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瓷堂的茶室在一道月洞门后，门上是傅栖迟亲笔题的“静观”二字。桑瓷跟在男人身后，脚步轻得像踩在瓷片上，每一步都怕惊碎什么。

茶室里没有灯，只有天井漏下一方灰白天光。案上铺着一张薄宣纸，纸角用一只黑釉小盏压着——正是刚才那道裂缝。傅栖迟坐下，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串沉香佛珠，珠子被摩挲得发亮。

“坐。”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命令。

桑瓷跪坐在案前，膝盖碰着蒲团，像跪在窑口。

宣纸推过来，一式两份。

标题是打印体：【艺术资助与陪伴协议】。

内容却直白**——

期限七年，乙方桑瓷需随叫随到，不得怀孕，不得对外公开关系；甲方傅栖迟负责桑瓷祖母全部医疗费用，另支付每月二十万“创作基金”。

桑瓷的目光停在“不得怀孕”四个字上，指尖发凉。

她抬眼，男人正垂眸喝茶，睫毛在眼睑投下一道浓影。

“傅先生……”

“你可以拒绝。”

傅栖迟放下茶盏，声音没有起伏。

“你奶奶的手术排期在下周三，主刀医生刚从美国飞回来。”

他像在说天气，像在给一只瓷器估价。

桑瓷想起昨夜龙窑的火，想起裂开的曜变盏，想起奶奶插满管子的手。

她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停了一秒，然后写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收得太急，划破了纸。

傅栖迟接过其中一份，折好，放进茶盘下的暗格。

“明天开始，搬去云栖湾。”

他起身，佛珠在腕间轻响，像一声极轻的叹息。

桑瓷跟到门口，天井的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

男人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她右手的水泡上。

“手怎么了？”

“窑火烫的。”

傅栖迟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块红肿。

温度很低，像一片雪落在伤口上。

然后他收回手，佛珠重新掩进袖口。

“桑瓷。”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七年很长，别把自己烧裂了。”

门在她面前合上，月洞门上的“静观”二字被阴影吞没。

桑瓷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像釉面的冰裂纹，正在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