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夫求婚手机在金属操作台上振动。嗡嗡的声音,不大,
但在空旷的后厨里显得格外清晰。屏幕亮起,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我划开接听键,
举到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年轻,客气,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
他说他是顾总的助理。他说,他要预定整个琉焰阁。下周三,全天。他说,
他家顾总要办一场求婚,给他的未婚妻一个惊喜。他说,费用不是问题。最后,
他报上了那个名字。“预定人,顾易泽。”我握着手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指尖有些凉。
话筒里,那个助理还在继续描述他的要求。关于鲜花,要用荷兰空运的郁金香,白色的。
关于灯光,要温暖,但不能刺眼。关于音乐,要小提琴,现场演奏。每一项要求,都精准,
昂贵,且俗气。通话结束,手机屏幕暗下去。我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前方。
一整排德国进口的厨刀挂在墙上,刀刃被顶灯照出一道道白光。干净,锋利,
像一排沉默的卫兵。琉焰阁。我的餐厅。岚城最难预定的私房菜馆。会员推荐制,
每晚只待客一桌。没有菜单,我做什么,客人吃什么。有人说,能在这里吃上一顿饭,
是身份的象征。也有人说,这里的菜,能吃出眼泪。他们都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
这个对外化名“岚师傅”的神秘主厨,曾经是个连蛋炒饭都做不好的家庭主妇。
一个被丈夫以“你连饭都不会做,娶你有什么用”为理由,赶出家门的女人。顾易泽。
我的前夫。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最长那把主厨刀的刀背。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一路传到心脏。离婚一年零三个月。他要带着他的新欢,在我亲手建立的王国里,
上演一场深情求婚。这算什么?是命运的玩笑,还是他刻意的羞辱?不,他不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在他眼里,我温澜,应该还蜗居在某个出租屋里,为了下个月的房租发愁。
一个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可怜的,不会做饭的女人。后厨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餐厅经理林姐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岚师傅,刚才的电话……”林姐跟着我从无到有,
知道我所有的过去。我放下手,拿起手机,屏幕上还留着那串号码。“林姐,”我开口,
声音很平静,“接单。”林a姐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澜澜,你疯了?是顾易泽啊!
”“我知道。”“你知道你还接?让他滚!我们不赚他这个钱!
让他带着他的小三去别的地方求婚!”她气得脸都白了。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拒绝?这是送上门的舞台。灯光,观众,主角,一应俱全。我甚至能想象出,
当顾易泽知道真相时,那张一贯骄傲的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告诉他的助理,
”我慢慢地说,一字一顿,“预约可以。但我们餐厅有规矩。
”林姐愣住了:“我们……有什么规矩?”“新规矩。”我拿起操作台上的一块白毛巾,
擦了擦手,目光重新落回那排厨刀上,“求婚男主角,必须提前到店。”“做什么?
”“品尝一道开胃菜。”我看着刀刃上反射出的自己,眼神冰冷,
“只有通过了本店的‘味觉考验’,预约才能正式生效。”我倒要看看。这一次,
他还会不会把我做的饭,倒进垃圾桶里。2 味觉考验林姐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
她就拿着平板电脑回到了后厨。她的脸色很复杂,像是想笑,又像是在生气。“搞定了。
”她说,把平板递给我,“顾易泽的助理回邮件了。”我接过来。
屏幕上是一封措辞标准的商务邮件。“尊敬的岚师傅:感谢您的回复。
关于您提出的‘味觉考验’,我们顾总表示理解并接受。
虽然我们认为一家顶级餐厅没有必要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方式来抬高身价,
但为了表示对艺术家的尊重,顾总愿意配合。”邮件的末尾,还特意加了一句。“届时,
顾总将与未婚妻楚菲菲女士一同到场,品尝您的手艺。希望不会让我们失望。
”我看着“故弄玄虚”四个字,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林姐凑过来看了一眼,
气得直哼哼:“什么玩意儿!狗眼看人低!澜澜,你到底准备给他做什么‘开胃菜’?
我让后厨准备,顶级的和牛,还是蓝鳍金枪鱼?咱们用食材砸死他!”“不用。
”我关掉平板,还给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啊?”林姐不解地看着我,“那吃什么?
总不能让他干坐着吧?”我转身走向储藏室,打开其中一个柜子。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袋袋真空包装的大米。东北五常,当年新米,每一粒都经过人工挑选,
饱满剔透。这是琉焰阁的米饭从不出错的秘密。我取出一袋。然后,我又走向冷藏柜,
拿了两个土鸡蛋。蛋壳是青色的,很干净。林姐跟在我身后,看着我手里的东西,
眼睛越瞪越大。“米?鸡蛋?澜澜,你……你不会是要……”“对。
”我把米和鸡蛋放在操作台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做酱油蛋炒饭。
”林姐倒吸一口凉气。她比谁都清楚,这碗酱油蛋炒饭对我意味着什么。
那是我和顾易泽结婚三年来,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他做的饭。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很努力地想做一顿烛光晚餐。牛排煎糊了,
汤也煮咸了。手忙脚乱地折腾到最后,只剩下一碗炒饭还算能看。我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
他当时正在打电话,处理公司的事情,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那碗饭,
眼神里的嫌弃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就给我吃这个?”电话还没挂,他就当着我的面,
把那碗饭整个扣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他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抱怨。“妈,
她连饭都不会做,我真是受够了。这日子没法过了。”酱油和蛋液混合的饭粒,
黏在黑色的垃圾袋上,油腻腻的,像我当时烂成一堆的心情。从那天起,
我再也没有进过厨房。直到我们离婚。“澜澜,别这样。”林姐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抓着我的胳膊,“别为了那种**作践自己。你现在是岚师傅,你做的菜,千金难求。
你没必要再去做那碗被他扔掉的饭。”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示意她安心。“林姐,不一样了。”我看着眼前这两颗普通的鸡蛋,眼神却很平静。“以前,
我是温澜,做什么都错。”“现在,我是岚师傅。”我说。“我做的,就是规矩。”以前,
那碗饭,代表的是一个妻子卑微的讨好。现在,这碗饭,将成为审判他傲慢的开胃菜。
我想亲眼看看,当同样的一碗饭,被贴上“琉焰阁出品”的标签,
被赋予了金钱和地位的光环后,顾易澤,还能不能吃出熟悉的味道。
那个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味道。3 旧爱重逢周一下午三点。琉焰阁不营业的休息时间。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餐厅门口那片小小的竹林外。我和林姐正站在二楼包厢的露台上,
隔着百叶窗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楼下的动静。车门开了。先下来的是顾易泽。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比一年前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成熟和……陌生。他还是那么英俊,挺拔。时间似乎格外厚待他。
紧接着,副驾驶的车门也开了。一个年轻女孩走了下来。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长发及腰,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她很漂亮,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舒服的漂亮。
她亲昵地挽住顾易泽的胳膊,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得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那就是楚菲菲。顾易泽的未婚妻。林姐在我旁边“啧”了一声,
压低声音说:“瞧那股子绿茶味儿,隔着二楼都闻到了。比你当年可会来事儿多了。
”我没说话。当年的我,确实不会。我以为婚姻是过日子,不是演戏。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打理那个空荡荡的家上。
我以为他要的是一个妻子,没想到他要的是一个花瓶。一个能带出去,
让他有面子的精致摆件。楼下,顾易泽和楚菲菲正抬头打量着琉焰阁的门面。
琉焰阁没有招牌,只有一个小小的木刻印章,藏在竹林深处。这是我亲手刻的。“易泽,
这就是你说的全城最难订的餐厅啊?”楚菲菲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点夸张的惊叹,
“看起来好低调哦。”“越是顶级的地方,越是这样。”顾易泽的声音不大,
但足够清晰地传上来,“这里的老板,那个岚师傅,脾气很怪。不过,手艺是真没得说。
”“那肯定呀,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家易泽的求婚呢?”楚菲菲咯咯地笑,
“就是规矩多了点,吃个饭还要先来面试,好奇怪哦。”顾易泽搂住她的腰,
语气里满是宠溺:“没办法,谁让你喜欢。只要你开心,再奇怪的规矩,我都替你摆平。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他天生就是那个能摆平一切的人。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像一对璧人,走进了我一手打造的世界。林姐碰了碰我的胳膊:“下去吗?
还是我让服务员去?”“我亲自去。”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厨师服,转身朝楼梯走去。“不,
我不用下去。”我改了主意,“我就在这里看。”我不想见他。至少现在还不想。
我只想看看,当他面对那碗饭时,会是什么表情。“林姐,你去吧。”我对她说,“记住,
什么都别说。就告诉他,这是岚师傅亲自为他准备的开胃菜。让他品尝。”林姐点了点头,
表情严肃,像要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她走了出去。我独自站在露台上,
重新将目光投向楼下。他们已经在一楼的卡座坐下了。那个位置,正对着一整面落地玻璃墙,
窗外就是那片我亲手种下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起来,确实很美好。郎才女貌,岁月静好。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我大概也会觉得,
这是一幅值得被祝福的画面。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后厨的电话。“可以上了。
”我淡淡地吩咐。4 厨艺对决后厨里,一切早已准备就绪。那碗饭,
就静静地放在白色的骨瓷盘里。米饭是提前一晚蒸好的,放入冰箱冷藏,
让米粒里的水分适度收干。这样的米,炒出来才能粒粒分明,又不会太硬。鸡蛋只取蛋黄,
用筷子轻轻搅散,淋在米饭上,用手抓匀,让每一粒米都均匀地裹上一层金黄的蛋液。
这是《百味食经》里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外公说,这叫“穿金衣”。
锅是黑色的铸铁锅,烧得滚烫,只放一勺猪油。猪油是自家熬的,用的是黑猪的板油,
熬出来的油渣都带着一股异香。油热,冒起青烟。裹着蛋液的米饭倒进去,
发出“刺啦”一声。颠勺,翻炒。动作要快,火要猛。米粒在锅里跳跃,翻滚,
像一群金色的精灵。当米饭炒得差不多干身,开始在锅里“唱歌”的时候,沿着锅边,
淋入一勺酱油。不是普通的酱油。是我用十几种香料和海产,花了七天时间,
亲手熬制的头抽。酱油接触到滚烫的锅壁,瞬间被激发出浓郁的酱香和焦香。雾气升腾。
整个厨房,瞬间被这股霸道的香味占领。我没有亲自下厨。掌勺的是我的大徒弟,阿飞。
他跟着我三年了,尽得我的真传。炒这一碗饭,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我只是站在旁边,
看着。我告诉他火候,告诉他下酱油的时机。就像当年,外公站在我身边,
教我做第一道菜一样。外公说,厨艺,练的是手,修的是心。心不静,菜就没魂。那时候,
我不懂。我以为只要把菜做得好吃,就能留住一个人的心。后来我才明白,一个不爱你的人,
你就算把龙肝凤髓摆在他面前,他也会嫌你腥。饭,很快就炒好了。金黄的米粒,颗颗饱满,
不油不腻,干爽分明。上面撒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没有多余的配料,没有华丽的装饰。
就是一碗最纯粹,最朴素的,酱油蛋炒饭。阿飞把它盛进一个精致的青瓷碗里,用托盘端着。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师傅,真的……就上这个?”他知道我的过去。琉焰阁里,
只有林姐和阿飞,知道我的全部。我点了点头。“去吧。”阿飞不再多问,端着托盘,
稳稳地走了出去。厨房的门关上。那股浓郁的香味,却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我闭上眼睛。
我仿佛看到了顾易泽。看到了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看到了他挥挥手,
像打发一只苍蝇一样,让服务员把这碗饭撤下去。甚至,看到了他直接起身,
带着他的未婚妻,怒气冲冲地离开。也好。这样也好。了结得干脆利落。我睁开眼,
拿起手边的毛巾,慢慢地擦拭着操作台。一尘不染的金属台面,映出我模糊的脸。平静,
没有表情。心里却像有一口深井,黑洞洞的,不见底。等待宣判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5 审判时刻我没有去二楼。我留在了后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室,
墙上挂着一个监控显示屏。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厅里每一个角落。我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坐在屏幕前。画面里,林姐亲自将那碗蛋炒饭端了过去。她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
将那碗饭轻轻放在顾易泽面前的桌上。“顾先生,楚**,下午好。
”她的声音透过微型收音器传来,清晰,沉稳。“这是本店主厨,岚师傅,
特意为二位准备的开胃菜。请慢用。”说完,她微微躬身,退到了一旁。顾易泽的目光,
落在了那个青瓷碗上。他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和我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他甚至没有拿起勺子,只是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悦。“这是什么?”他问。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质问。“蛋炒饭?”坐在他对面的楚菲菲,捂着嘴,
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好笑。“易泽,这家餐厅好特别哦。
开胃菜竟然是……蛋炒饭。”她的语气天真又无辜,但每个字都像是在火上浇油。
顾易泽的脸色更沉了。他抬起头,看向林姐。“你们的岚师傅,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花了这么多钱,包下你们的场子,不是为了来吃一碗蛋炒饭的。
”林姐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卑不亢。“顾先生,这确实是我们主厨的一番心意。
我们琉焰阁的规矩,就是主厨做什么,客人吃什么。这道菜,
是我们为您量身定做的‘味觉考验’。”“考验?”顾易泽冷笑一声,“考验什么?
考验我的耐心吗?”他身边的楚菲菲拉了拉他的衣袖。“哎呀,易泽,你别生气嘛。
说不定人家这是什么特别的创意料理呢?你快尝尝看,也许味道很惊艳呢?”她一边说着,
一边拿起勺子,似乎想自己先尝一口。顾易泽没有阻止她。
他的表情摆明了在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我看着屏幕,握着茶杯的手,
不自觉地收紧了。来了。审判的时刻,要来了。楚菲菲舀起一小勺饭,姿态优雅地放进嘴里。
米饭入口的瞬间,她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那不是装出来的。那是被美味瞬间击中时,
最本能的反应。“唔……”她含混不清地发出一声赞叹,咀嚼的动作都变快了。她咽下去,
立刻又舀了一大勺,脸上满是惊喜。“易泽!这个饭,这个饭好好吃啊!
”她激动地看着顾易泽,“真的!跟你以前吃过的所有炒饭都不一样!你快尝尝!
”顾易泽看着她夸张的表情,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减少。在他看来,
楚菲菲或许只是在配合这家餐厅演戏,又或许,她根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一碗炒饭都能让她大惊小怪。但他还是拿起了勺子。或许是出于给楚菲菲面子,
或许是出于那最后一丝好奇。他漫不经心地舀了一勺饭。金黄的米粒,翠绿的葱花。看起来,
和垃圾桶里那一碗,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把饭送进嘴里。然后,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他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勺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那种傲慢和不耐烦,
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迷茫。他没有咀嚼。
也没有吞咽。他就那么愣在那里,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屏幕里,悄无声息。
我的心跳,却在这一刻,擂鼓般地响了起来。6 记忆唤醒顾易泽的表情很奇怪。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痛苦的神情。他就那样含着那口饭,一动不动。
眼眶,却在慢慢地变红。楚菲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易泽?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是不是不好吃啊?我觉得很好吃啊。”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打破了那份凝固。顾易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终于,将那口饭咽了下去。然后,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看到了什么。但我知道。
《百味食经》里有一章,专门讲“味觉记忆”。外公说,人的味觉,是连接记忆最短的路径。
某种特定的味道,可以绕过大脑的逻辑思考,直接触动内心深处最柔软、最原始的情感。
这碗炒饭,我让阿飞用的,不仅仅是顶级的食材和我的独家酱油。我还让他加了一样东西。
一小撮用炭火烘烤过的,晒干的虾皮磨成的粉。那是顾家老宅,
他奶奶做饭时最喜欢用的调味料。顾易泽从小是奶奶带大的。他跟我提过一次,很小的时候,
他父母忙于生意,没空管他。每天放学,他闻到厨房里飘出奶奶用猪油和虾皮炒菜的香味,
就知道,到家了。后来他奶奶去世了。那种味道,也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我以为他忘了。原来,他只是藏起来了。屏幕里,顾易澤缓缓睁开眼。他没有看楚菲菲,
也没有看林姐。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面前那碗饭上。然后,他拿起了勺子,舀了第二口。
这一次,他吃得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
与过去的告别。楚菲菲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易泽,你……你别吓我啊。
”顾易泽没有理她。他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他放下勺子,
勺子碰到青瓷碗的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看向林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林姐按照我事先交代好的,微笑着回答:“顾先生,它没有名字。或者说,
它在每个食客的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顾易泽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你们的岚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抱歉,顾先生。”林姐说,“我们主厨从不见客。”“不见客?
”顾易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浓厚的兴趣,“为什么?
”“这是规矩。”顾易泽笑了。“好一个规矩。”他点了点头,“我喜欢有规矩的人。
”他转头看向楚菲菲,眼神里的激动和兴奋几乎要溢出来。“菲菲,我们就在这里求婚。
”他抓住楚菲菲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定在这里!这个岚师傅,是真正的大师!
能让他为我们做见证,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礼物!”我看着屏幕里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看着他将那份源自我、却被他误解的情感,当成献给另一个女人的礼物。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没有报复的**。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悲哀。顾易泽,
你永远都这样。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只看得到你想要看到的。你不是怀念那个味道。
你只是,爱上了那个能让你流泪的故事。而那个故事,与我无关。也与你的童年,无关。
它只与“琉焰阁”这三个字所代表的金钱、地位和神秘感有关。
7 舞台崩塌楚菲菲显然被顾易泽突如其来的热情搞蒙了。她看着顾易泽,
又看了看那个空掉的碗,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是啊是啊,我就说嘛,
这家餐厅肯定很厉害的。”她立刻顺着顾易泽的话说下去。“易泽,你看,
我就说带你多见识一下好东西没错吧?以前你吃的那些,哪能叫美食呀。”她这句话,
说得天真烂漫,理所当然。像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以前他吃的那些。
那是我。我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三年。在他眼里,在我自己眼里,都一文不值的三年。原来,
在别人看来,也是如此。屏幕里,顾易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看着楚菲菲,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宠溺。“是我以前眼界太窄了。菲菲,谢谢你,
是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坐在屏幕前,
慢慢地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茶水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一直凉到胃里。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处心积虑地用一道菜去唤醒他的记忆,考验他。结果呢?
他确实被击中了。但他自己,却把这颗子弹,解读成了别人送给他的糖果。
他甚至反过来感谢那个递糖的人。多么讽刺。顾易泽站起身,
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林姐。“求婚宴的预定,就这么定了。所有费用,
都走这张卡。另外,”他顿了一下,“替我向岚师傅转达我的敬意。告诉他,我很期待,
能品尝到他真正的作品。”“好的,顾先生。”林姐接过卡,
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我们会为您安排好一切。”顾易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搂着楚菲菲的腰,意气风发地朝门口走去。楚菲菲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
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个空碗,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仿佛,那是一座被她攻下的城池。
一场由她主导的胜利。他们走了。监控画面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桌子,
和一个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林姐走了进来,把那张黑色的卡放在我面前。“澜澜,
你看到了?”她的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那对狗男女!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易泽他根本就……”“我知道。”我打断她。我当然知道。
我比谁都清楚顾易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我,骄傲,永远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世界。
他喜欢的,就是好的。他不理解的,就是错的。过去,我努力想挤进他的标准里,
结果头破血流。现在,我成了他标准之外的“好东西”。他便迫不及不及地想要拥有,
想要炫耀。“林姐,你觉得,他吃出那碗饭是谁做的了吗?”我问。林姐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