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我耗尽最后一丝生机,为他绣了三十年的《凤求凰》。他夺过去,看都未看,
随手扔给下人。“处理掉,我嫌脏。”他不知道,他扔掉的不是图,是我的命。图毁人亡,
我吐着血倒在他脚边。他却冷笑着警告我:“苏泠,收起你这套,我不会再上当。”真好。
墨君,我要死了归墟之灵的仙侍宣告,我命不久矣。魂魄将于下月十五消散。我平静接纳,
心头甚至浮起一丝解脱。三十年的纠缠,爱与痛,终要划上句号。三十年来,
我耗尽残余生机,以师徒之名,卑微守在他身边,贪看他一眼,奢求他一句言语。可他,
将我的守候视作纠缠,关心当作算计。他眼中日复一日的厌恶与冷漠,凌迟我残喘生机。
掌心传讯玉简滚烫,仅刻“墨君”二字。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联系他。唯一的执念,
只为魂飞魄散前,将耗尽心血的《凤求凰》亲手交他,作为他与白月仙子的大婚贺礼。
权作我……对这段荒唐过往的终末祭奠。玉简光芒亮起,他冰冷声音传来,
不带温度:“何事?”我紧握玉简,指节泛白,喉咙干涩:“师尊,苏泠想见您,在藏经阁。
”那头沉默,旋即一声轻嗤,厌烦尽显:“苏泠,又想耍什么花样?”心口被无形手掌紧攥,
痛得窒息。我竭力让声音平稳:“弟子绣了一幅图,想赠予您与白月仙子,作为贺礼。
”“不必。”他冷酷拒绝,声音不留余地:“你的东西,我嫌脏。”玉简光芒骤熄。
我呆立原地,周身血液凝固。良久,才麻木走向藏经阁。他会来。就算为警告我,羞辱我,
他也会来。藏经阁古旧冰冷,高耸书架投下巨大阴影,将我身形笼罩。
我怀抱精心装裱的图卷,静静等待。不知多久,沉稳脚步由远及近。我抬头,
望见那张刻入灵魂深处,却冰冷陌生的脸。墨君,我的前师尊,曾爱逾性命的男人。
他依旧白衣,仙姿卓绝,曾含星辰的眼眸,此刻看我,只剩刺骨寒意与警惕。“苏泠,
我耐心有限。”他居高临下,语气不耐。我没说话,默默将怀中图卷递出。“这幅图,
我绣了三十年,耗尽心血……”我的声音轻,如风般消散在空旷藏经阁。他甚至未曾低头,
目光利剑般穿透:“苏泠,收起这些小把戏,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言罢,
从我手中夺过图卷,未看一眼,随手抛给身后守门弟子,如丢弃垃圾。“处理掉。”这三字,
淬毒尖刀般扎入心脏。图卷在空中划过凄美弧线,落地,一声沉闷,是我破碎的心跳。
我眼睁睁看着那幅图,一针一线,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呕心沥血绣了三十年。这幅图,
不仅耗尽我心血,更是三十年来,我以灵力强行压制魂魄消散的唯一凭依。图卷被弃,
灵力反噬,生机瞬间溃散。尖锐刺痛从丹田猛窜,体内灵力瞬间失控,在经脉中狂冲。
喉间涌上浓重腥甜,眼前一黑,身体晃动,险些栽倒。我死咬嘴唇,用尽全身气力站稳,
可冰冷绝望,却比身体疼痛更甚。墨君,你丢弃的,是我的命。墨君皱眉,
厌恶更深:“收起你这可怜样子,我不会再上当。”我抬眼,透过模糊泪光看他,想言语,
却一个字也发不出。他看我,眼神冰冷,看一个纠缠不休的疯子。他警告:“苏泠,
下月十五是我与月儿大婚之日,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该出现的人,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事。
你好自为之。”说完,拂袖而去,没回头看我。高大背影消失在藏经阁门口,
带走最后一丝光亮。我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身前地面。我跪倒在地,伸手,
欲够那幅被丢弃的图卷,指尖在触及前一寸,无力垂下。耳边回响他冷酷话语。“苏泠,
你我之间......”是啊,恩断义绝。我从未告诉他。我用即将消散的魂魄,
换来他一场盛大婚礼,斩断因果。从无尽昏沉中醒来,我已身处前往归墟境的仙舟。归墟境,
仙界尽头,是仙者立命之地,也是陨者魂兮所寄。仙舟侍从见我醒来,端来一碗清澈灵液,
语气恭敬:“仙子,您魂体不稳,这是归墟之灵大人赐下的凝神露,请服用。”我道谢,
接过灵液一饮而尽。冰凉液体滑入喉咙,暂时压制经脉中狂躁灵力。“我的情况如何?
”我轻声问。侍从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仙子,归墟之灵大人已言,您命数已尽,
无法逆转。”意料之中,我心头泛起苦涩。曾是仙界最负盛名的灵绣大师,天生灵根纯粹,
巧手能将灵力织入丝线,绣出栩栩如生万物,甚至能封存强大术法。可如今,
我只是一个魂魄将散,等待消逝的废人。仙舟在归墟境入口停下。我走下仙舟,
刺骨寒风扑面,卷起地上砂石,刮得脸颊生疼。放眼望去,一片灰败,天空铅灰,大地焦黑,
空气中弥漫死寂荒芜之气。一座巨大石碑矗立,上书三个血红大字:归墟碑。
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要在此留下姓名,等待魂散之日,名字也自会消散。我走到碑前,
伸出颤抖手指,轻抚在石碑上我们曾刻下的名字——苏泠墨君。指尖离开石碑一刻,
熟悉到心悸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苏泠?”我身体猛地一僵,转身。墨君站立不远,
身边依偎白衣女子,仙姿绰约,正是他的未婚妻白月仙子。他们为何在此?震惊未平,
墨君已上前,打量我,目光最终落在身后归墟碑上,眉毛紧蹙,眼中是我熟悉的讥讽与冷漠。
“苏泠,为追随我,你竟阴魂不散?真是可悲。”他声音不大,重锤般砸在我心上。我张嘴,
欲解释,却喉咙堵塞,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如何解释?告诉他,我不是来追随他,
我是来等死?他会信?他只会觉得,这又是我博取同情的新把戏。见我沉默,
他眼中鄙夷更深:“怎么,无话可说?还是在想下一个更离谱的借口?
”他身边的白月仙子拉他衣袖,柔声劝道:“墨君,别这样说。
苏泠仙子或许只是……来此静修。”她看我,眼中带探究与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墨君冷笑,
目光如刀:“静修?月儿,你太善良。你不知她为纠缠我,能做出多疯狂的事。
”他向前一步,逼近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警告过你,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要了吗?”尊严?我的尊严,
早在他将我三十年心血随手丢弃一刻,便碎得一干二净。心痛得麻木,反而生出荒谬平静。
我抬头,迎上他冰冷视线,一字一句,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是来追你,
我是来……终结这一切。”但我终究没说出口。说什么?在他眼里,我所有言语都是谎言,
所有行为都是蓄谋。我只是静静看他,看他那张俊美却无情的脸,看他眼中倒映出的,
我苍白狼狈模样。我的沉默,在他看来,是默认。墨君二人在碑上刻下彼此名字。
随后眼中厌恶溢出,甩下一句“不知羞耻”,便拉着白月仙子转身离去。白月仙子回头看我,
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是胜利者姿态。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
璧人般与这片荒芜格格不入。直到身影消失在灰蒙蒙雾气中,我才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那块冰冷石碑。碑上,“苏泠”二字,在寒风中格外孤寂。我轻笑,笑声嘶哑,
带着血腥味。墨君,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这次重逢,不是开始,而是……最后的告别。
我没有在归墟境久留。与归墟之灵座下仙侍约定好下月十五的魂散仪式后,我便返回宗门。
我需要一处地方,安静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命运总爱与我开玩笑。回到宗门第三天,
我在前往药阁路上,与白月仙子不期而遇。彼时,她正站在宗门大殿前,指挥弟子布置殿堂。
红色绸缎,喜庆灯笼,将庄严肃穆的大殿装点得喜气洋洋。这一切,尖刺般扎在我眼底。
她看见我,眼睛一亮,主动迎上。“苏泠仙子,我们又见面了。”她笑容纯真明媚,
不染尘埃的仙葩。我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那日归墟境一别,我还担心仙子。
看仙子气色尚可,我便放心了。”她热情拉我手,那温热触感,令我下意识想抽回。
我手太冷,如一块冰。她察觉了,却未松开,反而握得更紧。“苏泠仙子,
您大名我早有耳闻。”她看我,眼中闪烁崇拜光芒,“您是仙界第一的灵绣大师,
您绣的《百鸟朝凤图》,至今挂在我师尊殿中,无人能及。”我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
仙界第一?那都是过去。“我与墨君的婚典,正在筹备。”她说到此,脸上泛起幸福红晕,
“只是……还缺一位身份贵重,灵力纯粹的‘引魂使’。”“引魂使”,
仙门婚典中至关重要的角色。需由德高望重、灵力至纯的女性仙者担任,
典礼上引导新人魂引交融,象征永结同心,魂魄相依。我心猛地一沉,生出不祥预感。果然,
她接下来的话,证实我的猜测。“苏泠仙子,可否愿意担任我与墨君婚典的引魂使?
”她满怀期待看我,眼神真诚,却夹杂不易察觉的,
对即将拥有墨君的喜悦和对我的“怜悯”。“仙子,您是仙界第一的灵绣大师,灵力纯粹,
由您来引导我们的魂引,再合适不过。”她说着,嘴角上扬,分享着最幸福的秘密,
却不自知这对我而言是何等凌迟。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让我,
去做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引魂使?见证他们永结同心,魂魄相依?何等讽刺,何等残忍!
我下意识想拒绝,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就在这时,墨君从大殿内走出。
他看见我们站在一起,眉头立刻皱起,眼中闪过不耐与警惕。“月儿,与她废话什么。
”他走过来,自然将白月仙子揽入怀中,目光冷冷落在我身上。
白月仙子撒娇晃他手臂:“墨君,我正邀请苏泠仙子呢。”墨君脸色沉下,看我,
眼神审视一件物品。我垂下眼眸,避开他审视目光,心头冰凉。或许,答应她,并非坏事。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在他最幸福时刻,完成我最后告别的机会。白月仙子见我久不回应,
有些失落:“苏泠,是不愿吗?”我抬头,对上她清澈眼眸,缓缓点头:“我……愿意。
”白月仙子立刻喜笑颜开,激动抱住我:“太好了!苏泠仙子,真是太感谢您了!
”她在我耳边,用清脆黄莺般的声音,说出一句将我彻底打入地狱的话。“我们的婚期,
就定在下月十五。届时,还请仙子务必赏光。
”下月十五……下月十五……脑中“嗡”地一声,惊雷炸响。是我的死期。我呆立原地,
看着白月仙子幸福笑脸,看着墨君不耐烦,却纵容着她的神情。周遭喜庆的红色,
刺得我眼睛生疼。弟子们的欢声笑语,听在我耳中,地狱的嘲讽。原来,命运作弄,
可以残忍至此。它不仅要我死,还要我在爱了三十年男人的婚礼上,
亲眼见证他与别人的幸福,然后魂飞魄散。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撕碎,
连痛楚都感觉不到。只剩无边无际的荒谬与悲凉。“下月十五,是我的死期,
也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在心中,无声对墨君说。你听到吗?不,你听不到。你只会觉得,
我答应做你们引魂使,别有用心,死缠烂打的又一种方式。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