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意推开OceanHome会议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她没想到回国后的第一个项目会议，LX集团会派代表参加。更没想到的是，代表席上坐着的是林妍。

"程设计师，好久不见。"林妍站起身，甜美的笑容无懈可击。她穿着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手指上那枚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程微意曾经看中的款式。

程微意微微点头："林**。"她转向其他人，"抱歉迟到了，路上堵车。"

"没关系，"项目经理李维起身相迎，"我们刚开始介绍项目背景。"

程微意落座时，注意到林妍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针，程微意再熟悉不过了。结婚第五年，林妍从英国留学回来，顾沉舟的世界就再没给程微意留过位置。

"海洋生态度假村项目是OceanHome今年的重点，"李维打开PPT，"程设计师的'海之韵'系列将作为核心设计语言贯穿整个项目。"

林妍突然轻笑一声："恕我直言，这种概念设计在商业上真的可行吗？LX做过市场调研，高端客户更倾向于传统奢华风格。"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林妍是顾沉舟的表妹，也是LX集团的公关总监。她的质疑，某种程度上代表着LX的态度。

程微意不慌不忙地调出一组数据："根据最新调研，35-50岁高净值人群中有68%愿意为环保理念支付溢价。我们的目标客户正是这批'新贵'——他们追求独特体验而非传统炫耀性消费。"

她点击下一页，展示出预售数据："巴黎展会后，我们收到47份意向订单，总额超过两亿。"

林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数据很漂亮，但实际落地呢？这种异形结构施工难度大，成本..."

"成本已在控制范围内，"程微意打断她，"我们研发的新型复合材料比传统材料节省15%的施工时间，而且..."

"而且更环保。"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周叙白站在那里，深蓝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直接落在程微意身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总！"李维连忙起身，"您不是说今天不来参加会议吗？"

"临时改了行程。"周叙白走到程微意身边的空位坐下，"刚好听到林**的疑问。"他转向林妍，"OceanHome在巴厘岛的成功案例证明，环保理念与商业价值并不冲突。"

林妍的表情有些难看："周总对程设计师很有信心啊。"

"当然，"周叙白的声音很平静，"否则不会花重金挖她过来。"

程微意注意到林妍的手指攥紧了文件边缘。她太熟悉这个动作了——每次林妍感到被冒犯，就会这样。

会议继续进行。程微意详细讲解了设计理念和施工方案，周叙白时不时补充几句专业意见。他们配合默契，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林妍几次想插话，都被周叙白巧妙地挡了回去。

"最后是材料展示。"程微意打开样品箱，"这是我们研发的复合板材，强度是普通木材的三倍，但重量轻20%。"

林妍突然伸手去拿样品，故意"失手"打翻了咖啡。褐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样品和程微意放在一旁的设计集。

"哎呀，对不起！"林妍惊呼，但眼里没有丝毫歉意。

程微意迅速抢救设计集，但已经晚了。三个月的设计草图、材料配比笔记、结构计算，全被咖啡染成了褐色。她的手微微发抖——这些原稿没有电子备份。

"用这个。"周叙白递来一叠吸水纸，然后转向林妍，"林**，OceanHome的会议室有监控。如果这些设计稿无法修复，LX集团将面临知识产权诉讼。"

林妍脸色刷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吗？"周叙白的声音冷了下来，"那请林**现在就去监控室，配合我们保存证据。"

林妍咬着嘴唇看向程微意，眼中闪过一丝乞求。程微意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顾沉舟知道她搞砸了合作，肯定会大发雷霆。

"算了，"程微意轻声说，"设计稿我可以重画。"

周叙白皱眉："你确定？"

程微意点头。她不是原谅林妍，而是不想再和顾沉舟的世界有任何纠缠。

会议草草结束。林妍匆匆离去，临走时狠狠瞪了程微意一眼。其他人也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程微意和周叙白。

"为什么要放过她？"周叙白问。

程微意小心地摊开湿漉漉的设计稿："不值得。"她抬头看向周叙白，"谢谢你刚才解围。"

周叙白摇摇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我这里有部分设计稿的扫描件，是巴黎展会前备份的。"

程微意惊讶地接过文件夹："你怎么会有..."

"职业习惯。"周叙白微笑，"重要的东西，我总会留备份。"

他站起身："晚上有个行业酒会，要一起参加吗？可以认识些潜在客户。"

程微意犹豫了一下："林妍会去吗？"

"当然。"周叙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你需要一个搭档。"

程微意笑了："好。"

晚上七点，程微意换了一身墨绿色长裙出现在酒会现场。她很少参加这种社交活动，以前顾沉舟总说"你不擅长这个"，久而久之她也信了。

"程设计师。"周叙白向她走来，手里端着两杯香槟，"你今天很美。"

程微意接过香槟，轻声道谢。她注意到周叙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礼貌地移开。这和顾沉舟不一样——顾沉舟看她时总是带着审视，仿佛在检查一件商品是否完好无损。

"看那边。"周叙白低声说。

程微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妍正挽着顾沉舟的手臂走进会场。顾沉舟一身黑色西装，英俊的面容引得不少女士侧目。他环视会场，目光在触及程微意时骤然停住。

"要过去打招呼吗？"周叙白问。

程微意摇头："没必要。"

但顾沉舟显然不这么想。他带着林妍径直走来，目光在程微意和周叙白之间来回扫视。

"微意，"他的声音低沉，"回国怎么不告诉我？"

程微意微笑："顾总，我们好像没有报备行程的义务。"

顾沉舟的脸色沉了下来："你非要这样说话？"

"哥，"林妍娇声打断，"微意姐现在可是OceanHome的红人，当然忙了。"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叙白，"周总亲自保驾护航呢。"

周叙白举杯致意："顾总，林**。OceanHome很荣幸能与程设计师合作。"

顾沉舟冷笑："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们是用高薪挖角？"

"沉舟！"林妍假意劝阻，"微意姐有选择的权利嘛。"

程微意抿了一口香槟："顾总误会了。OceanHome看重的是我的设计，不是顾太太的身份。"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顾沉舟心口。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你是在指责我忽视你的才华？"

"不敢。"程微意平静地说，"只是陈述事实。"

气氛剑拔弩张。林妍见状，突然"哎呀"一声："哥，我脚踝好痛，可能是今天扭到了。"

顾沉舟皱眉："怎么回事？"

"今天在OceanHome开会时不小心..."林妍欲言又止地看了程微意一眼。

程微意简直要气笑了。林妍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点没变。

"需要叫医生吗？"周叙白突然问，"会场有医疗室。"

林妍摇头："不用了，就是站久了不舒服。哥，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顾沉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程微意一眼："我们谈谈，单独。"

程微意没有回应。她看着顾沉舟和林妍离去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熟悉的闷痛。三年了，每次林妍需要，顾沉舟都会抛下一切赶去。包括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还好吗？"周叙白轻声问。

程微意回过神："没事。"她放下香槟，"我们去认识其他客户吧。"

酒会进行到一半，程微意已经和几位潜在客户相谈甚欢。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很擅长社交——只要不被顾沉舟的气场压制。

"程设计师，"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是《设计家》杂志的主编苏雯，能采访你几分钟吗？"

程微意欣然同意。采访中，苏雯问起"海之韵"的灵感来源。

"来自一次顿悟，"程微意微笑，"当你终于决定放下某些东西，就会看见新的可能。"

采访结束后，程微意发现周叙白站在落地窗前，正和几位外国客户交谈。他谈吐优雅，偶尔说几句法语或意大利语，引得对方连连点头。这样的周叙白，与公司里那个沉默寡言的CEO判若两人。

"偷看我？"周叙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程微意耳根一热："我在学习周总的社交技巧。"

"叫我叙白吧，"他轻声说，"下班时间。"

程微意点头："好，叙白。"

这个简单的称呼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周叙白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程微意第一次注意到他眼角有一颗很淡的泪痣。

"饿了吗？"周叙白突然问，"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程微意确实饿了。酒会上的小点心根本填不饱肚子，以前参加这种活动，回家后她总要偷偷煮泡面。

"好啊。"

他们正准备离开，顾沉舟突然挡在面前："微意，我送你回家。"

程微意摇头："不用，我自己..."

"我坚持。"顾沉舟的语气不容拒绝。

周叙白看了程微意一眼："需要我留下吗？"

程微意深吸一口气："叙白，我们改天再约吧。"她转向顾沉舟，"走吧。"

顾沉舟的车里弥漫着熟悉的古龙水味道。程微意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一言不发。

"你和周叙白什么关系？"顾沉舟突然问。

程微意皱眉："同事关系。"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同事。"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他接近你不怀好意。"

程微意冷笑："那你呢？你接近林妍又是什么好意？"

"她是我表妹！"

"表妹需要你陪她过每一个生日？需要你半夜去接机？需要你..."程微意突然住口，"算了，没意义。"

顾沉舟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你到底想怎样？离婚是你提的，消失的是你，现在又和周叙白..."

"顾沉舟，"程微意打断他，"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和谁交往，与你无关。"

顾沉舟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你明知道我和林妍没什么！"

"重要吗？"程微意轻声问，"重要的是你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

顾沉舟沉默了。车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送我回家吧。"程微意最终说道。

车重新启动。顾沉舟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程微意不再害怕。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那个以顾沉舟为中心的世界。

回到家，程微意刚换好睡衣，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周叙白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叙白？你怎么..."

"猜你没吃饭。"周叙白举起食盒，"虾饺和粥，还热着。"

程微意让他进门。食盒打开，香气瞬间充满了小公寓。她这才发现自己饿得胃疼。

"谢谢。"程微意真心实意地说。

周叙白摇头："别客气。"他看了看手表，"你吃吧，我先走了。"

"等等。"程微意叫住他，"要不要...一起吃点？"

周叙白犹豫了一下，点头坐下。他们安静地吃着夜宵，偶尔聊几句工作。没有顾沉舟的咄咄逼人，没有林妍的阴阳怪气，只有简单舒适的相处。

临走前，周叙白突然说："微意，你比想象中坚强。"

程微意怔了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顾沉舟的眼神，"周叙白轻声说，"已经不再有爱了。"

程微意站在门口，看着周叙白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突然感到一阵释然。

是的，她不再爱顾沉舟了。而这一刻的认知，竟比离婚那天还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