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大房嫡女温姝,容色无双。四公主赏花宴上大出风头。因而赐婚圣旨送达温府之时,
人人都以为温姝入了贵人的眼。殊不知太后恼怒温家女盖了她孩儿四公主风头,
故意错指鸳鸯。指了温家嫡女嫁与瘫痪在床的林家少将。事情巧妙在于,
温家不止一个嫡女呀!---1.“爹,娘,我嫁。”我脸上挂着得体笑容,
说出来的话却不容反驳。母亲邵芸华化作一道残影。急急捂我嘴:“呸呸呸!
黎儿你说什么呢!我与你爹不同意!”又对着堂上婆母:“母亲,替嫁这事有违人伦,
黎儿不晓得其中厉害,她应承的不能作数!”说到动情处,一胳膊肘顶在父亲温不悔心口。
后者呕出一口热茶,顾不得擦拭,急忙附和:“夫人说的对,我们不同意!”大伯温不改,
见不得自家弟弟这窝囊样。伸出指头点他:“老二你说你,成婚多年儿女都大了,
怎还跟猫见了老鼠一样,这般怕弟媳!”教训完再看母亲,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冷冷开口:“邵氏!你可知罪?一个妇道人家整天把持着自家男人,二房上下,
里里外外都要听你一个后宅妇人拿主意,我们温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什么替嫁,
说得难听!不认识字就多读书,你哪只眼看到太后懿旨上写着我姝儿的名字?!”“就是!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一把年纪了不知羞!”伯母林如霜撅着嘴,愤愤不平。
为了把母亲比下去,还特意体贴地扯了扯温不改膝盖上的褥子。丈夫是个瘫子怎么了,
她贤惠着呢!母亲扯了扯嘴角:“我不知羞,能有你大房不知羞?大房的好家教,
大房的好女儿,温姝她干的好事,整个侯府,不,整个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
”大伯的老脸瞬间变黑。不自在偷瞄主座,他那年逾六旬的老母亲,眉眼低垂似睡着一般,
全然不管他们如何争论。不由挺直腰杆:“我女儿温姝好好的,提她干嘛?”“对对对!
现下商议的是你女儿温黎嫁给将军府那瘫子的事!”大伯用眼睛瞪伯母,他自己就是个瘫子,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刺耳?伯母可不管他作如何想。
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套在我皓白纤细的腕骨出。“好黎儿,”伯母亲热摸着我的手,
满脸堆笑:“从前伯母就晓得你是个好的,只要你答应与将军府的婚事,
伯母必有厚礼……”话音未落,被人一**挤开了。“啊!!!”破音惨叫。
挤她那人下了死劲,害她往前急奔三大步,险些撞到桌角。好不容易扶稳站好,
回头就看到母亲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你女儿犯贱!巴结三皇子不成,反惹了宫里的贵人不喜,从而才有了太后这道赐婚懿旨!
”“杀千刀的,你女儿惹出来的官司,到头来算到我黎儿头上!”越说越气,“母亲!
”母亲直直往地上一跪,涕泪俱下:“平日里您处处教导儿媳,嫡为长为尊,不可违逆,
不可顶撞,更不可越过兄嫂行事。我二房恪守母亲教导,依着府上规矩,
处处敬重、忍让兄嫂。可如今,兄长如此行事,可有半点顾及兄弟之情,
他们姝儿做下的错事,如何就该黎儿替她跳入火坑!……总之,我不依!”母亲哭得凄惨,
父亲弯腰拉她,反被打手。啪一下,肿起老高。父亲一脸委屈,我没忍住噗笑出来。
“这……黎儿,你看这……”父亲揉着手,用眼神向我求救。轻叹口气,搀扶起母亲,
轻拂她脸上泪痕。“祖母,大伯,伯母。”“父亲,母亲!”“请听黎儿一言。
”2.我抚着袖口,脸上闲闲一笑。上前一步:“祖母手中这道懿旨做不得假,
我温府三月后必有一位嫡女出嫁,此中人选,就在我与长姐温姝之间,是也不是?
”伯父伯母一齐点头,“还是黎儿懂事。”眼角余光看到母亲被父亲按住,
我朝自家父母递了个安抚的眼色。俯身朝高堂深深一拜:“既然长姐身染重疾不便见人,
更无法于三月后出嫁,那么,我就成了唯一人选。”“祖母,
黎儿愿嫁与将军府少将军李行舟,以解我温府之危。”座上,
始终不发一言的祖母终于露出笑容。眼里射出精光:“黎儿,你可想好了?
”“孙女想得很清楚,孙女愿嫁。”“好!”祖母赞许一笑,招手召我上前。
我乖巧跪坐锦团,眼眶有些红,仍是笑着的。祖母轻拂我青丝,“不愧是我黄家军后人,
亦有你祖父当年之风。”祖母本名黄宝芝,乃将门之后,行事果敢作风严谨,
在盛京的老封君圈子里口碑极好,得她一句夸便是有婚约在身的女子身价都可抬一抬。
伯父他们不乐意了。夸了我不夸温姝,传出去他们姝儿要如何自处,日后婚嫁都得低我一头!
“母亲!您也夸姝儿一句呗,我们好给她宣传宣传……”话说一半,
一个黑乎乎之物破空冲他额角而来。“啪!”“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母亲您对我做了什么啊?!”伯父捂住脸,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淌了他满脸满手。
伯母扭头一看,掐着嗓子发出鹅叫。“啊!侯爷!你脸流血了!”慌乱掏出帕子按住,
“母亲!你为何……”祖母乏了,挥手打发他们:“瞎吵吵什么,我还没咽气呢你就嚎!
”“温姝惹的祸事,结果从头到尾她都置身事外,打发你们两张老脸在这给我哭丧,
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这等谋算何须要我老太婆为她筹谋前程!”“好啦!这没你们的事了,
爱哭滚回你院子哭去!”“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大房敢怒不敢言,
一拂袖子走了。随即,祖母眼里精光一敛,把父亲母亲也叫了下去。母亲担心,拉过我的手,
有心嘱咐几句又怕在婆母面前失礼。祖母一拄拐杖:“怎么?难道我会吃了她不成?
还不快走!”母亲忙不迭应是,一步三回头,终是走了。又把下人遣退。堂前只余祖孙二人。
“噗嗤!”祖母与我相视而笑。在祖母面前再也不端着,坐下伸直腿给自己敲敲。
“端着好累啊祖母,我腰都站疼了,腿也酸了呢!”老人噗嗤一笑,
将一盆碧绿青翠的葡萄塞到我怀里:“吃吧,知道你爱这个,特意给你留的。”我也不客气,
抓了一把吃了起来。“祖母,如今婚事已定,三个月内就要完婚,林将军府上都死光了,
就剩他和两个老仆。”“祖母,”我娇声摇黄老夫人手臂:“孙女怕他们筹备不来婚事,
那吃亏的就是孙女我啦,我想自己带人过去布置。”“该修葺的修葺,该添置的添置,
首先要把库房整理出来,放我的嫁妆!”我掰着手指絮絮叨叨,祖母拗不过我,
无奈点头称好。“此事得有一个中间人出头。丫头,”祖母揉了揉我的头,
忧心忡忡道:“盛京处处水深,将军府日落西山,瞧着不是个好去处,
却也未尝不能安身立命。”“李家军在西北战场上威名远播,李家满门铁骨铮铮,
纵使李行舟变成了废人,靠着祖辈父辈的功勋蒙荫,也够你们吃用一辈子,潇洒过日子的了。
”说着神色凝重,一种复杂目光看着我。“黎儿,嫁给一个瘫子,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3.事不宜迟。在祖母操作下,由德高望重的镇国公出面,指了他亲妹子,
赵三娘主持此事。赵三娘背靠镇国公,又嫁入寒门新贵,一朝发迹成了次辅夫人,
与已故李老将军是表亲,跟祖母也有着姻亲关系,两人自小就是手帕交。
“宝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孙女就是我的孙女!”拉着祖母的手,
赵三娘把胸脯拍得如山响。她是个急性子,上门的帖子才送至门房,
人已经到了将军府朱漆大门。一队家丁开路,赵三娘让守门老仆打开中门迎接,当先进了府。
身后跟着数十粗妇仆从,扛着、抬着流水一般的礼物,各式器具物件。
进门后宛如在自家府上,他们就像提前排练了许久,赵三娘一声令下,刷地散开干活。
各人有各人负责的活计,紧张而有序就忙活起来。一时间,沉寂已久的将军府,
就像活了过来。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都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正所谓:朱门涂新漆,
老树挂新稠。一时间,李将军府欢声笑语。除了……我未来夫君,李行舟所在的外书房。
我扮作小厮打扮混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摆脱两府管事,捧着一盆花出现在书房院门。
“什么人?!”立马有两个劲装男子自院内闪出,锋利的剑刃对准我脆弱的脖子。
“两位大哥饶命!”我擦了擦鼻子上的灰,放下身段陪笑:“小的是吴相府上过来的,
今日我家夫人来贵府主持婚宴诸等事宜,这不管事派小的来问问三公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花。
”“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小的办完差得了准话马上就走,嘿嘿!
”不是说李将军府上人都死绝了吗?这怎么还埋伏着两尊黑脸门神呢?!我心中疑惑,
仍不忘陪笑。利剑锵一声归鞘。“好你个油嘴滑舌的小人,我家公子不喜欢花,快走!
”元武翻了个白眼,像堵墙挡在我面前。元文呸吐掉嘴里的草茎,将元武推到一边,
抱胸坏笑:“公子不喜欢花,我喜欢,你给我呗!”说着伸手要去抢。我竖着两只杏眼,
想拒绝又不知如何开口。一道清润的声音拯救了我。“元文元武,不得无礼。
”“门外是何人,让她进来便是。”既得了主人邀请,我捧着花大大方方步行入内。庭院内,
杏花树下,一清瘦公子坐轮椅上闲闲翻书。我肃容鞠躬。“见过三公子。”“此花名为茉莉,
色高洁气清香,若在新婚之日摆上,可为新房添一分高雅喜气。”言毕将怀中茉莉举在身前,
正好挡着我的脸。书页翻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良久,
轮椅上的人终于发话:“你是哪家的家丁,我未曾见过你。”“既见我,又为何不跪?
”我暗道一声难缠,斟酌着开口:“小的想着公子好事将近,必会施恩我等,故而未行大礼。
”“好一副伶牙俐齿。”“抬起头来,让本公子瞧瞧是何模样。”我正要依言,
正中房门吱呀打开。眼前一花,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黑色衣角,手中一轻,
紧接着砰一声房门再次合上。我口瞪目呆: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我花呢?
前方青衣男子执着书卷笑得清淡。难道是他?看起来病怏怏的也不像呵!正狐疑着,
正房门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少年音:“回去告诉管事,这花我很满意,这便收下了。
”我忙点头:满意就好,满意就好。不对!这声音是从房里发出来的,
说明房内之人才是李三公子李行舟。那院中诘问我之人是?我猛地抬起头,
就听得房内那人冷冰冰说道:“花我收了,你可以回去了。”“元文元武,还愣着干什么?
送客!”于是,我被两个大汉叉着,恭恭敬敬“请”了出去。此行目的已达到。
我偷偷摸摸买通侧门守门婆子,顺利溜了出去。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还顺手捡了个武婢。
面馆内,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空碗。我杏眸微睁:“你……慢些,不够还有。
”甘秀秀咧嘴一笑:“好咧!”“听主子的。”4.我发现自己捡到宝了。
甘秀秀看着身板不大,跟豆芽菜一样,又瘦又高。一掌下去,劈断垒起来的三块砖。
让五个家丁手拿木棍擒她,不消一刻钟五人全躺地上。我眨眨眼,忍不住给她鼓掌。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了。”一旁侍立的梅兰竹菊,咬绢子的,红眼眶的,
怒目而视的。全都不悦地瞪着甘秀秀。甘秀秀笑笑,飞身到树上,摘了几枝玉兰,
捧着一人分了一枝。四朵金花面面相觑。“以后姐姐们头上的花,我包了。
”甘秀秀砰砰拍心口。我正愁手下无可用之人,如今称心如意,
第二日便携了新婢去给父母请安。父亲母亲正要出门。我:“爹,你看我这新纳的丫鬟。
”甘秀秀撩袍下拜,单膝着地行武者礼。父亲:“哦!是女儿呀!这么早过来,
用过早饭了吗?”母亲拭泪:“我与你爹相商了一整晚,
实在不行黎儿你也装病……”“哎呀,娘!”我执过母亲的手:“此事祖母已一锤定音,
你就别再费心了,来,看看我新收的这个武婢……”甘秀秀站起,当场秀了一段剑舞。
我看得眼都不眨。那头,父亲执住母亲的手,花丛前软语相劝。母亲哭,父亲劝,
不知怎的母亲到了父亲怀里,母亲拍打父亲胸膛,父亲将其抱住转圈圈。这头,
甘秀秀舞完一段,我拍掌称好。“你能不能带我上屋顶?
”我眨眼:“我想从瓦上去祖母院子,给她一个惊喜。”甘秀秀道:“这有何难,看我的!
”眼前一花,如腾云驾雾,耳边听得风声呼呼,脚下是踩在瓦砾上的响声,
须臾便落在祖母院中。我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没站稳,甘秀秀一把搂住我纤腰。
“主子小心!”好歹没闪到腰,我暗松口气。福寿堂掌事麽麽眼皮一跳。
急急将我拉过来仔细检查。“小祖宗行行好,地上有路你不走,你要从天上来,
一天天变着花样折腾我等,幸好老太君今日不在,不然得拿我们是问了……”我歪头:“嘎?
祖母出去了?”陈嬷嬷脸有忧色:“四公主府派人来请,一大早的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呀!
”四公主赵明语与三皇子赵明德同出一母,乃当今兰贵妃掌上明珠。有封号,有府邸,
是他们温府这等没落侯爵开罪不起的。我满腹心事回到沁芳斋。院门口竟被一红衣婢女把持。
我无视她上前,她竟出手阻拦。“请二**安,婢子乃大**贴身丫鬟红袖,
我家**在院中等着您……”话没说完,人便横了过来。甘秀秀随手将她扔到冬青丛中。
刚修剪过的树枝,扎得她满脸红印子。红袖哭哭啼啼跑进去告状。“小、**,
二**的人打我,呜呜呜……”我不禁莞尔,由甘秀秀搀扶着,如弱柳随风,摆了进去。
“见过姐姐。”执礼盈盈一福。温姝戴着面纱,稳坐石凳上,好整以暇看着我。指头一勾,
手中琴弦发出“咚”一声。我视线偏了偏,目光似凝出实物黏在那架古香古色的古琴上。
温姝得意一笑,轻启檀口:“今日练琴累了,过来妹妹院中坐坐,
碰巧妹妹不在我便自个儿做主进来了,妹妹不会怪姐姐吧?”“怎么会?”我小碎步上前。
手放在焦黑色古琴上,冲温姝露出八颗白牙:“姐姐病中不辞辛苦前来,
想必是要给妹妹我添妆。”“这架古琴……”温姝意识到不好,惊呼出口:“红袖!袖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