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悉她头发上所有的味道。除了今天这股陌生的高级香氛，
和她肩上那根不属于她的棕色卷发。她说那是同事不小心蹭的，可定位软件的光点，
正稳稳停在那个我从未去过的高档小区。原来这三年，
我才是那个被她圈养在旧房子里的“家”。1晚上十点十七分。陈默关掉了嗡嗡作响的电脑。
屏幕暗下，映出他疲惫却带着一丝笑意的脸。他今天刚拿到项目奖金。不多，十五万。
但足够付那套小户型公寓的首付了。他连求婚的措辞都想好了。就在下周六，
他们认识三周年的纪念日。玄关传来钥匙细碎的碰撞声。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老公？
”苏晴的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尾调，像是撒娇。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在呢。”陈默起身，
快步走向玄关，想第一时间拥抱她，分享喜悦。苏晴站在门口，放下沉重的通勤包。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浅灰色风衣。那是他们去年一起买的，打了折，她还心疼了好久。
“好累啊。”她张开手臂，自然地向他索要拥抱。这是他们三年来的习惯。
陈默微笑着走过去，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他能感觉到她外套上微凉的湿气。
他的下巴习惯性地抵在她的头顶。深深呼吸。他熟悉她头发的味道。
那是混合着家里炒菜油烟的气息。和她那瓶平价橙花洗发水的甜香。
有时还会有地铁拥挤人潮的浑浊感。那是生活的，真实的味道。是他们一起奋斗的味道。
但这一次。一股陌生的香气强势钻入他的鼻腔。不是果香，不是油烟。是一种清冷的，
带着距离感的木质香。像雪后松林，又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花香。很高级，很昂贵，
绝不属于他们的日常生活。陈默的身体，在千分之一秒内僵住了。他的拥抱短暂地停顿。
大脑像被冰水浇过，瞬间清醒。这不是苏晴该有的味道。“今天工作顺利吗？
”他不动声色地问，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嗯，就是稿子有点麻烦，改了好几版。
”苏晴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她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眼睛很亮，
带着一种被娇养出的松弛。“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陈默松开手，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全身。风衣里面是一件他没见过的米白色丝质衬衫。质感极好，
光泽柔润，绝不是她平时会买的平价款式。“不用，我吃过了。”他伸手，
帮她理了理额前并不存在的乱发。动作温柔，一如往常。就在他的手指掠过她肩头时。
他的指尖顿住了。在她灰色风衣的肩线处。粘着一根微卷的短发。发色是明显的深棕色。
在灯光下，泛着精心保养过的光泽。苏晴的头发是原生纯黑。而且是顺直的，从不自然卷曲。
这根头发，不属于她。像一个突兀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入侵者。在他心底最深处，
拉响了尖锐刺耳的警报。“怎么了？”苏晴注意到他瞬间的凝滞。“有根掉发。
”陈默语气自然，听不出丝毫波澜。他用拇指和食指拈起那根棕色头发。动作轻描淡写。
“哎呀，可能是在公司沾上的。”苏晴瞥了一眼，并不在意，语气轻松。
“大概是不小心蹭到的。”她解释得流畅自然，毫无破绽。转身就走向洗手间。“一身灰，
我先洗个澡。”陈默站在原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他摊开手掌。
那根微卷的棕色头发，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骤然缠绕上他刚刚还因憧憬未来而滚烫的心脏。真的，只是不小心蹭到的吗？
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高级香氛。这件来历不明的，价格不菲的丝质衬衫。
还有这根不属于她的，带着精致卷度的头发。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是证据。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城市的霓虹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像他此刻骤然浑浊的心情。
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计算首付和贷款的页面。那串关于未来的数字，
此刻显得如此可笑。他需要更多的证据。而不是凭这细微的征兆，
就毁掉他精心准备了三年的未来。理性这样告诉他。但直觉已经在胸腔里，
发出沉闷而绝望的撞击声。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被他置顶的，备注为“晴宝”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今天下午发的：“宝贝，今晚早点回来，有好事告诉你。
”她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现在想来，那表情包都透着敷衍。他翻看她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一张办公桌的局部图，配文：“加班狗的夜，全靠咖啡续命。
”照片角落，无意中拍到了一角窗户倒影。倒影里，不是她公司那栋老旧写字楼的景象。
而是某个高档商场璀璨的水晶吊灯。陈默的拳头，无声地握紧了。谎言。从味道，到头发，
再到这张精心构图的照片。全都是谎言。他以为他们是在并肩奋斗，为共同的未来打拼。
他甚至在刚才，还在为能给她一个“家”而欣喜若狂。可现在。
冰冷的怀疑像藤蔓一样勒紧他的喉咙。他是不是，早就被排除在她的未来之外了？
2陈默没有睡。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窗外的雨停了，
月光惨白地透进来，照着他手中那根深棕色的卷发。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背叛。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真相，需要确凿的证据，
来碾碎这该死的猜疑。第二天是周六。苏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神情慵懒。
看到他坐在餐桌前，她有些意外。“你今天没去加班？”“项目结束了，休息两天。
”陈默把温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语气平常，“看你睡得香，没吵你。”苏晴“哦”了一声，
坐下小口喝牛奶。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微信预览。
发信人备注是“周经理”。内容看不清。但她快速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回复着，
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不是对同事该有的笑容。陈默的心，又沉下去一分。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状似无意地问。“啊？没什么，可能……出去逛逛吧。
”她回答得有些含糊，放下杯子，“约了小雨看看裙子。”小雨是她的闺蜜。陈默点点头，
没再追问。看着她走进卧室化妆的背影，他起身，拿起了她放在客厅充电的平板电脑。
指纹解锁，成功。他点开微信。和苏晴手机的实时同步。那个“周经理”的对话框，
赫然在目。最新的消息，并非工作。周经理：【宝贝，昨晚累坏了吧？
那家酒店**浴缸不错，下次再带你去。】周经理：【香奈儿那个新款链条包，我给你订了，
下午送到云邸。】苏晴：【谢谢亲爱的[爱心]你最好啦！】苏晴：【下午我过去拿，
正好把落在你那儿的丝巾带回来。】云邸。酒店。**浴缸。香奈儿。每一个词，
都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陈默的视网膜上。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而他，
像个傻子一样，在家里给她热牛奶，规划着用奖金付首付的未来。他强忍着砸掉平板的冲动，
继续翻看。更早的记录，像一把钝刀，凌迟着他的心。他们讨论着去三亚度假，
时间就在他原本计划的求婚纪念日那周。他们亲密地互称“老公”“老婆”。
周扬甚至抱怨：“你那个男朋友还没处理好？拖泥带水。”苏晴回复：【放心啦，
就快解决了。他没什么钱，人也无趣，怎么跟你比。再给我点时间。】【就快解决了。
】【他没什么钱，人也无趣。】原来，他这三年的付出，全心全意的爱，在她眼里，
只是需要“处理”掉的麻烦。原来，他精心准备的未来，在她看来，一文不值。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陈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他拿出自己的备用手机，动作稳定得可怕。下载，安装，将安装包发送到苏晴的手机。
附言还是那个借口：“最新的系统优化插件。”苏晴很快回复，
带着那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安装好啦，亲亲老公。”她对他，依旧毫无防备。或者说，
不屑于防备。定位软件开始工作。地图上，代表她的光点，在下午两点，
果然移动到了“云邸公寓”。陈默穿上外套，出门。他驱车跟在远处，
看着她走进那栋豪华公寓。一个多小时后，她再次出现。手里拎着一个醒目的，
印着ChanelLogo的纸袋。肩膀上，随意搭着一条崭新的，
她从未在家里戴过的丝巾。她脸上洋溢着一种被物质充分满足后的，慵懒而幸福的光彩。
那是他从未给予过她的光彩。陈默坐在车里，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像只被精心喂养的金丝雀，
满足地走向公交站台——为了维持在他面前“节俭”的人设。他举起手机，调整焦距。咔嚓。
咔嚓。他拍下了她拎着名牌包，走向公交站的全过程。拍下了她脸上那刺眼的笑容。
也拍下了那辆再次驶入地库的黑色宝马X5，以及驾驶座上那个模糊但能辨认的男人侧脸。
证据，足够了。多到溢出来。他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温馨，此刻却只剩讽刺的“家”。
苏晴已经回来了，正哼着歌，把那个新包往衣柜深处藏。听到开门声，她吓了一跳，
有些慌乱地合上衣柜。“回来这么早？”她强作镇定。“嗯，没意思，就回来了。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个没关严的衣柜门缝，语气平淡，“买到喜欢的裙子了？”“……没，
没看到合适的。”她眼神闪烁。陈默没再说话，径直走进书房。他关上门，反锁。然后，
他打开了电脑。开始整理他收集到的所有东西。聊天记录截图。定位轨迹。照片。消费记录。
还有，他通过一些非公开渠道，查到的关于周扬家族企业税务问题的初步分析。
他像一个最冷静的外科医生，精准地剥离着谎言的血肉，露出残酷的真相骨架。这个过程，
无异于自我凌迟。每一个证据，都在提醒他，这三年，他活在一个多么巨大的骗局里。
他被当成备胎，被圈养，被比较，被嫌弃“无趣”、“没钱”。他以为的奋斗和未来，
在另一个男人随手送出的奢侈品面前，不堪一击。愤怒和痛苦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涌，
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但他死死压住了。他将这些情绪，全部淬炼成了冰冷的，复仇的意志。
苏晴。周扬。他要他们付出代价。一个都跑不了。几天后，陈默以“想换个大点的房子，
看看我们的预算”为由，轻松拿到了苏晴的信用卡电子账单。
看着那张属于“周扬”的副卡消费记录，他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他甚至有心情去分析周扬的消费习惯，为那份即将送出的“大礼”添砖加瓦。时机，
在他发现那瓶避孕药时，彻底成熟。那天苏晴洗澡，他帮她拿换洗衣物，在她化妆包夹层里，
摸到了那个熟悉的维生素瓶子。手感略有不同。他倒出来。绿色的维生素胶囊里，
混杂着几颗白色的，形状完全不同的药片。他认得那种药。他曾陪一个女性朋友去药店买过。
短效口服避孕药。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她所谓的“备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