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沈清澜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像一抹不起眼的背景。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款式简单，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
这是沈清漪最喜欢的颜色和风格。
所有人都知道，顾先生身边的这位替身，必须时刻模仿正主的喜好。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坐那里装清高。」
「一个影子罢了，顾先生念旧，才让她留在身边。」
「听说她妹妹去世后，她就主动找上门，真是……」
议论声细微，却精准地飘进她的耳朵。
沈清澜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她手中端着一杯香槟，指尖微微泛凉。
隐忍和疏离是她的保护色。
她需要这个身份，需要留在顾琛身边。
不是为了那可笑的替身游戏，而是为了查清妹妹沈清漪真正的死因。
那场车祸，太过巧合。
警察以意外结案，但她不信。
「清澜。」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沈清澜抬头，对上顾琛深邃的眼眸。
他的五官轮廓利落分明，英俊得极具攻击性。
此刻，他正微微蹙着眉，似乎对她的「失职」感到不满。
「今天是顾氏的重要宴会，跟紧我。」
他的语气里没有温度，只有命令。
他需要她扮演好「沈清漪」的影子，安抚他那些所谓的「念旧」情绪。
沈清澜站起身，柔顺地走到他身侧。
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混杂着一丝威士忌的味道。
「是，顾先生。」
她的声音轻柔，模仿着记忆中妹妹的语调。
顾琛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似乎对这个「表演」感到满意。
他伸出手，看似亲密地揽住她的腰。
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来的却是公式化的冰凉。
他带着她，穿梭在宾客之间。
她听到人们对顾琛的奉承，以及对她投来的或怜悯或轻蔑的目光。
「顾总对沈**真是情深义重啊。」
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笑着奉承。
顾琛面无表情，只是揽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沈清澜配合地露出一个浅淡而哀婉的笑容。
仿佛沉溺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中。
无人知道，她心中正在冷静地分析每一个与妹妹有过交集的人。
「这位就是清澜妹妹吧？果然和清漪有几分神似。」
一个娇俏又带着些许尖锐的女声插入。
顾曼音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她穿着火红的连衣裙，像一朵怒放的玫瑰，耀眼而带着刺。
她是顾琛的堂妹，也是沈清漪生前所谓的「闺蜜」。
顾曼音上下打量着沈清澜，眼神里的优越感和敌意毫不掩饰。
「堂哥，你也真是的，怎么让清澜穿得这么素净？」
她笑着，语气亲昵，话里的刺却直指沈清澜。
「今天这场合，未免太失礼了。」
顾琛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似乎习惯了顾曼音对沈清澜的刁难，甚至有些纵容。
沈清澜微微低头，轻声道。
「我不太习惯太艳丽的颜色，让曼音姐见笑了。」
又是沈清漪会说的话。
她最讨厌沈清澜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哦？是吗？」
顾曼音晃着酒杯，忽然「哎呀」一声。
她脚下似乎一滑，整杯猩红的葡萄酒朝着沈清澜月白色的裙子泼来。
事发突然，周围响起低低的惊呼。
顾琛眉头一皱，下意识想拉开沈清澜，却慢了一步。
所有人都预见到下一秒的狼狈。
沈清澜眸色一凛。
她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顾曼音的动作。
在她晃酒杯的瞬间，她已经预判到了。
电光火石间，她脚下极其细微地一动，身形以一个旁人无法察觉的角度微微一侧。
同时，她放在身前的手看似慌乱地一抬，指尖不经意般拂过顾曼音的手腕。
「啪！」
酒杯摔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猩红的酒液大部分泼空，只有少许溅在沈清澜的裙摆上，像是晕开的梅花。
而顾曼音则因为手腕被那看似无意的一拂，失了重心，惊呼着向后踉跄两步，撞在了侍者身上。
侍者托盘里的几杯香槟倾泻而下，全数浇在了顾曼音那身昂贵的红色连衣裙上。
瞬间，她变得比沈清澜狼狈十倍。
红色衣裙被酒液浸染，深一块浅一块，贴在身上，滑稽又难看。
宴会厅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顾曼音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她指着沈清澜，尖声道：
「你是故意的！」
沈清澜抬起眼，眼眶微微泛红，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措。
「曼音姐，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吓了一跳，想躲开……」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演技无可挑剔。
「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裙子……」
她求助般地看向顾琛。
顾琛深邃的目光落在沈清澜脸上，带着一丝审视。
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静。
是错觉吗？
他敛下心神，看向顾曼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曼音，注意场合。」
「是她……」
顾曼音还想争辩，但在顾琛冷厉的目光下，悻悻地闭上了嘴。
她狠狠瞪了沈清澜一眼，在同伴的陪同下，狼狈离场去整理。
小小的风波暂时平息。
宾客们收回目光，但窃窃私语并未停止。
只是这次，话题中心变成了顾曼音的出丑。
沈清澜微微垂首，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吗？
好戏才刚刚开始。
顾琛松开揽着她的手，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去休息室整理一下。」
沈清澜柔顺地点点头。
「好的，顾先生。」
她转身，朝着宴会厅侧面的休息室走去。
背影单薄，步伐却稳定。
进入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脸上那副柔弱的伪装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与妹妹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眼神锐利如刀。
她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清洗着指尖沾上的零星酒渍。
刚才那一下，她趁乱在顾曼音的手袋里放了一个微型窃听器。
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这是她调查的第一步。
顾曼音作为沈清漪的「闺蜜」，一定知道些什么。
尤其是关于那条，在妹妹死后就失踪的，「海妖之泪」蓝钻项链。
她抽出纸巾，细细擦干手指。
忽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沈清澜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重新挂上那副温顺的表情。
进来的是顾琛。
他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向她。
强大的压迫感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停在沈清澜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沈清澜。」
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危险。
「你刚才，真的是不小心吗？」
沈清澜的心脏微微一缩。
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无辜的柔婉。
她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见底，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
「顾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只是……不想弄脏裙子，这是清漪妹妹最喜欢的款式。」
她恰到好处地提起妹妹，成功看到顾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
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自觉松了几分。
但目光依旧审视着她。
「最好如此。」
他松开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记住你的身份。」
「你只是清漪的影子。」
「不要做多余的事。」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门被关上。
沈清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抚摸着下巴上被他捏过的地方。
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影子？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顾琛，你很快就会发现。
你亲手带回来的，不是温顺的影子。
而是索命的修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