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深秋,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凉意。
顾晚星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站在“寰宇集团”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下,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折射着繁华都市的冷漠,与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被一个穿着剪裁精良西装的男人引领着,穿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大厅,走进一部需要指纹识别的专属电梯。
电梯无声而迅速地攀升,失重感让顾晚星的心脏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看着跳动的数字,手心渗出细密的汗。
弟弟苍白的脸和母亲绝望的泪眼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笔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垮了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
这份从天而降的“机会”,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带着令人不安的荆棘。
电梯门滑开,眼前是极致的奢华与空旷。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整个帝都的壮阔景象。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办公桌后,并没有人。
引她进来的男人——一位表情严肃的金牌律师——示意她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坐下。
“顾**,请稍等,霍先生正在处理紧急事务。”律师的声音公式化,不带一丝温度。他递过来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封面上印着几个冰冷的黑体字:替身女友协议。
顾晚星的手指微微颤抖地翻开厚重的合同页。
甲方:霍沉夜,帝都霍氏集团掌舵人,一个在财经杂志封面和坊间传闻中都代表着无上权势与冷酷的名字。
乙方:顾晚星,一个为生计疲于奔命的普通女孩。
条款的核心内容直白得残忍:她需要扮演一个已经逝去的女人——江诗涵。
住进霍宅,使用她的一切物品,模仿她的一言一行,成为霍沉夜思念亡魂的活体容器。
而代价,或者说报酬,是每年一千万人民币。
一千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足够支付弟弟数次大型手术和最好的康复治疗,能让母亲不必再深夜垂泪,能让全家从此摆脱困顿……
巨大的诱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发紧。
“我需要……具体做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核心要求是,让霍先生‘感觉’江诗涵**还活着。
穿她生前的衣服,用她的物品,模仿她的生活习惯、语气神态,甚至……她可能会说的话。
简而言之,在霍先生需要的时候,你就是‘江诗涵’。”
荒谬!可悲!顾晚星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些词。
一个站在财富顶端的男人,竟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失去爱人的痛苦?
这该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深情,又是多么令人窒息的绝望?
“霍先生……他,真的很爱江诗涵**吗?”这个问题几乎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律师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
“江诗涵**是霍先生的青梅竹马,是他生命中唯一承认并深爱过的女人。
她的离世……彻底改变了霍先生。
他变得……更加难以接近,心扉紧闭,无人能入。”
律师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劝诱,
“顾**,我理解这个要求非常规且苛刻。
但霍先生愿意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足见其内心的需求有多么强烈。
而且,”
他的目光在顾晚星脸上仔细逡巡,带着职业性的评估,
“你和江诗涵**的相似程度,实在令人震惊。
若非亲眼确认过事实,我几乎要以为……”
顾晚星顺着他的示意抬起头,目光定格在办公室侧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肖像上。
照片中的女子,穿着一袭飘逸的白裙,站在阳光下,笑容温婉纯净,眼眸清澈如春日溪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精心呵护的幸福光芒。
那就是江诗涵。
顾晚星的心猛地一沉。
像。
太像了。
眉眼轮廓,鼻梁弧度,甚至嘴角微扬的弧度,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眼神。
照片中的江诗涵,眼底是未经风霜的明媚与温暖;而此刻镜中映出的顾晚星,眼中只有被生活重担磨砺出的疲惫、谨慎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愁。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弟弟痛苦的**声、母亲哀求医生的画面、债主凶恶的嘴脸……无数碎片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
尊严?自我?在生存和亲人的生命面前,它们轻如鸿毛。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壮与决绝的力量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笔。”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却像绷紧的弦。
律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迅速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签字笔。
冰凉的笔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顾晚星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份协议,掠过“一千万”那个刺目的数字,最后停留在“替身女友”那四个字上。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然。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一笔,都像是在亲手埋葬那个名叫“顾晚星”的自己。
从此,她将戴上名为“江诗涵”的面具,走进一个由金钱和执念构筑的华丽牢笼。
为了弟弟,为了家人,她甘愿成为亡魂的替身,呼吸一个已逝女人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