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贵说:“你做一辈子好事儿,就能有好下场了?你看你娘,做过什么坏事,刚生完孩子,走得慢,给你爹送饭晚了,你爹在地头上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听叔的,干一回坏事,怎么也要赖上这位首长,只要跟着他出去,有手有脚饿不死人。”
沈一凝被说动了,“那我现在咋办?”
沈连贵想了想,说:“你回去跟你爹说,你被首长欺负了。你爹贪便宜,肯定要来闹,他闹让他闹,你别来。”
灰朦朦黑扑扑的夜,星稀月残,天黑了,家在哪里?
沈一凝脚步那么沉,沉的抬不起来,寻死之前,她写了封遗书,这会儿她爹沈驴蛋肯定看见了,沈驴蛋虽然不识字,但是弟弟沈二柱和沈三全都识字。
知道她偷偷寻死,沈驴蛋一定饶不了她,家里收了李大有那么多彩礼,她一死,什么都没有了。
早知死不了,真不该写那封遗书,多此一举。
沈一凝怕极了,越走越慢,还没她想明白怎么解释那封遗书,家门到了。站在门前,她迟迟不敢进去。
有那么一刻,甚至冲动地想转身,再跑到黑龙河,跳进去,一了百了。
肉体凡胎,被打怕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沈一凝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北屋里点着蜡烛,窗户纸上映出二柱和三全的身影,两人手里拿着竹签子往蜡烛上戳。
烤蚂蚱,天天烤蚂蚱打牙祭。
奇怪,她要寻死,家里竟然这么平静。
沈一凝忐忑的推开屋门,沈驴蛋正坐在堂屋的木板凳上抽烟,见她回来,“噌”的站起来,灰色的眼珠对着她上下逡巡,“去哪了,怎么弄成这个样?”
“我去河里洗澡,被.....被卫军哥带来的军人......”沈一凝说不下去,呜呜的哭起来。
沈驴蛋手里夹的烟“啪嗒”掉在地上。
沈一凝看得清楚,卷烟的纸是她写的遗书,慢慢燃烧成了灰烬。
“他咋个你了,你说,哭啥哭。”沈驴蛋一脚踩熄烟蒂。
沈一凝悄悄松了口气,哭的惨兮兮,“他,他亲我,还,还摸我。”
听见动静的沈二柱和沈三全出来,二柱一看姐姐的样子,震惊道:“军人?硬上你了?”
“没有!”沈一凝立即否认,“没有。”
二柱长舒一大口气,“好在没有,不然大有哥铁定不要你了,蠢娘们,以后在家洗澡,去河里能不招男人!”
三全说:“哥,爹,不能便宜了那当兵的,让他赔钱。”
沈驴蛋沉吟片刻,“都回去睡觉,明天再说。”他泛着精光的眼神落在沈一凝瑟瑟发抖的身上,“穿成这样去河里,活该!滚屋里去。”
蓦然,沈一凝的心凉透了。
第二天一早,季中临起来,肩上搭一条毛巾,推开东屋门,院子里已经摆好小木桌,沈卫军妈刘爱英正端着一锅稀饭出来,沈卫军两个十岁左右的妹妹拿板凳,分筷子,看见季中临,害羞的不知道该叫他叔还是叫哥。
季中临冲两个丫头笑了笑,水井边放着他的刷牙缸子和洗脸盆,盆里倒好了水。他把沈卫军叫出来,严厉地批评:“我来农村下乡历练,不是来当土霸王的,以后别给我倒水。”
“是,领导,我已经严肃认识到自己在生活上的错误。”沈卫军立正,敬礼。
“滚一边去。”季中临笑着踢他。
牙缸子里插着牙刷和牙膏,季中临蹲下挤牙膏准备刷牙,沈卫军最小的妹妹沈小梅好奇的凑过来,问他:“首长哥,你们城里人都用这种膏刷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