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图书馆停电】1A大图书馆的灯在20:17分准时熄灭。整栋楼的应急灯像迟暮的老人，慢吞吞地亮了几盏，又暗下去。乔漾的笔记本“啪”一声黑屏，未保存的插画瞬间遁入黑暗。“又停电……”她小声叹气，手指在书包侧袋摸索——空的，充电宝早上被妹妹乔安安带去医院给雾化器供电了。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谁有充电宝？”“今晚校庆演练，估计得停一小时。”乔漾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合上电脑，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右侧传来：“用这个。”2她抬头，先看见一只手。冷白、指骨分明，像建模软件里拉出来的完美素材。那只手把一块白色充电宝推到她面前，数据线接口与她的Type-C严丝合缝。乔漾愣了两秒：“谢谢……我二十分钟就够。”“不急。”那人声音很低，像夏夜掠过湖面的风。应急灯恰好亮了一格，她看清了他的脸——黑色口罩拉到下巴，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A大无人不识的这张脸：沈予白，计算机研一，AI医疗团队的核心，学校论坛“女生最想嫁”排行榜断层第一。据说他参与的视网膜识别项目刚拿了千万融资，本人却低调得连校报都拍不到正脸。乔漾把线插上，手机震动，电量图标从红色跳成绿色。“加个微信。”沈予白把手机递过来，二维码亮在屏幕上，“充完还我。”她慌忙扫码，备注栏下意识输入“充电宝同学”，指尖一顿，又匆匆删掉。“乔漾。”她小声报上名字。沈予白垂眼，像在记忆里搜索，半晌“嗯”了一声：“美术系的。”乔漾微怔——他竟知道她。对方却已收回手机，起身，黑色卫衣帽檐下露出一截冷白的后颈，像雪夜折出的月光。灯就在这时亮了。乔漾低头，发现速写本上多了一行钢笔字：“画得不错，下次见面还你一张。”她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画了他的侧脸——睫毛在鼻梁投下的阴影，像一把小扇子。而纸页最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串微信号：ShenYubai_07233回宿舍的路上，乔漾收到两条微信。第一条来自安安：“姐，我到病房啦，充电宝明天还你”第二条来自新的好友“S.YB”：“到宿舍告诉我。”她盯着那六个字，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像有人轻轻按下空格键，播放键自动播放了一段空白音轨。夜里十一点，她洗完澡，顶着半干的头发缩进床帘，打开微博小号“@乔乔在画画”，把今晚的速写发上去，配文：“画了个充电宝成精。”三分钟后，大号@白转发了这条微博，附言：“长得像我。”粉丝瞬间炸锅：“我白神被盗号了？！”“这谁？三分钟我要她全部资料！”乔漾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私信99+。她慌乱地点进@白的主页——认证信息：A大研一沈予白，粉丝38万，最新一条是AI医疗项目的路演视频。而此刻，视频里冷淡的男主角刚给她发了第三条微信：【沈予白：明天下午三点，咖啡馆还你充电宝。】乔漾把手机扣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声大过夏夜的蝉鸣。【第二章

匿名短信】1第二天一早，乔漾被闹钟惊醒。昨晚她翻来覆去两点才睡，梦里全是沈予白的那句“长得像我”。她揉揉眼睛，摸到枕边的手机——电量满格，那条“明天下午三点”静静躺在屏幕顶端。还没来得及回复，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蹦了进来：【离沈予白远一点，你们不是一个世界。】没标点，没署名，像一把冰锥扎进心脏。乔漾盯着那行字，指尖发凉。她截图发给室友许笙笙：“恶作剧？”许笙笙的语音很快弹过来，背景是嘈杂的商场：“别理，沈予白的追求者能从图书馆排到外滩。不过……”语音里忽然压低声音，“漾漾，你不会真喜欢他吧？”乔漾没回。她把短信删除，又把号码拉黑，却像吞了一颗没嚼碎的薄荷糖，凉意一路滑到胃里。2下午两点五十，乔漾提前到了咖啡馆。这是她最常来的地方——“北纬31°”，木质装修，落地窗对着银杏大道。她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杯最便宜的美式，把充电宝放在桌角。沈予白三点整推门而入。黑色T恤，水洗牛仔裤，肩线利落得像刀裁。他目光扫了一圈，径直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早了？”“嗯……怕堵车。”乔漾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请你。”沈予白没动，反而把一个小盒子放到她手边：“回礼。”乔漾打开——是一枚银白色U盘，造型像迷你充电宝。“里面是retinaNet的模型源码。”他顿了顿，“你不是说想给插画加动态光效？这个可以跑实时渲染。”乔漾怔住。上周她在微博小号随口抱怨“画光好累”，他居然记得。“谢谢……”她攥着U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予白却像只是完成了一件小事，伸手把桌上的充电宝拿回，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那一瞬间，乔漾像被静电击中，猛地缩回手。沈予白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忽然问：“昨天那条短信，你收到了吧？”乔漾手指一紧：“你怎么知道？”“猜的。”他语气淡，却带着笃定，“昨晚论坛有人匿名发帖，说‘某些女生别妄想攀高枝’，IP在女生宿舍。”乔漾咬住下唇。沈予白把咖啡往她那边推了推：“别理。她们不敢舞到我跟前。”他说得太轻描淡写，仿佛那些恶意只是落在肩头的灰尘，拍一拍就散了。乔漾却想起自己银行卡里三位数的余额，想起父亲欠下的150万高利贷，想起妹妹下周的手术费。“沈予白，”她听见自己声音发哑，“我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沈予白没反驳，只是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咖啡杯，喝了一口——那是她喝过的位置。“现在呢？”他抬眼，黑眸沉静，“同一个杯子了。”3傍晚，乔漾回到宿舍。许笙笙正在试口红，见她进来，笑着晃了晃手机：“论坛炸了，你快看。”乔漾点开学校论坛，首页飘红标题：【爆】白神疑似恋爱！咖啡馆牵手美术系女生！配图是沈予白推咖啡给她的瞬间，错位看起来像十指交扣。评论区两极分化：“这女生谁？好眼熟……”“美术系乔漾，奖学金公示栏见过，挺惨的。”“惨什么？飞上枝头罢了。”乔漾手指往下滑，忽然看到一条匿名回复：“某些人最好照照镜子，山鸡也配当凤凰？”IP：女生宿舍7栋。她抬头，正对上许笙笙的笑脸。“笙笙，”她声音很轻，“是你吗？”许笙笙涂口红的动作一顿，旋即无辜地眨眼：“什么呀？我下午在商场逛街呢。”乔漾没再追问。夜里，她把那条匿名短信截图保存，然后打开微博小号，发了条新动态：“山鸡也有翅膀，飞不飞是我的事。”发完，她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窗外，夏末的风卷起银杏叶，像一场无声的暴雨。【第三章

“合约情侣”】1周五傍晚，画室关门。乔漾把最后一笔颜料刮回颜料盒，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了一下。【沈予白：校东门，黑色迈巴赫，车牌沪A·X7P30。】她心口猛地一跳。三天前咖啡馆那杯共用的美式还留在记忆里，像一枚暗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兑现。她背着帆布包小跑过去。迈巴赫车窗贴了隐私膜，后排门却从里推开。沈予白换了一件雪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腕骨上扣着一块极薄的银色手表，反着冷光。“上车。”乔漾攥紧肩带：“去哪儿？”“带你去解决麻烦。”他把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封面四个黑体大字——《恋爱履行协议》。2车内冷气开得很低。乔漾指尖发僵，一行行往下看。甲方：沈予白乙方：乔漾期限：六个月甲方义务：一次性支付乙方人民币叁拾万元整，用于乙方指定医疗支出；负责处理乙方父亲债务纠纷。乙方义务：在甲方需要时，以“女友”身份出席一切公开及私人场合；禁止与其他异性产生情感纠葛；禁止……她目光停在最后一条：禁止真动心。违约者须支付违约金人民币壹佰万元整。乔漾抬眼：“沈予白，你在买我的时间？”“不，我在买清净。”沈予白语气平静，“沈氏下周启动并购谈判，对方是我父亲旧交，想用联姻绑定资源。我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挡桃花，而你——”他顿了顿，“需要钱。”乔漾胸口像被塞进一把碎冰。她想到医院刚发来的欠费单，想到妹妹躺在病房里苍白的脸，想到昨晚债主发来父亲跪在雨里的照片。“为什么选我？”她声音发哑。沈予白侧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因为你不贪心。”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他瞳孔里映出金色的线。乔漾忽然笑了：“如果我拒绝呢？”“拒绝是你的自由。”沈予白把钢笔递给她，笔尖在暗色里闪着微光，“但今晚十二点前，医院会停掉乔安安的药。”乔漾指尖一颤。她想起妹妹上周拉着她衣角说的那句“姐，我想活下去”。十秒后，她在乙方栏签下名字。最后一笔划破了纸。沈予白接过协议，翻到最后一页，忽然抽出一张便签贴在第一条上。【禁止真动心】被划掉，旁边多了一行遒劲的字：只准对我动心。他贴完，抬眼看她：“合同归合同，情绪归情绪。乔漾，别把自己绕进去。”3当晚，30万到账短信跳出屏幕。乔漾站在医院走廊，盯着“账户余额：300,128.56”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她把欠费单一张张塞进碎纸机，机器轰鸣，像一场小型雪崩。沈予白的微信在同一时刻进来：【沈予白：明晚六点，陪我回老宅吃饭。】她回了一个“好”，又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删掉——“谢谢你。”最终什么也没说。4第二天傍晚，沈家的车直接开到宿舍楼下。乔漾穿着沈予白派人送来的白色茶歇裙，腰线收得极好，裙摆却长到脚踝，像一支温润的玉簪花。许笙笙倚在门框，似笑非笑：“漾漾，飞上枝头的感觉如何？”乔漾没接话，弯腰换鞋。许笙笙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沈家今晚请的是并购方董事长，你猜他们看到你，会不会后悔选了个‘灰姑娘’？”乔漾直起身，冲她笑了笑：“灰姑娘至少还有水晶鞋，你呢？”说完推门而出，留下许笙笙面色微僵。5沈家老宅在南郊，法式庄园，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时，乔漾看见喷泉里亮着蓝色射灯，水柱随古典乐起伏。沈母站在台阶上，一身墨绿旗袍，手腕翡翠镯子浓得像要滴出来。“予白，”她目光掠过乔漾，笑意不达眼底，“这就是你说的小朋友？”沈予白牵住乔漾的手，十指相扣：“妈，正式介绍一下，我女朋友，乔漾。”乔漾礼貌颔首：“阿姨好。”沈母微笑：“乔**气质很干净，怪不得予白喜欢。”“干净”两个字咬得极轻，却像刀片刮过耳膜。晚餐桌上，并购方董事长林董举杯：“予白年轻有为，和笙笙青梅竹马，如今……”沈予白打断：“林董，我女朋友胆子小，您别吓她。”他侧头看乔漾，灯光下睫毛在眼睑投出温柔的弧度：“她容易当真。”乔漾配合地低头一笑，桌布下手心却沁出冷汗。饭后，沈母把她叫到茶室，递来一杯普洱：“乔**，予白从小被绑架过，对失控有阴影。他做任何决定都要百分百可控。你明白吗？”乔漾捧着杯子，指尖被烫得发麻：“明白。”沈母满意地点头，从包里抽出一张支票：“这是500万，离开他。”乔漾看着那串零，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别信承诺，要信合同。”她抬眼，轻声说：“阿姨，合同期限六个月，到期我会走。违约金我付不起。”沈母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孩子。”6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没说话。乔漾靠在车窗，看霓虹被拉成一条条彩色的线。沈予白忽然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累了就睡。”乔漾没动。半晌，她听见他低声说：“乔漾，你只要配合我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债务、手术、你父亲的烂摊子，我都会解决。”乔漾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沈予白，六个月之后，我们两清。”沈予白没回答，只是掌心覆在她发顶，温度透过发丝渗进来。夜色很深，迈巴赫无声滑过城市灯火，像一艘驶向未知的船。【第四章

修罗场舞会】1校庆舞会当天，整座A大被灯光与银杏叶包围。主楼前的广场搭起露天舞池，喷泉打出冷白射灯，水柱随《PorUnaCabeza》的节奏起伏。乔漾站在后台化妆镜前，手心全是汗。白色茶歇裙已经被替换——许笙笙下午特意送来一条银色鱼尾高定：“仿CHANEL2024早春系列，绝对惊艳。”乔漾当时犹豫：“会不会太张扬？”许笙笙笑得亲昵：“就是要张扬。沈家太子爷的女伴，怎么能低调？”此刻，镜子里的人被亮片裹得发光，后背却镂空到腰窝，像一条被搁浅的人鱼。乔漾低头看时间，19:55，沈予白的消息弹出来：【沈予白：别紧张，跟着我就行。】220:00，舞池准时亮灯。沈予白站在台阶尽头，黑色戗驳领西装，领结是一枚暗红宝石，像凝固的血。他朝乔漾伸手，掌心向上，像邀请又像命令。乔漾把手放上去，指尖冰凉。第一支舞是慢华尔兹。沈予白扣住她后腰，低声数拍：“一、二、三——转。”裙摆随旋转铺开，像银色浪头。乔漾看见人群里举起手机，闪光灯连成星海。她听见议论：“这就是沈公子官宣的女友？挺漂亮。”“漂亮有什么用，家底差远了。”“听说欠了一**债，灰姑娘现实版。”沈予白忽然收紧手臂，把她带向自己，呼吸拂过她耳廓：“别看他们，看我。”乔漾抬眼，撞进他深黑的瞳孔，世界瞬间静音。3第二支舞换快拍，鼓点密集。乔漾刚要退后，许笙笙从人群里走出——同款银色鱼尾裙，裙摆却比她长两寸，碎钻在灯下像流动的银河。“好巧。”许笙笙冲沈予白举杯，目光却落在乔漾脸上，“撞衫了。”四周响起看热闹的抽气声。CHANEL正版与仿版，真千金与假公主，修罗场要素拉满。记者蜂拥而上，话筒几乎戳到乔漾下巴：“乔**，您对撞衫怎么看？”乔漾握紧沈予白的手，刚要开口，许笙笙先一步红了眼眶：“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漾漾也选了这条……”闪光灯疯狂连拍。沈予白忽然轻笑，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安静。“仿版？”他侧头，目光在乔漾身上停留两秒，像在欣赏名画，“我未婚妻就算披麻袋也好看。”人群爆出起哄声。许笙笙的笑容僵在脸上，酒杯微微倾斜，香槟溅上裙摆，像一滩暗色的泪。4舞会间隙，乔漾去洗手间补妆。刚锁上门，就听见外面高跟鞋声。“看见没？许笙笙脸都绿了。”“嘘——小点声，许家可是今晚的金主之一。”“金主怎么了？沈家一句话，林董的并购案就得让步。”水声响起，议论声被冲散。乔漾推门出来，镜子里的人眼尾发红。她打开水龙头，忽然听见隔间里许笙笙的声音：“予白，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看看我？”乔漾动作顿住。沈予白的回答隔着门板传来，冷得像冰：“不会。”简短，笃定，没有任何余地。乔漾却笑了一下，笑到唇角发苦——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也只是“合约”里恰到好处的挡箭牌。523:00，舞会进入**。无人机拼出“Happy120th”字样，烟火升空，照亮整片夜空。沈予白被校长拉去合影，乔漾独自站在香槟塔旁。许笙笙端着两杯香槟走来，递给她一杯：“和解？”乔漾没接。许笙笙也不恼，自顾自碰了下杯沿，声音甜得发腻：“漾漾，灰姑娘的南瓜车只到十二点。你猜，十二点之后沈家会怎么选？”乔漾抬眼，看见沈母站在二楼露台，目光居高临下。烟火再次炸开，照亮她手里的支票——正是沈母那天给的500万。乔漾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转身往舞池外走。裙摆太长，她踩到鱼尾下摆，“嘶啦”一声，后腰的缝线崩开。闪光灯立刻追过来。她狼狈地捂住胸口，沈予白从人群里冲来，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罩住她肩膀。“走。”他握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乔漾却挣了一下：“我自己能回去。”沈予白低头，声音沉到只有她能听见：“你想让全校看笑话？”乔漾抬眼，眸子里有水光：“沈予白，我已经是个笑话了。”沈予白喉结滚动，下一秒，直接打横抱起她。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闪光灯像暴雨，他抱着她穿过光柱，背影挺拔得像一柄劈开黑夜的剑。6迈巴赫驶离校园。乔漾缩在后排角落，银色鱼尾裙被西装外套裹得乱七八糟。沈予白递来一杯温水：“裙子明天赔你新的。”乔漾摇头：“不用，反正也不会再穿。”车内陷入沉默。半晌，沈予白开口：“今天那些话，别往心里去。”乔漾看着窗外飞逝的灯影，轻声问：“哪句？仿版？灰姑娘？还是——”她转头看他，眼尾还红着，“那句‘我未婚妻就算披麻袋也好看’？”沈予白皱眉，伸手想碰她眼角，乔漾偏头躲开。“沈予白，”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六个月后，我会把西装、裙子、甚至今晚的掌声，全都还给你。”沈予白的手僵在半空。夜色很深，车里没开灯，只有仪表盘幽幽的蓝光。乔漾把西装外套拉紧，闭上眼。一滴水渍无声落在真皮座椅上，很快消失不见。【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