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的心情很差。

一杯咖啡，毁了一份价值一个亿的竞标书。虽然她立刻让团队加班加点重新赶制，但那种被人冒犯的感觉，让她一整天都烦躁不安。

尤其是那个跑腿小哥最后的眼神。

平静得不像话。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像一根小刺，扎在她心里，不疼，但总觉得别扭。

“废物。”

她低声骂了一句，把这点不快归结为对底层人的厌恶。

晚上八点，新竞标书的初稿终于赶了出来。秦瑶带着文件，准备回家继续完善。

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项目的另一个主要投资人，刘总。

刘总大概五十多岁，地中海发型，挺着个啤酒肚，看人的眼神总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油腻。他是公司的老股东，也是她父亲的旧友，仗着这层关系，平时没少对她动手动脚。

秦瑶很讨厌他，但为了项目，只能虚与委蛇。

“瑶瑶啊，别太累了，身体要紧。”刘总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说，眼睛却不老实地往她身上瞟。

“谢谢刘总关心，项目要紧。”秦瑶按下电梯，语气公式化。

两人走进VIP专用电梯。这部电梯是集团高层专用，速度快，而且能直达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缓缓合上。

金属箱体平稳下行。

一切正常。

下降到30层的时候，电...梯...轻...轻...晃...了...一...下。

然后，停住了。

头顶的灯闪了两下，灭了。

电梯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回事？”刘总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秦瑶皱起眉，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束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照出刘总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此刻正泛着白。

“可能是临时故障。”秦瑶还算镇定，她走到操作盘前，按下了紧急通话按钮。

没有反应。

她又按了几次。

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信号。”刘总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大大的叉。

秦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这不正常。秦氏大厦的信号覆盖是全方位的，就算在电梯里，也不可能一点信号都没有。

“别急，可能是电路问题，工程部很快就会发现的。”秦瑶安慰道，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开始有点发毛。

黑暗和密闭，最容易催生人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五分钟。

十分钟。

没有人来。

通话按钮按烂了也没有用。

“他妈的，这什么破电梯！”刘总开始骂骂咧咧，额头上渗出了汗。

秦瑶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也感觉到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

“滋……滋啦……”

电梯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喂？有人吗？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刘总立刻对着广播大喊。

电流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女孩唱歌的声音。

声音很轻，很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二三，拉钩钩，谁是坏人，就剁手……”

那童谣，不成调，歌词也怪异，在死寂的电梯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谁？谁在唱歌？别他妈装神弄鬼！”刘总的声音都在发抖。

歌声停了。

“咯咯咯……”

一阵小女孩的笑声，从广播里传出来。

那笑声，仿佛就在他们耳边。

秦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怕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但这种超自然的情景，瞬间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瑶瑶……这……这是什么……”刘总已经快站不住了，肥胖的身体贴着秦瑶，想从她这里寻求一点安慰。

秦瑶一把推开他，厉声道：“闭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或者，是有人在恶作剧。

“叮。”

一声轻响。

电梯的显示屏，突然亮了。

上面不是楼层数字，而是一行血红色的字。

【你们猜，钢缆什么时候会断？】

刘总看到那行字，“嗷”地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秦瑶也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咔嚓。”

一声轻微的，像是金属断裂的声音，从电梯顶部传来。

紧接着。

“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密集。

整个电梯箱体，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啊！要掉了！要掉了！”刘总抱着头，发疯一样地尖叫。

秦瑶也站不稳了，她死死地抓住扶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倾斜，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失重感。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电梯在下坠！

“不！”

秦瑶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预想中的剧烈撞击没有到来。

电梯，停住了。

一片死寂。

秦瑶缓缓睁开眼，手机还握在手里，手电筒的光照亮了眼前。

刘总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电梯显示屏上的红字消失了，变回了正常的楼层数字：B2。

“叮。”

电梯门，开了。

外面是地下停车场明亮的灯光，和安静停放的一排排豪车。

一切，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坠落，只是一场噩梦。

秦瑶扶着墙，双腿发软地走出电梯。

一个保安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秦总，刘总，你们怎么了？”

“电梯！电梯出故障了！”刘总连滚爬爬地出来，指着电梯，话都说不利索。

保安一脸疑惑：“故障？没有啊，我刚查过系统日志，所有电梯都运行正常啊。”

他探头看了看电梯，里面空空荡荡，灯光明亮。

“不可能！”秦瑶厉声道，“刚才电梯失控了！还……还有奇怪的声音！”

保安更加茫然了：“秦总，您是不是太累了？VIP电梯是独立供电系统，从未出过问题。而且……广播系统是物理断开的，不可能有声音传出来啊。”

秦瑶愣住了。

她看向刘总，刘总也一脸呆滞。

如果一切正常，那刚才他们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集体幻觉？

不可能这么真实。

秦瑶站在原地，冰冷的恐惧，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地淹没她的心脏。

她突然想起了白天那个跑腿小哥。

想起了他那个平静的眼神，和那个诡异的笑容。

他说，你会后悔的。

一个荒谬的、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

是他？

不。

不可能。

秦瑶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那只是一个底层的废物，一个连鞋都刷不干净的蝼蚁。

他能有什么本事？

一定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了。

对，一定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高傲。

“没事了。”她对保安冷冷地说，“可能是我们太敏感了。你下去吧。”

说完，她不再看那部让她心悸的电梯，踩着高跟鞋，走向自己的车。

但她没有发现。

在她身后，地下停车场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转动了角度，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像一只凝视着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