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魂帖

替魂帖

主角:沈玉衡张景明
作者:泛函求放过

《替魂帖》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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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三年,暮春的雨丝像浸了水的棉线,缠缠绵绵绕着月塘镇。青石板路被淋得发亮,

倒映着两侧白墙黑瓦的影子,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晕开的墨痕里藏着说不尽的阴翳。

沈玉衡坐在窗前,指尖抚过刚绣了一半的并蒂莲荷包。缎面是上好的苏州锦,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可她总觉得这光亮里裹着些什么,像水底的淤泥,搅不净,

捞不出。三天前是她和张景明的定亲宴,红烛燃了半夜,烛泪淌得像断了线的珠子,

黏在描金的烛台上,结成硬邦邦的壳。"玉衡,发什么愣呢?"母亲推门进来,

手里端着个黑漆托盘,盘里放着个红布裹着的物件,方方正正的,像块厚实的砖头。

"把这庚帖收进神龛去,得你亲手放才吉利。"沈玉衡起身时,裙摆扫过凳脚,

绣篮里的丝线滚出来几轴,正红色的那卷落在地上,滚到母亲脚边。母亲弯腰去捡,

指尖刚碰到丝线,突然"嘶"了一声——神龛柜门的铜锁不知何时翘了个尖,

把她的手指划开道血口子。"娘!"沈玉衡慌忙去拿帕子,却见母亲已经用袖口去擦,

血珠滴在红布上,洇出个小小的红点。母亲的动作有些慌,像是怕被什么看见,

匆匆把红布裹紧,塞进神龛最深处。"没事没事,老物件上的铜锈,划一下不打紧。

"她拍了拍沈玉衡的手,掌心的汗凉得像井水,"记住了,这帖得用红布裹着,

三年之内不能见光,更不能让外人碰,不然......""不然怎样?

"母亲的眼神闪了闪,往神龛里瞅了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活物。"不然就冲了喜气,

会克公婆的。"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袖口沾着的血印在门框上,

像朵开败的红梅。神龛是沈家祖传的梨花木柜,高及人肩,柜门上雕着缠枝莲,

缝隙里积着百年的灰。沈玉衡望着那道紧闭的柜门,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的,

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木头。她伸手想去锁柜门,却发现锁芯里卡着点什么,细如发丝,

黑中带黄,看着像......头发。夜深得像口井时,沈玉衡被一阵声音吵醒。不是风声,

也不是老鼠啃东西,是种极轻的"沙沙"声,像有人用指甲在纸上写字。她披了衣服下床,

借着月光往神龛那边看——红烛还燃着,火苗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人用嘴吹过,明明灭灭间,

映得神龛上的雕花影子在墙上晃,活像一群扭曲的小蛇。她走过去,离神龛还有两步远,

就闻到股怪味,不是檀香,也不是霉味,是种淡淡的、像铁锈混着奶水的味道。

神龛门没关严,留着道缝,红布的一角从缝里垂下来,布上有几道浅浅的白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沈玉衡的心跳得厉害,伸手想去把门推严,指尖刚碰到红布,

就觉得不对劲——红布湿乎乎的,不是水,倒像是......血?她猛地缩回手,

借着烛光去看,红布上的血点比傍晚时大了许多,边缘晕开的地方沾着几根极细的白丝,

看着像孩童衣服上的线头。而那"沙沙"声还在响,就从神龛里传出来,一下,又一下,

像是有个小小的指甲,正在红布包裹的帖子上,用力地划着。接下来的三天,

沈玉衡夜夜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总是个阴暗的房间,墙角堆着些破烂的木箱,

空气里飘着股中药和腐烂混合的味道。一个小男孩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小褂子,脚上是双虎头鞋,鞋头的颜色掉得厉害,露出里面的麻线。

他正用指甲抠墙,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看着像浸透了血。

"娘说贴了红布就能回家......"男孩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红布破了,

家找不着了......"第一夜,沈玉衡吓得不敢出声,只能看着他一遍遍地抠墙,

指甲缝里渗出血来,染红了墙皮。第二夜,她想喊他,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发不出一点声音。第三夜,她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刚想问"你是谁",

男孩突然转过头来。沈玉衡猛地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男孩的脸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左眼的地方是个黑洞,没有眼珠,只有暗红色的肉疙瘩,

像是发病时溃烂掉的。他瘦得像根竹枝,脖子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手里还攥着块墙皮,

指甲缝里全是血。"你的鞋好看。"男孩盯着她的脚,声音黏糊糊的,像含着口水,

"缎子的......给我穿好不好?穿了新鞋,娘就认得出我了。"他伸出手,

那只手小得可怜,手指细得像火柴棍,指甲又尖又黑,慢慢朝她的脚伸过来。沈玉衡想躲,

可身体像被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啊!"她猛地惊醒,

浑身都是冷汗,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敲在窗棂上,嗒嗒嗒的,像有人在用指甲敲门。她低头看自己的脚,

绣着并蒂莲的缎面鞋好好地穿在脚上,可再一看床底——另一只鞋不见了。

沈玉衡的心沉了下去,她记得睡前明明把两只鞋都放在床边的。她蹲下去,

借着月光往床底摸,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正是那只丢失的鞋。可当她把鞋拿出来时,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鞋底沾着些黑泥,而她的房间铺着木地板,神龛周围是青石板地,

从无泥土。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鞋头的地方,有几个细小的牙印,像是被什么小动物咬过,

可那牙印的大小,分明是孩童的齿痕。第二天一早,沈玉衡就去找陈媒婆。月塘镇的人都说,

陈媒婆是个有本事的,经她手的婚事,没有不成的。可也有人说,她左眼瞎了,

就是因为做媒时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那东西"抓瞎的。陈媒婆住在镇尾的一间老屋里,

院墙是用碎砖砌的,上面爬满了拉拉秧,叶子上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沈玉衡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媒婆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正给新采的艾草捆绳。

她穿着件灰布褂子,头发用根木簪挽着,花白的发丝贴在额头上,看着像落了层霜。

"陈婆婆。"沈玉衡走过去,声音有些发颤。陈媒婆抬起头,右眼浑浊得像蒙了层雾,

左眼是个黑洞,眼皮耷拉着,看着有些吓人。"是沈家姑娘啊。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定亲宴上瞧着,可是个俊丫头。

"沈玉衡没心思说客套话,直接问:"婆婆,我想问您个事,关于......庚帖的。

""庚帖"两个字刚出口,陈媒婆手里的麻绳"啪"地一声绷断了,艾草散了一地。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用瞎眼对着沈玉衡,右眼死死盯着她的手,

像是在看什么怪物。"定亲的帖,是姻缘线捆着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的,

"看不得,问不得,过了洞房夜,线缠牢了,自然就安稳了。"沈玉衡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刚想再问,陈媒婆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解开绳子,里面露出一把小剪刀和一小撮朱砂。

她捏起一点朱砂,撒在沈玉衡手心,沈玉衡低头一看,

吓得差点把朱砂甩掉——朱砂里混着几片干枯的指甲盖,泛着青黑色,

看着像从死人手上褪下来的。"若夜里再梦到那孩子,就把朱砂抹在门楣上,别让他进来。

"陈媒婆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记着,千万别跟他说话,他问什么都别应。

"沈玉衡的手止不住地抖,她注意到,陈媒婆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处结着暗红色的痂,

像刚掉的血疤。而她捆艾草的麻绳上,缠着一小块褪色的红布,

布料的纹理和包裹庚帖的红布一模一样。回到家,沈玉衡按陈媒婆的话,把朱砂抹在门楣上。

那晚果然没再做梦,可第二天清晨,

她发现自己绣嫁妆用的丝线少了一卷正红色的——那是母亲特意从苏州捎来的上等苏绣线,

昨天还放在妆奁盒里,怎么会不见了?下午,张景明来送聘礼。他穿着件月白长衫,

手里提着个红木盒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可眼底却有些红血丝,像是没睡好。"玉衡,

看看我娘给你挑的镯子。"他把盒子递过来,里面是对银镯子,刻着缠枝纹,看着倒也精致。

沈玉衡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落在他的袖口上——那里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怎么了?"张景明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哦,

今早路过镇口的老槐树下,看到树根处缠着一卷红丝线,线头上还拴着半片虎头鞋的布面,

看着怪晦气的,我就用石头砸了几下。"他挠挠头,笑了笑,"现在想想,那线的颜色,

倒和你绣嫁妆的线很像。"沈玉衡的心里猛地一沉。那卷线,

她本打算绣在给张景明的荷包上。张景明坐了会儿,喝了杯茶,

闲聊时无意中说漏了嘴:"说起来,当初我娘找陈媒婆算八字,

她一开始摇着头说'水火相冲,难成',后来不知去哪个坟头烧了纸,

回来就说弄到个'好八字',说保准能挡煞,还让我娘多给了她两匹蓝布,

说是'给孩子做件新衣裳'。""给孩子做衣裳?"沈玉衡追问。张景明愣了下,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含糊道:"我也不知道,许是陈婆婆家里有小孩吧。"他站起身,

"我该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回话呢。"他走后,沈玉衡坐在桌边,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起母亲每次提到庚帖,都眼神躲闪;想起父亲昨晚喝酒时,

对着神龛叹了句"当年张家大郎定亲,也是陈媒婆保的媒......唉,造孽啊",

话没说完就被母亲瞪回去了。还有陈媒婆的话,张景明的话,梦里的男孩,

丢失的丝线和鞋子......这些碎片像散落在地上的珠子,隐隐约约串成了一条线,

指向一个她不敢想的真相。过了两天,家里人要去庙里还愿,沈玉衡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她走到祖宅的神龛前,深吸了口气,从抽屉里找出把小铜钥匙——这是她小时候偷偷配的,

为了拿神龛里的糖吃。钥匙**锁孔,转动时,她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她往外拔钥匙时,发现锁芯里卡着一小撮头发,黑中带黄,

细细软软的,像孩童的。神龛门打开的瞬间,那股铁锈混着奶水的怪味更浓了。

红布包裹的庚帖就放在最里面,红布上的抓痕比之前更深了,有些地方甚至被抠出了破洞,

边缘沾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黄毛,还缠绕着几根她丢失的红丝线。沈玉衡的手抖得厉害,

她解开红布,里面是两张叠在一起的帖子。一张写着她和张景明的名字,字迹工整,

墨迹乌黑。另一张却用歪斜的童体写着几个字:"阿槐,光绪廿五年三月初七生,

五月廿九去"。纸页边缘有无数细小的指甲印,密密麻麻像虫蛀的孔,

有些孔里还嵌着红布的纤维——像是那个叫阿槐的孩子,用指甲抠了很久,

想把红布重新缠回去。更诡异的是,帖子背面用淡红色的水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房子,

门口站着两个小人,一个缺了左眼,一个手里拿着针线,像是在做鞋。

沈玉衡拿着这张假庚帖,再次去找陈媒婆。这次,陈媒婆没在院里,屋里的烟囱冒着烟,

像是在烧什么东西。沈玉衡推开门,看见陈媒婆蹲在灶台前,正往火里扔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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