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车窗，温婉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灯光。记忆咖啡馆的地址在导航上闪烁，距离工作室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却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就在前面路口停下。"温婉对司机说，"我自己走过去。"
她需要这短短几分钟的步行来整理思绪。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七年前，祁煜也是这样站在雨中等她的吗？
咖啡馆的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温婉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咖啡豆烘焙的香气和若有若无的爵士乐。店内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站在吧台后。
"温**？"女人放下正在擦拭的咖啡杯，"我是刚才给您打电话的店主。"
温婉点点头，喉咙发紧。她环顾四周，突然在角落的墙上发现一张照片——那是她和祁煜的合影，拍摄于三年前。照片里的祁煜搂着她的肩膀，笑容明亮，而她正低头看手机，只露出半个侧脸。
"他经常坐在那个位置。"店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候写东西，有时候只是发呆。"
温婉的心脏猛地收缩。她从未想过祁煜会有这样的习惯，在她忙碌得无暇顾及他的时候，他竟在这里独自等待。
"东西在楼上。"店主示意她跟上，"祁先生包了整个阁楼七年，付了十年的租金。他说...如果有一天您来了，就把钥匙交给您。"
阁楼很小，只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摆着一个木盒，盖子雕刻着精细的樱花图案——那是他们大学校园里的标志性植物。
"他说您会认得这个盒子。"店主轻声说完，体贴地退出了房间。
温婉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木盒。她当然认得。大四那年，她曾随口提过喜欢这种手工木艺品。一周后，祁煜送给她一个类似的盒子，里面装着他亲手做的樱花书签。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我现在都用电子书了"。
深吸一口气，温婉打开了盒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百封信，每一封都标注着日期。最上面那封的日期是昨天，信封上写着"给婉婉的第365封信"。
365封。整整一年的量。
温婉抽出最底下那封，信封已经泛黄，日期是七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
「今天你终于对我笑了。虽然只是因为我讲了个不好笑的笑话，你出于礼貌扯了扯嘴角。但我已经决定，要让你真正笑起来。——2016.3.12」
泪水模糊了视线。温婉慌乱地擦去眼泪，又抽出几封中间的信。
「婉婉，今天是你连续工作的第36个小时。我在你办公室外等了整晚，最后只能把热了三次的粥交给保安。希望你至少记得吃饭。——2018.9.15」
「你又一次忘记了我的生日。但没关系，我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凌晨三点你结束工作，靠在我肩上睡着了。这是我今年唯一一次能抱你的机会。——2019.11.23」
「今天你胃疼，我买了药送去。你助理说你正在开会，不能打扰。我把药放在前台了，希望你能收到。PS：药在左边抽屉，温水别太烫。——2021.4.7」
每一封信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入温婉的心脏。她疯狂地翻找着，终于在盒子中层找到了标着"2022.5.18"的信——那天是祁煜创业公司开业典礼，她在米兰参加时装周。
「婉婉，今天公司开业了。我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却一直在寻找你的身影。我知道你不会来，但还是忍不住期待奇迹。台上致辞时，我说感谢最重要的人，所有人都以为我在说投资方，其实我在说你。——2022.5.18」
温婉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信件散落一地。她一直以为祁煜的等待是理所当然的，就像空气和阳光，永远都在那里。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手机**突兀地响起。是苏晴。
"婉婉！你在哪？出大事了！"苏晴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陈明刚刚在社交媒体上发长文，关于你和祁煜的..."
温婉的心沉了下去。陈明是祁煜最好的朋友，也是少数知道他们所有故事的人。
"发给我。"她哑着嗓子说。
挂断电话后，温婉的手机很快收到苏晴转发的链接。那是一篇题为《七年，一个男人的尊严可以低到什么程度》的长文，陈明用冷静克制的笔调，列举了祁煜为温婉做过的无数件事，以及她如何一次次将他推开。
最刺痛温婉的是这一段：
「去年12月，Eternity品牌晚宴后，祁煜胃出血住院。因为他在酒桌上替温婉挡了七轮酒，而她在接受媒体采访。医生说他再这样喝酒会出大问题，但他笑着说"值得"。温婉知道后，只回了一条微信："我在忙，你自己好好休息"。她甚至没去医院看一眼。」
温婉的呼吸停滞了。她记得那天——品牌晚宴大获成功，她沉浸在媒体追捧中，完全忘记了是祁煜替她扛下了所有应酬。后来看到他的消息，她确实只回了一句敷衍的话。
颤抖着手指，温婉拨通了祁煜的电话。这是分手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试了微信，发现已经被拉黑。邮箱、社交账号、甚至支付宝好友——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了。祁煜这次是真的要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温婉跌跌撞撞地下楼，店主惊讶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
"他...他还说过什么吗？"温婉艰难地问道。
店主犹豫了一下："祁先生说，如果您来了，就告诉您——'那些你不在乎的细节，都是我全部的爱'。"
雨下得更大了。温婉站在咖啡馆门口，任凭雨水打湿全身。她想起祁煜的公寓就在附近，那个她总共没去过几次的地方。
也许，也许他会在家？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无法遏制。温婉冲向雨中，高跟鞋踩进水坑也毫不在意。十五分钟后，她站在祁煜公寓楼下，全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保安认出了她："温**？祁先生不在家，他...他已经一周没回来了。"
温婉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我能上去看看吗？我有钥匙。"她撒谎了，但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行了。
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温婉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当门打开的那一刻，她闻到了熟悉的木质香气——祁煜一直用的那款古龙水。
公寓整洁得近乎冷清。温婉打开灯，目光立刻被客厅墙上的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面巨大的照片墙，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
她走近细看，顿时如遭雷击。
每一张照片都是她。她在台上领奖的样子，她在咖啡馆画设计稿的侧脸，她疲惫地靠在出租车窗边的身影...从七年前到现在，按时间顺序排列，记录着她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照片旁边还贴着便签，写着拍摄背景：
「婉婉第一次个人展，2017.4.5，她穿了那件我送的蓝裙子，但忘了是我送的。」
「婉婉连续工作28小时后睡着，2018.11.3，我偷亲了她的额头，她没醒。」
「婉婉获得年度设计师大奖，2020.9.18，我在台下鼓掌，她没看见我。」
最中央是一张放大的照片：温婉在樱花树下低头看手机，祁煜站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而不是看镜头。便签上写着：
「我最爱的一张照片，因为这一刻，我的眼里全是你，而你的世界里还没有别人。——2023.3.21」
温婉双腿发软，跪倒在照片墙前。她终于明白，这七年来，祁煜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记录着她，爱着她...而她，从未真正回头看过他一眼。
手机再次响起，是工作室的紧急来电。温婉机械地接起来，听到市场总监惊慌的声音：
"温总，不好了！L&K集团正式宣布终止合作，股价开始暴跌，董事会要求立即召开危机会议！"
温婉麻木地回应："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面照片墙，突然注意到右下角有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不是她，而是祁煜和一个年轻女子在餐厅交谈的画面。女子侧脸精致，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蝴蝶形胎记。
林珊。
照片日期是两周前，就在祁煜给她发分手短信的前三天。
温婉的心被狠狠揪紧。原来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祁煜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而她，直到失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需要他。
离开公寓时，温婉在门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品——她去年送给祁煜的生日礼物，一条她随手在机场买的领带。当时祁煜开心得像得到了全世界，而现在，它被丢弃在这里，像她一样不再被需要。
雨还在下。温婉站在雨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七天前，她还拥有着一切：蒸蒸日上的事业，默默守护的爱人，无限可能的未来。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