相大白!
柳如烟阴谋再次败露,脸色惨白如纸。
沈清辞面若寒霜,当即下令:“柳氏禁足延长三月,月例减半!柳家众人,即刻逐出王府,永不得踏入半步!”
经此一事,糯糯在王府晚辈中的威信悄然确立。
下人们私下传言,小郡主有神灵庇佑,万万不可得罪。
风波过后,沈清辞想起被送去城外书院静养的三子赵瑾瑜,心下怅然,当即派人接他回府。
赵瑾瑜年方七岁,因口吃之疾性格内向羞涩。
回府那日,他低着头跟在嬷嬷身后,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然而当糯糯举着一个亲手编的花环跑向他,甜甜地唤着“三哥哥”时,小男孩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的光。
更令人惊讶的是,与糯糯相处时,赵瑾瑜的口吃似乎减轻了许多。
两个孩子很快形影不离,一个说一个听,花园里常常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