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审判日与冰冷寒光墙上那个大红的“喜”字，灼得叶凌霜眼睛生疼。

今天是她和王志远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餐桌上没有浪漫的烛光，没有庆祝的蛋糕。

只有一份白纸黑字的《房产赠与协议》。就像是一张死亡通知单，安静地躺在油腻的桌布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是廉价的檀木香薰，混着剩菜的油腻。油腻，又腐败。

这味道，就是她十年婚姻的缩影，熏得她阵阵作呕。婆婆李秀兰终于开了口，

她那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笃笃地敲在桌面的白纸上。“凌霜，你也是读过书的，

上面的字，都认识吧？”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志峰下个月结婚，

女方要一套全款房才肯嫁。你是他嫂子，你名下那套，就当是给志峰的贺礼了。

”叶凌霜的视线，缓缓越过那份协议，落在了对面。她的丈夫，王志远，

正埋头扒着碗里的饭，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小姑子王晓慧尖细的声音立刻响起。

“就是啊嫂子！志峰结婚可是我们王家头等大事！你那房子空着也是浪费，

总不能看着我弟打光棍吧？”她嗤笑一声。“再说了，你嫁进我们王家，你的人、你的东西，

不就都是我们王家的？”真是天大的笑话。那套房子，是她父母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是她婚前全款买下的，是她在这个冰冷城市唯一的根。十年。她为这个所谓的“家”，

掏空了所有。王志远创业，她拿出全部积蓄。王志峰上大学，她一天打两份工，供他挥霍。

王志峰要买车，她咬着牙，卖掉了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金镯子。她曾天真地以为，

人心是肉长的，十年饮冰，总能捂热一块石头。可她错了。他们根本没有心。他们要的，

是敲骨吸髓，是她最后一点安身立命的血肉。叶凌霜的目光，死死钉在王志远的脸上。

他终于扛不住了，缓缓抬头，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凌霜……”他声音干涩地挤出来，“妈说得对，就当……帮帮志峰。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三个字！一瞬间，十年来的委屈和不甘，如决堤的洪水，轰然炸开。

她挺着孕肚在车间加班，汗水浸透衣衫，只为给王志峰多凑几百块生活费。

她高烧四十度独自去医院挂水，王志远却在电话里不耐烦地吼：“你又不是三岁小孩！

”婆婆过生日，她花掉半个月工资买的金链子，被婆婆随手丢进抽屉，

转头戴上了小姑子买的名牌丝巾。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家人”。

她只是一个会挣钱的工具。一个可以被随意牺牲的、卑贱的奴隶。“嫂子，你倒是快点签啊！

磨蹭什么！”王晓慧不耐烦地将笔塞进她手里。一直没说话的小叔子王志峰，此刻正剔着牙，

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腔调开了口。“嫂子，放心，等我搬进新房，肯定请你和大哥来暖房。

”看。他们连最后一丝伪装都懒得维持。那支廉价的圆珠笔，在叶凌霜手里，重如山岳。

她的手在抖，剧烈地颤抖。婆婆的逼迫，小姑的讥讽，小叔的得意，

还有……丈夫那令人作呕的沉默。忽然，她不抖了。此刻王家的表现，

彻底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名为“爱”的火苗。心若是死了，也就不会再痛了。

在王家三双贪婪目光的注视下，叶凌霜平静地，拿起了笔。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不是在写字，是在用刀尖，一笔一划，为她过去十年愚蠢的人生，刻下一座墓碑。叶。凌。

霜。签完最后一个字，她缓缓放下笔。然后，她抬起了头。那双曾盛满爱与温柔的眼眸，

此刻，是一片冷漠如海，幽深无光。李秀兰一把夺过协议，粗略扫了一眼签名，

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这才对嘛！早这样不就完了！

”王晓慧和王志峰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满脸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他们以为，

这是又一次压榨的成功。他们谁都没有看见，叶凌霜那双冷漠的眼眸深处，

闪过了一道怎样的寒光。更不会知道，这份他们弹冠相庆的协议，

将是送他们全家坠入地狱的，第一张门票。2顺从假象与暗流涌动第二天，

餐桌上的气氛油腻而又得意。王家人脸上的笑容，像是吃饱了的鬣狗，懒洋洋地剔着牙。

李秀兰用勺子撇开豆浆上的浮皮，眼皮不抬。“算你懂事。”她施舍般的语气，

仿佛叶凌霜是摇尾乞怜的狗。王晓慧的嗓子又尖又亮：“就是，早干嘛去了？

非要闹得大家不愉快，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听话？”叶凌霜没说话。

她只是沉默地剥好一个鸡蛋，轻轻放进王志远的碗里。王志远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了。

十年了，叶凌霜从未如此“体贴”过。他抬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埋头将那颗代表“顺从”的鸡蛋吃了下去。“妈。”叶凌霜忽然开口，声音不大，

却让所有咀嚼声都停了下来。“志峰的婚礼是大事，我也想出份力。”这话一出，

李秀兰审视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像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残余价值。“你能出什么力？

房子都给我们志峰了。”“就是，别假惺惺的，”王晓慧撇嘴，“你能安分点，

就是帮大忙了！”叶凌霜完全无视她们的讥讽。她自顾自地说：“我……钱上是帮不上忙了。

不过以前在公司打杂，对办活动、走流程这些，跑跑腿还行。”“志远和志峰都要忙公司，

联系婚庆、看场地这些琐事，我可以先去筛选，最后让志峰拍板。

”她将目光转向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王志峰，声音放得更柔。“也让志峰省点心，

专心当个帅气的新郎官，你觉得呢？”王志峰抬起头，脸上满是的惊喜和得意。

一个免费的、还对他百依百顺的劳动力送上门，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行啊！

”他一口答应，“嫂子有心了！那这事就交给你，记住，场地要最高档的，

婚庆公司也要最有名的，千万别给我丢面子！”李秀兰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断定，叶凌霜这是彻底认命了，想通了，知道只有抱紧王家这棵大树才能活。也好，

废物利用。“行，那就你去办。”李秀兰一锤定音，“不过我告诉你，

每一笔钱都得记清楚了给我看，别想耍花样！”“妈，您放心。”叶凌霜表面上温顺地应着，

内心却在不停的冷笑。当然要记清楚。不但要记清楚，还要让全城的人，都帮你们记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叶凌霜成了完美的“贤惠嫂子”，早出晚归，将王家人的警惕心，

一点点用自己的“顺从”彻底磨平。这天晚上，她拿着一份财务报表，敲开了书房的门。

王志远兄弟俩正对着一份别墅宣传册，唾沫横飞地规划着未来。“志远，”叶凌霜轻声开口，

“我看了下公司近期的账，好像有点乱。我怕到时候**不开，影响志峰的婚礼。

”王志远一听“账”和“钱”，本能地皱眉。他公司的账，是一团他自己都不敢碰的乱麻。

“我以前毕竟是学会计的，对数字敏感点。”叶凌霜将报表放在桌上，指着其中几处，

“你看，这几个供应商的款项，还有这笔采购费，都跟合同对不上。你要是信得过我，

我帮你理一理，省得你分心。”瞌睡送来了枕头。王志远巴不得离这些烂账远远的。“行，

那你弄吧，辛苦了。”他敷衍地摆摆手，心思又飘回了那本别墅宣传册上。

王志峰更是嗤笑一声，拍着哥哥的肩膀：“哥，让她弄呗，一个女人家，还能翻出天去？

”叶凌霜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寒意。门，已经为她敞开。深夜的书房，成了她的猎场。

只有电脑主机在低沉地嗡鸣。空气里有股电子元件受热后特有的、干燥的金属味。这味道，

就像是她复仇的硝烟。她没有碰那套漏洞百出的财务软件，

而是直接进入了公司的邮件系统、服务器后台，甚至是回收站里被物理删除的碎片文件。

王家兄弟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他们眼中的家庭主妇，曾为了考证，

系统学过计算机取证和数据恢复。屏幕上，一个加密的压缩包被暴力破解。

进度条走完的瞬间，弹出的文件夹，是王家的罪证陈列馆。伪造的采购合同。

虚设的供应商账户。一笔笔被挪用、转入王志峰私人银行卡的巨额公款。十年，

他们不仅吸她的血，更在疯狂蛀食着这家公司。她甚至恢复出一段被删除的通话录音。

电话里，王志远和供应商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如何分赃，那贪婪又轻佻的语气，

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行为。最让她心头发指的是，一笔巨额资金的最终流向，

指向了一个海外账户，交易性质，已经触碰到了法律的红线。屏幕的冷光，

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滔天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失望的冷静所取代。她冷静地，

将所有证据分门别类，三重加密，上传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云端服务器。每复制一份文件，

恨意就凝练一分。每保存一段录音，决心就坚定一分。就在证据网越收越紧时，

李秀兰又在饭桌上提出了新要求。“凌霜，那个赠与协议，我跟你叔商量了，

还是得去做个公证才放心。”“对对对！”王晓慧立刻附和，“必须公证！

省得有些人以后反悔，耍无赖！”叶凌霜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受了委屈又胆怯的样子。

“妈，我都签了字了……不过，您说得对，公证一下，大家都安心。”她低下头，

声音细若蚊蝇：“我就是……有点怕。我一个女人家，不懂法，

我就怕万一……比如志峰做生意欠了钱，会不会牵连到我？还有……我是说万一啊，

这买房子的钱，来路要是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有麻烦？”王晓慧当场就笑出了声，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想什么呢！我弟的钱，都是我哥给的，能有什么问题？

杞人忧天！”李秀兰也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别自己吓自己！到时候见了律师，

你想加什么，让他给你写进去，省得你胡思乱想！”正中下怀。律师事务所里。

叶凌霜全程扮演着一个无知、谨慎又委屈的家庭主妇。在王家人的不耐烦催促下，

她对着律师，结结巴巴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律师先生，我……我就是想确认，

这个赠与是完全自愿的，没有任何强迫……”“还有，

就是……我希望这个赠与是建立在我们家……就是，

大家都干干净净的基础上……”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王志远和王志峰。“我就是个家庭主妇，

我不懂。我就怕万一……万一我哥给志峰的钱，在公司账上没走对，以后查起来，

会不会说我这房子也是……也是赃物啊？我不想惹上官司的。”这番话，在王家人听来，

蠢得可笑。但在律师听来，却是极其合理且严谨的风险规避。律师点点头，

在电脑上飞速敲击，很快，几条补充条款便生成了。“根据叶女士的要求，

我们补充以下条款：”“一，

赠与行为必须基于赠与人与受赠人之间无任何债务纠纷及非法利益输送，若有发现，

赠与协议自动作废。”“二，

若受赠人或其直系亲属（指王志远、李秀兰、王晓慧）名下存在非法所得或资产来源不明，

赠与人有权单方面撤销赠与，并追回所有赠与财产，同时要求受赠方承担相应赔偿。

”王家人扫了一眼，只觉得是些拗口的法律条文，不耐烦地催促叶凌霜赶紧签字。

他们不知道。叶凌霜签下的每一个字，都在为他们精心打造的华丽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3盛大舞台与倒计时公证协议上的墨迹，还没干透。王家的狂欢，

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序幕。叶凌霜将几份顶级婚庆公司的方案，整齐地摆在李秀兰面前，

像是在呈上祭品。李秀兰戴着老花镜，手指在精美的宣传册上划过，最后，

指甲尖重重戳在报价最高的那份方案上。“就这个，环球国际大酒店！听着就气派！

”她甚至没看服务内容，只盯着那个刺眼的六位数报价，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王志峰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满面红光。“妈，有眼光！我这婚礼，就得是这个档次！

”王晓慧翻了个白眼，视线刮向叶凌霜：“这可都是钱，嫂子，你可得盯紧点，

别让人家婚庆公司给坑了。”叶凌霜垂下眼帘，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妈，小姑，

志峰。你们放心。”“房子给了志峰，我身上也没什么能再给王家的了。”“这笔婚庆的钱，

就算是我这个嫂子，送给志峰最后一份新婚贺礼。”客厅里瞬间安静。李秀兰审视的目光，

在叶凌霜脸上来回刮过。她这是……彻底服了？想用钱买个体面？“算你识相！

”李秀兰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极致**。

“这钱你既然出了，那婚礼就得办得风风光光！不能丢了我们王家的脸！

”王志峰立刻换上亲热的嘴脸。“嫂子，还是你对我好！以后我结了婚，肯定忘不了你的好！

”叶凌霜扯了扯嘴角。忘不了？对。我就是要你们，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接下来的日子，

叶凌霜成了婚礼的总导演。一个沉默的，精准的，为一场盛大葬礼布置现场的导演。

王晓慧被李秀兰派来“监工”，可她全程都在玩手机，刷着短视频咯咯直笑，

偶尔抬头不耐烦地催促两句。这正合了叶凌霜的意。“这块主屏幕，尺寸可以，

但清晰度不够。”叶凌霜指着方案效果图，对婚庆策划师说。策划师礼貌地解释：“叶女士，

这已经是P**别的LED屏了，婚礼完全够用。”“不够。”叶凌霜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P2.5，全高清。我要保证，坐在最后一排的宾客，

也能看清新郎脸上的每一根汗毛。”她要的，是极致的清晰。清晰到足以让所有人看清，

荣耀的面具下，是何等腐烂的血肉。策划师愣了一下，立刻换上更专业的笑容：“好的，

没问题。那音响呢？”“音响和麦克风，用最好的。”叶凌霜的指尖在桌面轻点，一下，

又一下，像是倒计时的秒针。“我希望，每一句誓言，每一个字，

都能清晰地传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不能有任何电流的杂音。”“还有，”她补充道，

“现场网络必须是专线，我要开全程直播。”王晓慧终于抬起头，嗤笑一声。

“搞那么复杂干嘛？你以为是开新闻发布会啊？真是穷讲究！”叶凌霜没理她，

只是对策划师温和地笑笑。“麻烦您了，一切都按最高标准来。”“钱，不是问题。

”婚礼筹备的每一天，王家都浸泡在即将跻身上流社会的狂热幻觉里。

李秀兰的电话从早打到晚，向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炫耀着儿子婚礼的奢华，

以及儿媳妇的“幡然醒悟”。王晓慧每天换着新礼服在镜子前摇曳生姿，

畅想着在婚礼上邂逅真命天子。王志远作为“家族功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全家的吹捧，

对叶凌霜的早出晚归，只当她是心怀愧疚，在尽力弥补。

叶凌霜沉默地穿梭在这片狂欢的废墟之上。检查宾客名单，核对酒席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