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胎十月,生下来一个带毛的。稳婆当场就吓晕过去一个。剩下的那个,
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娘娘……这……这是……”我看着襁褓里那个金灿灿、毛茸茸的小东西,也懵了。
它甚至还冲我“啾”了一声。1产房里血腥气和一股诡异的檀香混合在一起,
闻得我头晕脑胀。我撑着身子,想再看清楚一点。那不是我的错觉。襁褓里,
确实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皇子。而是一只……鸟。一只金黄色的,眼睛乌溜溜的,
喙还很稚嫩的雏鸟。它正扑腾着还没长齐的翅膀,试图从明黄色的锦缎里钻出来。“娘娘,
这可如何是好啊!”剩下的那个稳婆快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得砰砰响。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我,
大周朝的皇后温知许,嫁给萧烬三年,好不容易才有的身孕。
整个太医院战战兢兢地保了十个月的胎。结果,生出来一个鸟?这要是传出去,
别说我的后位,整个温家都要被我连累得抄家灭族。这是天大的荒唐,是泼天的祸事。
“封锁长春宫!”“任何人不得进出!”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产后第一道懿旨。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那个还算镇定的稳婆连滚带爬地出去传令。
另一个吓晕的,被我命人拖到了偏殿,先关起来。我看着那只还在“啾啾”叫的小东西,
一阵阵地发冷。它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歪着头,用它那双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我。那眼神,
纯净得像一块黑曜石。没有半分妖邪之气。反而……有点可爱?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可爱?这可是能要了我全家性命的催命符!我伸出手,想碰碰它。
指尖刚一触碰到它身上柔软的绒毛,一阵温热的暖流就顺着我的指尖蔓延到全身。
生产后的疲惫和虚弱,似乎在这一瞬间被驱散了不少。这是……我还没来得及深思,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长春宫的死寂。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过被子,
盖住了那个小东西。晚了。萧烬已经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他龙行虎步,
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在地面上划出凌厉的弧度。“皇后,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听不出喜怒。可他那双深邃的眼,却越过我,
直直地落在了那团微微耸动的被子上。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臣妾……臣妾无碍……”“是吗?”萧烬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那朕的皇子呢?”他问。每一个字,
都像一块冰,砸在我的心上。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骗他?说孩子夭折了?
可这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我刚下令封宫,他立刻就赶了过来,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萧烬没有再逼问我。他只是伸出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
揭开了那床锦被。当那只金色的雏鸟,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时。整个寝殿的空气,
仿佛都凝固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完了。这是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萧烬会杀了我的。他会以为我与妖物私通,诞下孽种,这是对一个帝王最大的羞辱。
他会下令将我凌迟处死,将温家满门抄斩。我闭上眼,等待着雷霆之怒。然而,
预想中的暴怒和杀意,都没有到来。周围一片死寂。我悄悄掀开一条眼缝。只见萧烬,
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帝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
不是愤怒,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迷茫,甚至……是恐惧的神情。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雏鸟。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只鸟,而是什么毁天灭地的东西。
那只小鸟似乎被他盯得不舒服,扑腾了一下翅膀。“啾!”2一声清脆的鸟鸣,
打破了寝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萧烬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刀,射向跪在地上的稳婆和宫女。“今天的事,谁敢泄露半个字。”他声音冰冷,
不带一丝感情。“诛九族。”“奴婢(奴才)遵旨!”众人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砖里。处理完下人,萧烬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我身上。不,
是落在我身边的那个小东西身上。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我完全看不懂他现在的想法。
不杀我,也不杀这个“孽种”,他到底想干什么?“把它,抱起来。”萧烬对我命令道。
我一愣。“陛下?”“朕让你,把它抱起来。”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
我不敢违抗,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只温热的小鸟捧在手心。它很轻,
轻得几乎没有重量。金色的绒毛蹭着我的掌心,痒痒的。它似乎很喜欢我的触碰,
还用小脑袋亲昵地拱了拱我的手指。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它……”萧烬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它有什么异常?”异常?
最大的异常不就是它是一只鸟吗?我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这么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那股暖流。“回陛下,臣妾碰到它的时候,感觉……很温暖,似乎能驱散疲惫。
”萧d烬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死死地盯着我手心里的雏鸟,眼神愈发复杂。良久,
他才吐出几个字。“传朕旨意。”“皇后温氏,诞下太子,有功于社稷,然太子体弱,
需静养于长春宫,任何人不得探视。”“今日所有当值之人,全部……”他顿了一下,
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宫人。“……全部灭口。”我浑身一震。灭口?
他竟然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要杀掉这么多人?稳婆和宫女们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却被冲进来的禁军堵住了嘴,迅速拖了下去。血腥味很快就飘了进来,浓得化不开。长春宫,
瞬间变成了一座真正的牢笼。一座只有我和一只鸟,还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的牢笼。
萧烬做完这一切,又看向我。“从今天起,你和‘太子’,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朕会派人送来最好的吃穿用度。”“你最好给朕安分一点。”说完,他转身就走,
没有半分留恋。仿佛我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看管某个重要物件的工具。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没有追究我“不贞”的罪名。
也没有伤害这只“小太子”。但他把我囚禁了起来。这算什么?我茫然地低头,
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它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安,用小小的喙,轻轻啄了啄我的手指,
像是在安慰我。一股暖意再次传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被我刻意遗忘的事。
大概在十个月前,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不在皇宫,
而是在一片云海之巅。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身披金色的羽衣,从月亮上走下来。
他的身上,带着太阳一般灼热的气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我一颗金色的种子,
让我吞下。然后……然后我就醒了。醒来时,外面依旧是电闪雷鸣,而我却出了一身的热汗。
从那天起,我的身体就变得有些奇怪。总是感觉暖洋洋的,而且……再也没有来过月信。
当时我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身体失调,还让太医开了不少温补的方子。直到一个月后,
太医诊出喜脉。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我和萧烬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毕竟,身为帝后,
我们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例行公事。可现在想来……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我不是背叛了萧烬。我是……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神”或者“妖”,
给强行……播了种?这个认知,比让我承认自己红杏出墙还要荒谬,还要可怕。
我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金色雏鸟。所以,它不是我和萧烬的孩子。
也不是我和某个凡俗男子的孩子。它是……那个梦里男人的后代?“啾啾?
”小家伙似乎饿了,叫声变得有些急切。我回过神来,一阵手忙脚乱。怎么办?它要吃什么?
虫子?还是米粒?我这里哪有这些东西!就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张开小嘴,
一口啄在了我的指头上。“啊!”我痛得叫了一声。指尖被啄破了,
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小家伙伸出**的舌头,将那滴血舔得干干净净。然后,
它满意地打了个嗝。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我的注视下,
它身上那层金色的绒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浓密,更加璀璨。体型,
也似乎大了一圈。它……它喝我的血?3我的血,是它的食物?这个发现让我头皮发麻。
我看着指尖那个小小的伤口,又看了看咂巴着小嘴,一脸满足的金色雏鸟,
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吸血的鸟?我下意识地想把它扔出去。
可当我对上它那双纯净无辜的黑眼睛时,我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它还那么小。
如果我不喂它,它会饿死的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疯了吗?
我竟然在担心一个怪物的死活?一个让我身陷囹圄,随时可能家破人亡的怪物?
“啾……”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抗拒,叫声变得有些委屈,用小脑袋蹭着我的伤口,
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我的心,又一次不争气地软了。算了。
反正我和它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它死了,萧烬会怎么对我,还未可知。它活着,
至少现在,萧烬还把我当成一个有用的“看管者”。我叹了口气,
认命般地将它重新捧回手心。“小东西,以后你就叫……小金吧。”我随口给它取了个名字。
总不能一直“小东西”、“小怪物”地叫。小金似乎听懂了,高兴地叫了两声,
还用翅IONG脯蹭了蹭我。接下来的几天,长春宫安静得像一座坟墓。萧烬再也没有来过。
每天都有哑巴宫女和太监,定时送来精致的饭菜和各种用度。他们放下东西就走,
全程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更不敢看我怀里的小金。整个皇宫,
仿佛都当我和这个“太子”不存在了。但我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暗流。
我虽然出不了宫门,但从送来的饭菜越来越精致,料子越来越华贵,就能猜到,
萧烬正在用这种方式,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皇后和太子,安好无恙,并且圣眷正浓。
他在保护我们。或者说,在保护小金。这让我更加确定,小金的来历,绝对不简单。而我,
也从最初的恐惧和排斥,慢慢地开始习惯了小金的存在。它很乖,不哭不闹。
饿了就啄我一口,喝一滴血。然后就安安静地待在我怀里睡觉。每次喝完我的血,
它都会长大一点点。不过几天功夫,它就从一只手能捧住的大小,长到了小臂那么长。
身上的绒毛也渐渐褪去,开始长出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尤其是在阳光下,
那一身羽毛流光溢彩,简直不像凡间的生物。除了喝血,它还展现出了另一个奇异的能力。
疗伤。我的产后虚弱,在它的“反哺”下,仅仅几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甚至连我之前偶尔会有的头痛症,也消失了。有一次,我不小心被茶杯碎片划伤了手,
流了不少血。小金急得“嘎嘎”乱叫,用它的喙笨拙地舔舐我的伤口。我本以为会很痛,
没想到,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等它舔完,那道半指长的口子,竟然已经愈合了,
连疤痕都没留下。我彻底惊呆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这天晚上,
我哄着小金睡着后,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坐在窗前,
看着外面被宫墙分割成四四方方的夜空,心里乱成一团麻。萧烬到底想做什么?
小金的“父亲”,又到底是谁?我未来的命运,会走向何方?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
一阵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我立刻警觉起来。长春宫守卫森严,
是谁能无声无息地潜进来?我屏住呼吸,悄悄握住床头的一根金簪。
脚步声在我的门外停下了。“吱呀——”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苍老的身影,佝偻着背,
闪了进来。是张嬷嬷。我的奶娘,也是我入宫时,唯一从温家带进来的心腹。她怎么来了?
“嬷嬷?”我惊喜地叫出声。张嬷嬷看到我,老泪纵横,快步走到我面前,
抓着我的手上下打量。“娘娘!您受苦了!”“我没事,嬷嬷,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被陛下封锁了。”张嬷嬷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到我手里。
“是老爷……是老爷让老奴想办法送进来的。”“老奴买通了送馊水的杂役,
才找到这个机会。”“娘娘,外面都传疯了,说您……说您生了个妖物,陛下震怒,要废后,
还要治温家的罪!”我心里一沉。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父亲怎么说?”我急切地问。
张嬷嬷摇了摇头,眼里的担忧更重了。“老爷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她凑到我耳边,
用气音说出两个字。“忍耐。”忍耐?都这种时候了,除了忍耐,我还能做什么?
我打开那个布包。里面不是金银,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而是一本薄薄的、书页已经泛黄的古籍。书上没有名字。我翻开第一页,
一行用朱砂写就的、几乎已经褪色的小字,映入眼帘。“金乌降世,帝星暗淡;神血后裔,
执掌乾坤。”金乌?我猛地低头,看向睡梦中还发出平稳呼吸的小金。
它那一身金色的羽毛……难道……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小金,突然不安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一缕微弱的金光,从它的羽翼下,一闪而过。4那缕金光虽然微弱,却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金乌降世……我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古籍,心脏狂跳。
这本没有名字的书,是我父亲送来的。他不可能无的放矢。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嬷嬷,
父亲还说了什么?”我抓住张嬷嬷的手,急切地追问。张嬷嬷一脸茫然地摇头。
“老爷什么都没说,就让老奴把这个务必交到您手上,还说,让您万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明白了。父亲身在宫外,消息受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本书,
就是他给我最大的提示。“我知道了,嬷嬷,你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我催促着张嬷嬷离开。她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担忧。“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送走张嬷嬷,我立刻回到内室,将门窗都关好。然后,我借着烛光,
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古籍。书里的字迹很古老,许多字我都不认识,只能连蒙带猜。
内容更是匪夷所思。它记载的,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一些关于上古神祇的传说。其中,
提到最多的,就是一个名为“金乌”的太阳神鸟。传说,上古之时,天有十日,
皆为金乌所化。它们轮流执掌天空,为大地带来光明和温暖。后来,十日齐出,大地焦枯,
民不聊生。有大羿射日,九只金乌陨落,只剩下最后一只,成为了唯一的太阳。
而这本古籍里,却记载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后续。书中说,那陨落的九只金乌,并未真正死去。
它们的精魂散落于天地间,每隔千年,便有机会借由拥有“神血”的凡人女子,转世重生。
而重生后的金乌,虽无上古神力,却也天赋异禀,能号令百鸟,驱邪避秽,
甚至……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书的最后,还附有一张图。图上画着一只雏鸟,通体金色,
和我的小金,一模一样。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书。所以……小金……真的是神鸟转世?
而我,就是那个拥有所谓“神血”的凡人女子?这太荒谬了。我们温家,世代书香,
怎么会和“神血”扯上关系。可如果不是这样,又该如何解释我生下一只鸟的事实?
如何解释它能吸我的血长大?如何解释它能瞬间治愈我的伤口?“金乌降世,
帝星暗淡;神血后裔,执掌乾坤。”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帝星,指的自然是萧烬。
金乌降世,会让他的光芒变得暗淡?这是说,小金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难怪……难怪萧烬看到小金的第一眼,是恐惧。他恐怕早就知道这个传说!
他不是怕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他是怕这个预言成真!他囚禁我,保护小金,不是为了我,
而是为了把这个“威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想通了这一点,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以为的枕边人,那个与我同床共枕三年的夫君,
原来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提防我。他的所有温情,都是假的。
可笑我还曾因为他登基后没有大肆选秀,只有我一个皇后而感动。原来,他不是不好色,
他只是在忌惮我,忌惮我背后的温家,忌惮这个不知何时会应验的预言!我的心,
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痛。“嘎……”似乎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
睡梦中的小金发出一声不安的鸣叫。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知道了真相,我才更要活下去。我不仅要活,还要带着小金,
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能让它成为萧烬用来巩固皇权的工具,更不能让它成为预言的牺牲品。
它是我的孩子。就算它是一只鸟,也是我怀胎十月,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将那本古籍小心地藏好,然后躺回床上,将小金轻轻地揽进怀里。
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意,用小脑袋在我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感受着它温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我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从今天起,
我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温良恭顺的皇后温知许。我是小金的母亲。谁想伤害它,
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就算是萧烬,也不行。第二天,萧烬又来了。他来的时候,
我正在给小金喂血。小金熟练地啄破我的指尖,满足地吮吸着。萧烬就站在门口,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惊慌失措。我只是平静地抬起头,与他对视。“陛下,万安。
”我甚至还对他笑了笑。萧烬似乎有些意外我的镇定。他走进殿内,
挥手让跟来的宫人都退下。“看来,你和‘太子’,相处得不错。”他的语气里,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我抱着小金,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的血迹。“它很乖,
也很依赖臣妾。”“是吗?”萧烬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碰一下小金。
小金立刻警觉起来,对着他“嘎嘎”叫了两声,张开翅膀,做出攻击的姿态。萧烬的手,
僵在了半空中。5萧烬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属于帝王的威压,
铺天盖地而来。寝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换作以前,我恐怕早已吓得跪地请罪。但现在,
我只是将小金抱得更紧了些。“它还小,怕生。”我轻声解释道,语气却不卑不亢。
萧烬缓缓收回手,目光在我和小金之间来回扫视,眼神晦暗不明。“怕生?”他冷笑一声,
“朕看,是随了你,天生反骨。”我没有接话。反骨?若不是被逼到绝境,
谁又愿意生出反骨。气氛僵持不下。小金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在我怀里焦躁地动来动去,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啾……啾啾……”不是小金的声音。这声音,更像是一种……旋律?我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是小金在叫。但它叫的不是单调的音节,
而是一段断断续续的、带着奇异韵律的调子。这调子……好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电光火石之间,那个被我尘封的梦境,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云海之巅,月光如水。那个身披金色羽衣的男人……在他递给我那颗金色种子之前,
他似乎就哼唱着这样一段旋律!一模一样!我浑身巨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小金。
它怎么会……难道,它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而比我反应更激烈的,是萧烬。
在听到那段旋律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变得惨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忌惮。
而是……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恐惧。仿佛听到了什么催命的魔音。“闭嘴!
”他突然对着小金厉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小金被他吓了一跳,旋律戛然而止,
委屈地把脑袋埋进我的怀里,瑟瑟发抖。萧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死死地盯着我,额上青筋暴起。“温知许,告诉朕。”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是谁?”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谁?”“别给朕装傻!”萧烬一把扼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那个男人!教会它这段曲子的男人!他是谁!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我更震惊的,是他话里的内容。
他问的是“那个男人”?他以为,小JIN的这首曲子,是某个男人教的?他以为,
我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可他为什么对这段旋-律的反应这么大?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交织碰撞。我强忍着手腕的剧痛,迎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陛下,
臣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知道?”萧烬的眼神变得疯狂而偏执,“这首《镇魂曲》,
普天之下,只有皇室核心的几个人知晓!你从哪里听来的?是谁教给你的?!”《镇魂曲》?
这个名字,我闻所未闻。皇室核心?难道……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
我看着萧烬几近崩溃的表情,试探着,一字一句地问道:“陛下,
您……是不是也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身披金色羽衣的男人?”我的话音刚落,
萧烬扼住我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个荒唐的念头,愈发清晰。我赌对了。他果然也知道!
他知道那个“金羽衣男人”的存在!而且,他似乎极其恐惧那个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生下小金,并不是什么偶然的“神迹”?而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一个从我嫁给萧烬,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布下的局?“陛下。”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能告诉臣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个男人是谁?
这首《镇魂曲》又是什么?”“臣妾……臣妾生的,到底是什么?”萧烬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震惊,有怀疑,有恐惧,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良久,他才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朕不知道。
”说完,他狼狈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我慢慢地,慢慢地,
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里,曾经孕育了小金。而我,对这一切的真相,竟然一无所知。
我低头,看着怀里还在瑟瑟发抖的小金。“小金,你到底……是谁?”小金抬起头,
用它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我。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
却只是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无限依恋的。“啾。”6萧烬落荒而逃后,
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再出现。长春宫又恢复了死寂。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萧烬的反应,证实了我最大胆的猜测。小金的诞生,绝非偶然。而萧烬,这个大周朝的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