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崩,汉室倾颓。鲜卑族的落魄少年,带着一张白狐皮上门提亲,
眼底的野心像荒野上的火。父亲说,“念缨,乱世里,女人不过是男人拴在腰带上的物件,
我要你做慕容承最趁手的那一件。”十年。我带着韦家的粮草和战马,随他东征西讨,
三次救他性命,成了他最锋利的刀。孕期不适,我仍巡视马场,慕容承却送来手书。
“迁出皇后正殿,筹办宴会,迎接宇文部献上的美人。”小腹抽痛,
一道狠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父亲给我起名为昭,寄予厚望,可母亲不检点,
我亲手杀了她,仍撇不清关系。】【姐姐也是废物,偷兵符被告密,活该被凌迟。
】【这次我得盯紧这贱妇,再敢私通,就弄死她,绝不能再被父亲厌弃。】心脏骤然缩紧,
疼得仿佛再次被人一剑穿心。我揉烂信纸,缓缓抚上小腹,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多谢我儿示警。”1【你竟能听见我的话!】腹中胎儿吓得变了音,
很快又强装镇定地威胁。【罪妇,你这次恪守妇道,让韦家好好辅佐父亲,待我继位,
自会善待你们,给姐姐撑腰。】我冷笑一声,在账册上勾去五成战马。管事皱眉劝阻,
“**往日只截留三成战马,突然加这么多,陛下会起疑的。”“马场突发疫病,损失过半,
你控制疫病有功,慕容承会赏赐你的。”管事眼底闪过了然,
躬身道:“属下即刻准备感染疫病的马尸。”【父亲最恨蝇营狗苟之辈,你居然敢偷东西!
】我在心底怒斥,“没有这些,韦家征战的骑兵如何补充战马,又凭什么比别人活得久?
”【好啊,原来你们早有忤逆之心,怪不得全族被屠,连你的墓也被挖了泄愤。
】【这次我得早早交好鲜卑贵族,与你们划清界限。】我捏断了手里的笔,笔杆扎进掌心,
殷红的血液在纸张上蜿蜒。婚后第二年,慕容承误判军情,被困山谷,
我带着韦家军夜袭敌营。脱困后,他于军前动情地拥住我,“念缨,你就是照亮长夜的明月。
”可到头来,明月终被长夜吞噬。而长夜,永不认罪。我带人返回都城,行至宫门前,
宇文遥的车驾与我迎面相对,却没有半分避让的意思。车帷中传出的声音带着刻意天真,
“我奉旨出宫送别宇文部使者,还请姐姐让路。”马车没有丝毫停顿,车夫扬手一记空鞭,
炸开一声脆响。宇文遥的马匹顿时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
整队人被逼得在宫道两侧挤成一团。刚下马车,慕容承就来兴师问罪。“我们刚刚建国,
根基不稳,各部族蠢蠢欲动,你当众跟部落进献的美人争风吃醋,是何居心?
”我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臣妾愚钝,想请陛下解惑,您能够建国称帝,
靠的是姻亲还是刀剑?”慕容承听了我的话语气更差,“自然是靠战马刀剑,拼杀而来。
”“既如此,陛下为何将您的威严系于宇文遥的裙带之上?”“今日要皇后的宫殿,
明日就敢要最肥美的草场,后日独孤部、贺兰部便会纷纷效仿,他日各部联合起来,
就会要您的王座!”慕容承脸色骤变,惊怒低喝,“放肆!”周围侍从跪了一地,
我却毫不畏惧,上前一步,字字诚恳。“陛下,裙带拴不住饿狼,
只会让野兽把您的仁慈当作软弱,只有更强的战马,更利的刀剑,更严酷的法度,
才能让他们臣服。”随行臣子立刻跪地叩首,扬声道:“娘娘所言极是,今日退一尺,
明日失一丈,各部贪婪无度,陛下威严何在!”慕容承脸色青红交加,
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就不必搬了。”我恭恭敬敬地谢恩,
起身时与那臣子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2宫宴上,宇文遥额间坠着进贡的东珠,
姿态柔媚地倚在慕容承怀里。“遥儿甚得朕心,赐住昭阳殿,”慕容承抚着她颊边的绒毛,
冰冷地命令,“皇后,修葺殿宇之事,由你负责,这几日遥儿便与我同住吧。
”慕容承生性多疑,从不让人近身服侍,我婚后为他培养密探,两次截获敌人密报,
立下大功,他才允许我随侍在侧。我垂首应下,心底毫无波澜。一名武将突然重重撂下酒杯,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陛下美人入怀,末将却连个暖床人都没有,
我上次立了大功还没要奖赏,不如您将清和公主赐给我吧。”殿内霎时一静。
慕容承斜眼旁观,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贺兰弘麾下有重骑兵,部落领地内还有矿产,
是最大的助力,快答应他。】“他生性暴虐,比你姐姐年长16岁,光正妻就折磨死了两任,
这样的畜生如何嫁?”“事关你亲姐姐的终身大事,你居然满心只想着他的兵权和财产?
”【我想的是能称霸天下的东西,不比母亲,只想着野男人,奶奶说得对,
汉家女跟我们果然不是一条心。】我搂紧颤抖的女儿,目光射向贺兰弘,“清和公主才九岁,
将军说笑了,倒是陛下有一个妹妹,与你年岁正相当。”慕容承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拂开宇文遥,坐直了身子。“几杯酒下肚,就敢当着皇后的面开清和公主的玩笑,
我看你们都醉了,今日宫宴,就到此为止吧。”说罢,便猛地站起身,
袍袖带倒了案上的酒杯,拽起宇文遥大步离去。我盯着一片狼藉御案,指尖在袖中掐紧,
“宇文,贺兰。”慕容承的专宠,让宇文遥唇角眉梢都带着张扬,
我更是被迫分了大半宫务出去。月余后,慕容承巡视春耕,点了我和宇文遥随行。
他亲自上前询问农事,老农笑容满面地回:“多亏皇后娘娘心善,赊了新犁头,铁犁啃地深,
苗窜得旺实。”慕容承的笑容僵在脸上,偏偏此时,几个农家孩童唱着童谣跑过。“慕容马,
韦家鞍,骏马驰骋天下安。”“慕容弓,韦家箭,射得猎物满营房。”两句颂扬的歌词,
却唱得慕容承沉了脸色。贺兰弘嗤笑,“陛下的子民,开口便是皇后心善,闭口就是韦家,
我看,皇后是想要陛下的王座了。”宇文遥接话,甜美的嗓音却带着狠毒,
“乡野之人眼皮子浅,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哪里记得陛下的神勇。”我俯身跪倒,
冷汗湿透脊背。随行众人噤若寒蝉。慕容承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阴沉的目光扫过那群孩童,“继续唱,你们还有什么词,在我面前唱。
”孩童们战战兢兢地唱出最后一句:“慕容坐堂称了王,岂知堂下半朝韦。
”慕容承的脸色由青转黑,猛地捂住胸口,额角渗出冷汗,咳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
“陛下!”随行太医惊骇欲绝。场面大乱,宇文遥怔愣了一瞬,
立刻尖叫着扑到慕容承身边哭喊,“是皇后!定是皇后狼子野心,痛下毒手。”“毒妇!
竟敢下毒!”贺兰弘暴起,一脚狠狠踹在我胸口,膝盖死死抵住我的喉咙,在我耳边狞笑,
“皇后娘娘,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清和公主的。”我的手指死死扣进土里,勉力抬头,
竟望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3被押解回宫的路上,胎儿在腹中抱怨。
【让你讨好鲜卑贵族你不干,偏要冒险,现在咱俩都要死了!】“蠢货!今日在场的,
哪个不是韦氏故交?谁又曾为我开口?”胎儿顿时噤声。宫门前,贺兰弘粗暴地将我拽下车。
“贺兰将军,”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太后仪仗缓缓行来,“皇后身怀六甲,你如此无礼,
是想谋害皇嗣吗?”侍卫持刀上前,满脸肃杀。贺兰弘骤然变色,与众人一起仓皇跪倒。
殿内,太后直接切入核心:“陛下同我说,半月前命你监视后宫,有何发现?
”左卫将军上前呈上一个册子,“宇文遥的仆从,频繁密会朝臣,往来人员均记录在册。
”宇文遥闻言立刻跪伏在地,声泪俱下。“太后明鉴!妾协理宫务,
联络朝臣皆因近日出巡之事,此人不问青红皂白便出言诬陷,怕是早已被人收买!
”她目光如刀,狠狠剜向我。左卫将军面不改色,又抽出一封信,
“此乃从贺兰弘府中搜出的密信,宇文遥与他合谋,意在夺取皇后掌管的马场。”“假的!
全是你伪造的!”宇文遥膝行至太后脚下,哭声凄厉,“陛下曾说,姐姐早与他貌合神离,
陛下中毒,她嫌疑最大!此人进门便咬住我不放,若非与姐姐有私,何至于此!”“荒唐!
”太后一拍扶手,厉声呵斥,“休要在此玷污皇后清誉!”【罪妇,
你居然这么早就勾引了左卫将军,我真替父亲不值!】我心底升起一股厌倦,
懒得再与胎儿解释。宇文遥笃信帝王的宠爱等于权力,前世今生,
她只会用桃色污名来谋害我和左卫将军。却不知,我手下覆盖整个北境的密探,
早已洞悉一切。我冷漠地看着她,缓缓开口。“一个月前,马场突发疫病,
太医检验后却发现马匹死于毒草,**饲料的人正是出自宇文部,可惜,他自尽了。
”“陛下让我交出宫权,不过是为了让你尽情施展,自露马脚。”宇文遥脸色微变,
不停磕头请罪,地上很快便染上血色。“太后娘娘,妾一时糊涂,被贺兰将军哄骗几句,
便想借助他的力量谋划后位,可毒害陛下的事,妾万万不敢做啊!”一声巨响,门被人撞开,
贺兰弘双手被缚,狼狈地跪在地上嘶吼。“太后,这**才是主谋!宇文部狼子野心,
联络朝臣谋反,臣知道他们密会的据点,愿戴罪立功!”我轻笑一声,
不紧不慢地说:“你当然不会直接毒杀陛下,可你身带奇毒,能令与你同房的人精神萎靡,
悄无声息地死去。”“你究竟是宇文部首领的女儿,还是他帐中卑微的奴隶?
”宇文遥面如死灰,矫揉造作的神色尽数褪去,慢慢直起了身。4宇文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你说得对,我母亲是部落里养马的奴隶,吃不饱饭时,
就去侍卫的帐中睡一晚,我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野种,战败后,首领见我姿色艳丽,
便给我灌下毒药,送来来此。”“我选了遥这个名字,就是要提醒自己,
远方还有母亲和妹妹,我赢了,她们才能脱去奴籍,过几天像人的日子。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韦念缨,别怪我害你,我只能这么活。”言罢,
她咬破藏在齿间的毒药,自尽身亡。我看着宇文遥七窍流血的尸体,吐出一口浊气。
【宇文遥就这么死了?那我重生一次,还有什么优势?】腹中胎儿罕见地不知所措起来。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贺兰弘粗重的喘息声,和太后低诵的一声佛号。“左卫将军,
宣众卿来此议事。”沉稳的声音自内室传来。众人悚然一惊,回头看去,
只见慕容承眼神锐利,步履从容,哪有半分病态。“承儿,你还是这么爱冒险。”太后叹道。
慕容承向太后躬身一礼,“劳母亲忧心,幸得皇后洞察先机,与我设下此局。
”他转身执起我的手,擦拭指尖血迹,语气怜惜,“当年你怀胎八月,
为我提刀守营、寻医问药,这次又怀着身孕为我冒险,念缨,这江山有你一半心血。
”我眼眶微红,回握他的手,语带哽咽,“陛下慎言!江山是慕容氏的江山,
臣妾能得您信重,于愿足矣。”“陛下慎言!江山是慕容氏的江山,臣妾能得信重,
常伴左右,已经足够了。”我满脸爱意,心中却是一片冰寒。慕容承审视我片刻,
方微微颔首。他转向众人,语气凛冽,“今日之事,乃我与皇后联手设局,
本是想试探宇文遥,没想到竟查出诸多腋肘之患。”“贺兰弘,你勾结外族,离间帝后,
动摇国本,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贺兰弘双膝跪地,却挺着脊背辩白。“陛下,
臣只是不忿韦家占尽好处,才听了宇文遥的鬼话,做了糊涂事,臣愿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慕容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杀机,“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你部为先锋,
随我亲征,踏平宇文部。”我满意地笑了。此战若胜,贺兰弘便是亲手诛杀盟友,
从此只能死心塌地效忠慕容承,若有异动,正好让他死在战场上。贺兰弘以头叩地,
声音嘶哑,“臣,领旨。”再抬头时,脸上惯有的粗豪,泄露出一丝阴鸷来。宫道悠长,
我与慕容承并肩而行。“念缨,此番亲征,粮草调度关乎重大,还需你费心操持。”又来了。
夫妻一体的温言软语,共享江山的虚妄承诺,不过是想将韦家的资财,牢牢系在他的腰带上。
我迎上他的目光,笑容温婉,“臣妾必竭尽全力,只是战时贡赋征收,按例当统一调度。
”慕容承步履微滞,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此事自然要一并托付于你,
只是如今百废待兴,一切用度还需皇后与众臣共同商讨。
”夕阳将我们的身影在宫砖上拖得老长。只是当年我们执手同行,影子重重叠叠,
而今只是被暮色勉强连在了一起罢了。5“母亲,我为什么要学这些?”清和依偎在我膝旁,
看着桌上的账册典籍,满脸困惑。我摸了摸她的头,“若你空有公主之名,
就会像宇文遥一样,被这世道嚼得骨头都不剩。”清和身体一颤,眼中浮现出恐惧,
“就会……就会被父亲嫁给那个贺兰将军吗?”一股冰冷的恨意直刺心口,我捧住她的脸,
逼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是!你的婚姻,你的性命,都只是捆扎利益的绳子,
我挣扎半生,就是为了斩断这条绳索,让你能真正地活着。”清和沉默一瞬,努力站直,
稚嫩的声音带上了决心,“我学!不只学这些,还要学骑马射箭,舅舅送的弓,
今年我一定要拉开!”我抚过她稚嫩却鲜活的眉眼,心中酸涩又慰藉。【你偏心!
对姐姐悉心教导,却为了讨好父亲,把我丢给祖母!凭什么只有我不能被母亲护着长大!
】当年,慕容承以冲喜为由,将他强行夺走,养得他只知弓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