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衣本没什么繁缛的装饰。

索性我也拆了钗环，梳了个简单的飞云髻。

我再出来的时候，众人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惊艳。

小翠得意道：“夫人长得美，便是素服也是美的。”

我微微一笑：“哪有处处当着众人面夸自己主子的？”

这时陆至晏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一抬眼正看见我笑。‌⁡⁡

那一刻，他眼里眸光流转。

该是许久没看到我笑，已经忘记我笑是什么样子了吧。

我立即转过身没有看他。

他偏偏转到我面前，眼神讳莫如深。

“让你穿你就穿了？这时你又听话了？

堂堂将军府就寻不到一套合适的裙褥了？”

我轻声道：“夫君让我穿此葛衣，不就是想让我受到教训吗？

我不能辜负了夫君的好意。”

夫君的好意！

这熟悉的话，他该印象深刻吧。

自成婚以来，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为了我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邻而居。

他家官宦显赫，我家世代商贾。

陆父位列三公，本不同意他娶我，说我商贾之女粗野无状，不堪为宗妇。

陆至晏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又被用了家法打得背无完肤。

就这样，他受完家法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父亲，长乐灵秀烂漫，生气勃勃，看着便觉得日子有意思极了。

我不曾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求父亲成全我和长乐吧。”

陆父最终松口，条件却是：“她若不足为宗妇，你便需休弃另娶。”

陆至晏应下了。‌⁡⁡

从此他开始不停地为了我好，让我按照陆父说的宗妇标准改改改！

好像忘记了他当初想与我成婚的原因，正是他要我改掉的。

我很想说，陆至晏你清醒一点，只要我是商贾之女，你爹就不会满意的。

可是看到他诚挚而热切的眼神，我咽回去了想说的话。

我感念他的情谊，便不愿让他为难。

改就改吧。

但终究我的天性与大家闺秀相去甚远。

一开始，他还有耐心。

后来他遇见了林婉儿，便失去了耐心，变成了失望与埋怨。

“苏长乐，你知道你太过顽劣显得轻佻吗？怎得不能像她一样端庄呢？”

“你这么爱吃醋忌妒，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气度？你看她多温柔和顺！”

“你能不能不要把商贾人家的市侩之气摆在脸上……”

他的嫌弃，便是府上最老的林妈一生用的裹脚布加起来都没那么又臭又长。

到最后，他完全失望了。

“苏长乐，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

你就不能改一点点吗？”

其实我想说，陆至晏，我改了，改了许多许多。

我已经很久不笑了，你都没发现吗？

连我阿爹都说要认不出我了。

可是对他来说，还是不够，因为他父亲不满意。‌⁡⁡

他以为我是高攀了他陆家，以为我深爱他，嫁给他便是最幸福的事儿。

其实若我不嫁他，本可以过得更好的。

我家富甲一方，我阿爹对我也甚为娇宠。

可惜我阿爹娇养我十几年，不敌我嫁他三年。

出嫁前，我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吃苦和委屈。

三年，不过三年，陆至晏便全教会我了。

我仰起头看月亮。

将那还没落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苏长乐，三年了，你忍的意义是什么？

那个心里有你的少年早就死了！

你就不能不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