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我把自己关在药庐里,谁也不见。
药庐外,宗门里的长辈、同门来了好几拨。
他们苦口婆心地劝我。
“拂月啊,你可要想清楚,千年修为,不是儿戏!”
“是啊师姐,你若是废了修为,就和一个凡人无异了,以后怎么办?”
“顾师兄的命是命,你的前途就不是前途了吗?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
“你再考虑考虑,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一概不理。
我在药庐里布下了隔音结界,把所有声音都挡在外面。
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琉璃皿里的那滴毒血,已经被我用秘法分成了上百份,每一份都放在不同的药液里进行测试。
我的面前,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玉简和古籍。
这些都是我多年来搜集的,关于上古奇毒和禁忌蛊术的孤本。
别人修炼,吸收的是天地灵气。
我修炼,看的就是这些东西。
药毒同源,救人和杀人,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我一边翻阅古籍,一边观察着那些琉璃皿的变化。
“碎骨引”的活性很强。
在遇到相克的药性时,它会激烈反抗,甚至试图“吞噬”药液里的灵力。
在遇到能滋养它的药性时,它又会变得异常温顺,甚至会主动分裂,衍生出更多细小的黑色触手。
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在不停地记录、比对。
黄昏的时候,我有了初步的发现。
这“碎骨引”的核心,是一种已经绝迹了上千年的魔植,叫做“幽罗刹”。
《南荒异物志》里有记载。
幽罗刹,生于九幽至阴之地,无根无叶,状如黑丝,以生灵精气为食。
其本身含有剧毒,能腐蚀神魂。
但若是用它的伴生灵物“圣心草”进行调和,再辅以九九八十一种灵药炼制,就能得到一种逆天的丹药,“九转还魂丹”。
顾名思义,只要神魂未散,就能把死人救回来。
书上说,幽罗刹和圣心草,永远是相伴相生的。
有幽罗刹的地方,方圆十里之内,必有圣心草。
一个至阴至毒,一个至阳至纯。
两者互为克制,也互为根本。
我看着玉简上的记载,陷入了沉思。
如果“碎骨引”的核心是幽罗刹,那么厉千绝手里的“解药”,会不会就是圣心草?
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解药就是圣心草,那厉千绝的要求就显得很奇怪。
他可以直接用圣心草来和我交换天材地宝,或者提出别的苛刻条件,没必要非得让我自废修为。
这种做法,不像交易,更像是一种……报复。
一种纯粹的,以欣赏他人痛苦为乐的恶趣味。
他笃定我没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这么笃定?
除非……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他手里的“解药”,根本就不是成品。
或者说,那“解药”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问题。
一个让他自己都没办法使用,只能拿来当做筹码的问题。
想到这里,我再次拿起了传音符。
我需要再试探他一下。
这一次,我往声音里注入了更多的焦急和恐慌。
“厉宗主!顾长庚他……他不对劲!”
“他身上开始长出黑色的鳞片,体温也变得很高,像火炭一样!”
传音符那头,厉千绝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哦?这么快就开始尸变了?”
“云仙子,看来你的男人,撑不到三天后了。”
“我劝你,现在就过来,跪在本座面前。或许本座心情一好,能让他少受点罪。”
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用颤抖的声音问:
“黑色的鳞片……解药能解吗?厉宗主,你的解药真的能治好他吗?”
“他不会变成怪物吧?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表现得像一个彻底乱了方寸的女人。
那头的厉千绝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哼一声。
“哼,本座的解药,自然是药到病除。”
“至于鳞片,那是毒气外泄的正常反应。你不用大惊小怪。”
“记住,云拂月,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
我放下传音符,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我赌对了。
他在撒谎。
我刚刚说的症状,是我根据幽罗刹的毒性,胡乱编造的。
幽罗刹只会瓦解经脉,根本不会让人长什么鳞片。
如果厉千绝真的了解碎骨引,他会立刻戳穿我的谎言。
但他没有。
他顺着我的话,把这个假症状,说成是“正常反应”。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对碎骨引的了解,非常有限。
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这毒的核心是幽罗刹。
他只是碰巧得到了毒药和所谓的“解药”,然后照本宣科地使用。
那么,他手里的“解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那么自信,别人无法破解?
我盯着那些琉璃皿,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最危险的陷阱,往往看起来最像出路。
最致命的毒药,有时候,会伪装成解药的样子。
如果……
如果那所谓的“解药”,本身就是“碎骨引”的一部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