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楼梯摔下骨折，妻子芸芸却因工作匆匆离去。医院缴费时，

我刷到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圈：“走路磕破皮的小笨蛋，有芸芸姐贴心照顾。”照片里，

她正温柔地为对方涂抹药膏，笑容明媚。共同好友们集体沉默，只有我默默点赞，留言祝福。

三小时后，芸芸疯狂砸门：“你什么意思？他只是弟弟！”我晃了晃手机，

屏幕上是她青梅刚发的动态：“原来女英雄属于我。”“不，”我微笑锁屏，“女英雄归你，

我只要离婚协议。”---林默觉得，左小腿那里传来的痛楚，一阵紧过一阵，

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不依不饶地在那片疑似骨折的皮肉上来回锯。

他躺在急诊室留观区的病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水渍浸染出的、形状活像一只臊眉耷眼土拨鼠的污迹，

心里想的却是家里书房那截坏了有小半个月、他一直忘了修的木楼梯扶手。怎么就忘了呢？

他有点懊恼。今天早上要不是抱着那箱沉甸甸的旧书，视线被遮挡，脚下在转角处一个踩空，

也不至于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下来。当时那声清脆的“咔嚓”声，现在回想起来，

还让他牙根发酸。视线挪到床边，姜芸芸坐在那张显然不太舒服的塑料凳上，侧对着他，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小半张脸。她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飞舞，

正跟某个客户或同事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言语厮杀。即使在这种时候，

她身上那套米白色职业套裙依旧挺括，只是膝盖处沾了点他摔下来时不小心带到的灰尘。

林默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比如“医生刚才说疑似胫腓骨骨折，得等片子出来”，

或者“你公司那边要是忙，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了解芸芸，

她工作时最烦打扰，此刻开口，多半只能得到一个心不在焉的“嗯”。

他索性继续研究那只“土拨鼠”。这医院急诊室的味道真不怎么样，

消毒水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还有来来去去人群带来的各种气息，搅和在一起，

闷得人胸口发堵。旁边床位是个发烧哭闹的孩子，声音嘹亮，

家长哄劝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这一切，都让他那条倒霉的腿更疼了几分。

姜芸芸突然按灭了屏幕，站起身，动作有点急。她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

这个动作带着她身上惯有的、一丝不苟的细致，但眼神却没什么焦点，显然心思早已飘远。

“林默，客户那边突然有个紧急会议，我必须得回公司一趟。”她的语速比平时快，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先在这里等结果，缴费拿药什么的，都等我回来处理，

千万别自己乱动，听见没？”林默看着她，没立刻吭声。疼痛让他的反应有点迟钝，

也让他捕捉到了她话音里那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闪烁。又是客户。永远是客户。

上周末答应好的电影，因为客户临时改方案泡了汤；上个月他生日那顿晚饭，

她吃到一半就撂下筷子去应对客户的越洋电话；就连上次他重感冒发烧到三十八度五，

她也是被一个“紧急状况”叫走的。他有时候会阴暗地猜想，那些客户是不是都掐着表，

专挑他需要她在身边的时候跳出来兴风作浪。“嗯。

”他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点了点头。多说无益，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姜芸芸似乎松了口气，拎起她那只价格不菲的通勤包，又叮嘱了一句“有事打电话”，

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由近及远，清脆，急促，最终消失在急诊室嘈杂的声浪里。

留下的那点空气流动，带起了床边一丝若有若无的、她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尾调。

以前他觉得这味道清冽好闻，现在闻着，却有点像冰碴子，蹭得鼻腔里凉飕飕的。

林默独自躺在那儿，和天花板的“土拨鼠”大眼瞪小眼。时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

过得特别慢。腿上的疼痛丝毫不减，反而因为孤独和等待，变得愈发清晰、跋扈。

护士过来看了一下，告知他放射科那边排号的人多，还得再等等。他忽然觉得有点渴，

渴得喉咙发干。床头柜上的水杯空空如也。之前芸芸在的时候，他没想到，她大概也没留意。

就这么又耗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半小时，也可能更长。林默盯着自己那只完好的右脚，

心想一直躺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去把费先缴了，至少把检查的钱付了，

总不能真干等着她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紧急会议”。他咬咬牙，单手撑着床沿，

试图靠右腿和手臂的力量把自己挪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左腿的伤处，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倒抽了好几口冷气才缓过来。旁边一个好心的护工大爷见状，赶紧给他弄来了一辆轮椅。

“小伙子，小心点啊，你这腿可不敢使劲。”大爷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帮他稳住轮椅。

林默道了谢，有些笨拙地操控着这陌生的代步工具，朝着缴费处的方向一点点挪去。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他这造型引得不少人侧目。他尽量低着头，

避开那些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心里那点因为芸芸离开而滋生出的委屈和憋闷，

在这种情境下被放大了不少。缴费窗口排着不短的队。他停在队尾，摸出手机，

百无聊赖地划开着屏幕。微信上除了几个公众号推送，安静得很。工作群也风平浪静。

看来今天全世界就属他林默最“热闹”。他下意识地点开了朋友圈，漫无目的地往下刷。

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分享，美食，旅游，晒娃，转发的行业文章……然后，他的手指顿住了。

最新一条动态，来自那个他备注为“韩子轩”的人。韩子轩，

姜芸芸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那个永远笑得阳光灿烂、好像从来没经历过任何烦恼的“别人家孩子”。动态配了一张图。

图片背景，林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韩子轩那个布置得跟网红咖啡馆似的家客厅，

那张昂贵的羊毛地毯的一角。照片里，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性的手伸着，

手腕内侧有一道大概两三厘米长的、微微泛红的划痕，旁边，

是另一只熟悉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涂着裸粉色的蔻丹——正捏着一支棉签，小心翼翼地在那个“伤口”上涂抹着什么。

配文是：【哪个小笨蛋走路都能磕破皮呀？害得芸芸姐扔下重要客户跑回来给我上药，

笑了我好久！（委屈巴巴.jpg）不过芸芸姐手法超温柔，点赞！】文字后面，

还跟了几个俏皮的表情符号。“芸芸姐”。“重要客户”。“扔下”。“笑了我好久”。

“手法超温柔”。这几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锉刀，一下一下，

慢条斯理地在他心口那块最软乎的地方来回锉。不算尖锐，

却带来一种闷钝的、弥漫性的剧痛，比小腿骨折的疼，更要命千百倍。他盯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姜芸芸的低垂的侧脸线条柔和，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当时那种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宠溺的笑容。那种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了，至少，对他没有。原来，所谓的“紧急客户会议”，

就是这个。原来，他这边摔得可能骨折，疼得龇牙咧嘴，

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急诊室干等的时候，她正守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为了一道堪比蚊子叮咬的划痕，“手法超温柔”地上着药，并且，还“笑了他好久”。

林默感觉周围的嘈杂声音一瞬间都褪去了，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跳动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目光下移，

看向那条朋友圈的评论区。意料之中，一片死寂。韩子轩和姜芸芸共同的朋友不少，

其中好些也和林默相熟。此刻，没有一个人点赞，没有一个人评论。那片空白，

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者，

是某种小心翼翼的回避。都在看。都看见了。都选择了沉默。林默扯了扯嘴角，

那动作牵动了面部肌肉，却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笑。他伸出食指，

那个因为长时间握着轮椅金属扶手而有些冰凉的指尖，缓缓地、却异常稳定地，

点在了那个红色的心形符号上。一个赞。然后，他点开评论框，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

【小笨蛋当然要配女英雄，在一起吧。】打完这行字，他甚至没有检查一遍，

就直接按了发送。做完这一切，他平静地退出朋友圈，关掉手机屏幕，

将那个骤然变得无比烫手的方块揣回裤兜。恰好队伍排到了他，他推动轮椅上前，

递上就诊卡和医保卡，语气平静无波地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缴费，谢谢。”声音稳得，

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另一边，手机似乎隐隐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理会。三个小时。

林默已经拿着拍好的X光片，听完了医生关于“胫骨中下段螺旋形骨折，

腓骨骨裂”的诊断以及打石膏固定的**方案，并且被护士帮忙推着，

完成了所有的缴费和取药流程，正打算找地方先把石膏打了的时候，

他的手机像索命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芸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字闪烁了十几秒，才慢悠悠地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放到耳边，

听筒里就炸开了姜芸芸又急又怒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尖锐的汽车鸣笛声，

显然她正在开车。“林默！你什么意思？！你在我朋友圈发的什么评论？！

”她的声音拔得很高，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气急败坏。

林默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等她那边的噪音和吼叫暂告一段落，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声音平直得像一根拉紧的线：“字面意思。祝福你们。”“你胡说八道什么！

子轩他他就是我弟弟！他手划伤了，家里没药，我正好在附近，顺路过去帮他一下而已！

你至于这么阴阳怪气吗？还点赞，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你让我脸往哪儿放？！

”姜芸芸语速极快，试图用音量和高密度的质问压倒他。“弟弟。”林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嗯，挺好的。我这边骨折，

你忙着去给你的‘弟弟’处理那道再晚去几分钟就要愈合的伤口。确实，

‘重要客户’比不上‘自家弟弟’要紧。”“林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就是去帮个忙，

谁知道你会摔跤？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医院？我马上过来跟你解释！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试图重新掌控局面。“不用了。

”林默拒绝得干脆利落，“韩子轩不是需要女英雄吗？你去当你的女英雄就好。

”他话音刚落，手机提示音又响了一下，是特别关注的好友动态更新。他手指一动，

切到后台看了一眼。是韩子轩。这人好像蹲在网线那头实时监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样。

韩子轩新发了一条文字动态，没有配图：【原来女英雄是属于我的。（害羞）】下面，

赫然显示着姜芸芸在一分钟前的点赞。时间点卡得如此精准，内容如此暧昧，

配合着姜芸芸那个鲜红的点赞，像一对配合默契的演员，联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默看着那条新动态，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姜芸芸被他这声笑弄得莫名其妙，

火气更旺：“你笑什么？！林默我告诉你，你赶紧把那条评论删了，

然后发条朋友圈说你是开玩笑的！听见没有！”这时，听筒里传来沉重的、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砰砰砰”的砸门声，混着姜芸芸的喊声：“林默！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