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老城区的巷口还浸在淡青色的薄雾里，像被一层柔软的纱罩着。“深夜闲聊”的卷闸门被林小满缓缓拉开，金属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飞了门檐上两只正在啄食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枝头，留下几片晃动的槐树叶。林小满怀里抱着一个竹编篮子，篮子边缘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走进店时，脚步轻得像怕踩碎了地上的雾。
篮子里装的是刚从菜市场挑来的新鲜食材：嫩得能掐出水的上海青，叶片上还挂着水珠，轻轻一碰就会滚落；带着血丝的鲜鸡腿，是肉铺老板特意留的土鸡腿，皮黄肉厚，炖鸡汤最香；还有一小袋裹着湿泥的生姜，泥块里带着点新翻泥土的气息；最底下压着个白瓷碗，碗口用纱布盖着，里面是老家堂婶昨天刚寄到的金桂，浅黄色的花瓣裹着晨露，凑近闻能嗅到一股清甜的香气，像小时候奶奶晒过的桂花糖。
林小满把食材分类放进厨房：青菜放进漏水篮里，用清水泡着；鸡腿倒进陶瓷盆，加了点料酒和姜片去腥；生姜放在案板旁，准备等会儿刮皮切片；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白瓷碗里的桂花倒在干净的竹筛里，放在靠窗的位置晾晒。阳光慢慢爬过窗棂，从一开始的淡金色，渐渐变得温暖，在地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竹筛里的桂花被晒得微微卷曲，香气也越来越浓。
她蹲在筛子前，指尖轻轻拨弄着花瓣，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宝贝。心里盘算着：今天得把糯米提前泡上，用清水泡三个小时，傍晚就能上蒸笼蒸，蒸好后拌上酒曲，再撒上一层桂花，发酵两个小时就能做桂花酒酿。等晚上客人多了端出来，温热的酒酿混着桂花香，甜而不腻，刚好能解卤味的咸，还能暖胃，肯定受客人喜欢。
“叮铃——”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显眼。林小满抬头，看见轩辕毅站在晨光里。他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面料柔软，没系领带，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棉质衬衫，比上次那副紧绷的模样多了几分松弛感。手里没拎平时那个黑色公文包，只拿了个浅棕色的牛皮纸袋，站在门口时，目光先落在了墙上新贴的便签上——最显眼的那张是陈慧昨天写的，字迹带着雀跃，还用了个红色的感叹号：“已买好回家车票！妈妈说要卤整只猪蹄等我，还说给我留了腌菜坛子，以后要跟妈妈一起做卤味！”
“早，”轩辕毅先开了口，声音比上次在深夜里温和很多，没了那种沙哑的疲惫感，像被晨光泡软了似的，“没想到你开店这么早，我还以为要到中午才开门。”
“习惯了，早上的食材最新鲜，晚了就被大爷大妈挑走了，”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桂花碎屑，碎屑落在浅色的围裙上，像撒了把碎金，“您今天怎么这个点过来？之前看您都是深夜来，是不是今天不用上班？”
轩辕毅走到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就是上次他喝鸡汤饭的那张桌子，能看到巷口的老槐树。他把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桌角，目光扫过桌上的竹筛，看见里面晒着的桂花，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今天上午没会议，昨晚想起你这儿的鸡汤饭，没忍住就过来了。对了，”他指了指桌角的纸袋，语气自然，“昨天路过巷尾那家‘老周记’点心铺，看见他们家的核桃酥是用古法做的，放了不少核桃碎，想着你可能喜欢这种老味道，就买了点。”
林小满愣了愣，走过去拿起纸袋。纸袋是牛皮纸做的，上面印着“老周记”的红色字样，还系着一根麻绳。拆开麻绳，里面是油纸，油纸裹着的核桃酥还带着余温，摸起来软软的。再拆开一角，黄油混着核桃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钻进鼻子里，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您太客气了，怎么还带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手捏着纸袋边缘，轻轻晃了晃，“上次您的鸡汤饭我都没要钱，现在反而让您破费，这多不好……”
“一碗鸡汤饭，换我一晚上踏实，已经很值了，”轩辕毅打断她，语气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而且这核桃酥是给你的，跟饭钱没关系。你要是不收，下次我都不好意思来蹭饭了，总不能一直吃霸王餐吧？”
他说这话时，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神里也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熟稔。话说到这份上，林小满只好把纸袋放进柜台里，还特意找了个干净的盘子，等会儿要尝尝这核桃酥到底是什么味道。她转身进了厨房，声音从布帘后传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您的核桃酥。您今天还是要鸡汤饭吧？稍等，我这就给您做，保证跟上次一样鲜。”
厨房里，林小满从冰箱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提前处理好的老母鸡。这鸡是她托乡下的张阿姨留的散养鸡，养了两年，肉质紧实，前一天晚上她就特意剁成了块，用清水泡了三个小时，把血水都泡了出来，这样炖出来的汤才不会腥。她把鸡块放进砂锅里，加了三片生姜和两段葱段，又倒上足量的矿泉水——她炖鸡汤有个讲究，必须用矿泉水，说这样能保留鸡肉本身的鲜味。
大火烧开后，砂锅里冒出白色的浮沫，她用勺子轻轻撇去，浮沫要撇得干净，不然汤会有腥味。撇完浮沫后，再转小火慢炖，砂锅盖缝隙里冒出的热气带着鸡肉的鲜香，飘满了整个厨房。她靠在灶台边，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听着一首温柔的曲子，突然想起上次轩辕毅喝鸡汤时的模样——他明明累得眼窝都陷了，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却还是慢慢舀着汤，小口小口地喝，像是在品什么珍贵的东西，喝完后，紧绷的下颌线才会稍稍柔和一点。
趁鸡汤炖着的功夫，林小满又淘了碗东北大米，放进电饭煲里蒸。她做鸡汤饭有个小习惯，米饭要比平时少放一勺水，这样蒸出来的米饭颗粒分明，不会软烂，才能更好地吸饱鸡汤的香气。等米饭快熟的时候，她掀开砂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鸡肉，能轻松穿透，就知道鸡肉炖好了。她把鸡肉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等稍微凉一点，就细心地拆成小块，去掉鸡皮和骨头——她记得轩辕毅上次吃的时候，没怎么吃鸡皮，应该是不爱吃，所以这次特意把鸡皮去掉，只留下鲜嫩的肉。
半个多小时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饭就端到了轩辕毅面前。白瓷碗很大，碗沿描着一圈浅青色的花纹，碗里的鸡汤泛着淡淡的金黄色，表面漂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葱花，像一幅小小的水墨画。拆好的鸡肉铺在吸饱汤汁的米饭上，每一块肉都透着油亮，旁边还摆着一小碟腌萝卜——这萝卜是林小满自己腌的，用的是糖醋汁，泡了三天，酸度刚好，脆爽解腻，刚好能中和鸡汤的厚重。
“您慢用，小心烫，”林小满把筷子和勺子放在餐盘旁，注意到轩辕毅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刚才处理桂花时，她指尖沾了点淡黄色的花瓣，没来得及擦掉，此刻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像沾了点星光。
轩辕毅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才送进嘴里。温热的汤滑进喉咙，鲜美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没有过多调料的堆砌，只有老母鸡本身的醇香，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姜味，刚好去了腥，却不冲。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又舀了一勺米饭，米粒裹着汤汁，软糯中带着嚼劲，混着鸡肉一起咽下，胃里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揉着，所有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比上次更鲜了，”轩辕毅放下勺子，看向林小满，眼神里带着真诚的赞赏，没有丝毫敷衍，“你做食物的时候，好像很用心，连细节都照顾到了。”
“吃的东西，用心做才好吃啊，”林小满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竹筛，继续挑拣桂花里的杂质——偶尔会有几片小小的槐树叶混在里面，得挑出来，不然会影响酒酿的味道，“我奶奶以前总说，做饭的时候要想着吃的人，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食物里才会有暖意，吃的人才能尝出来。”
轩辕毅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挑桂花的动作。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指尖很细，捏着小小的桂花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宝贝，偶尔有一片花瓣掉在桌上，她也会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回竹筛里。他突然觉得，这家小店的魔力或许不止在食物——林小满身上的这份平和与认真，像一碗温茶，能让人在紧绷的日子里慢慢松下来，忘记那些冰冷的利益和责任。
“我跟爷爷谈过了，”轩辕毅突然开口，打破了店里的安静，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林小满挑桂花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好奇：“谈得怎么样？爷爷同意您的想法了吗？”
“那天从你这儿回去后，我让助理查了苏氏集团的详细情况，包括他们的资金流向和项目进展，”轩辕毅的声音很轻，却条理清晰，“他们的资金链问题比爷爷想的更严重，不仅欠了我们集团的钱，还欠了其他几家公司的债务，就算联姻，我们不仅拿不到实际利益，反而可能被他们拖下水，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我把这些数据和分析报告都放在爷爷面前，还跟他算了一笔账，他看完后，没再坚持让我联姻。”
“那太好了！”林小满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像阳光突然穿透了云层，“您总算不用被这件事困扰了，以后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还得谢谢你，”轩辕毅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像喝了口温热的鸡汤，“那天在这儿，你说‘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我回去后想了很久。其实我不是怕联姻本身，是怕自己习惯了被爷爷安排，习惯了为家族牺牲，最后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变成一个只会按部就班的木偶。你这儿的氛围很特别，安安静静的，有食物的香气，还有墙上那些客人的心事，总能让人静下心来，想清楚很多平时想不明白的事。”
林小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继续挑桂花，声音也轻了些：“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听您说说心里话而已。倒是您，能说服爷爷，说明您本来就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把心里的想法理清楚而已。”
两人又聊了起来，大多是关于店里的客人。林小满说起赵姐——昨天赵姐发来消息，说新公司的老板特别看重她，还把一个关于“老城区改造”的重要项目交给她负责，说这个项目跟她以前做的“城市烟火气”创意很契合，她现在每天都干劲十足；又说起陈慧，说陈慧已经买好了周末回家的车票，还特意微信跟她请教卤猪蹄的秘方，问她“怎么才能让猪蹄卤得又软又入味，还不腻”，说想回去跟妈妈一起做，以后还要跟妈妈开一家小卤味店。
轩辕毅听得很认真，偶尔会问一两句，语气自然，没有丝毫架子。比如“赵姐之前说的那家青橙广告公司，待遇比以前好很多吗？她不用再经常加班了吧？”“陈慧妈妈喜欢吃甜口还是咸口的卤味？要是喜欢甜口，或许可以在卤汤里加点冰糖，能提鲜还能中和咸味。”，不像个高高在上的轩辕集团总裁，倒像个常来店里的熟客，关心着店里发生的小事。
快到中午时，轩辕毅才吃完鸡汤饭。他起身结账时，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林小满要找零，他却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不用找了，就当是提前预定晚上的桂花酒酿了，听说你今天要做，我还想尝尝。对了，”他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下，手指轻轻碰了碰桌角的牛皮纸袋，才开口，“晚上我可能会带个朋友过来，她听说你这儿的食物很特别，能让人静下心来，想来试试。”
林小满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轩辕毅说“朋友”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点不自然，像是在隐瞒什么。但她很快笑着点头，把那点微妙压下去：“没问题，晚上我肯定把桂花酒酿做好，保证你们喜欢。您朋友要是有什么忌口，也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好准备。”
“没有忌口，她不挑的，”轩辕毅连忙说，像是怕她多想，“就是普通朋友，一起过来吃顿饭。”
轩辕毅离开后，林小满坐在柜台前，拿起一块他带来的核桃酥。轻轻咬了一口，酥皮簌簌地掉在手里，像撒了把碎渣，核桃的香脆混着黄油的香气，甜而不腻，还有一丝淡淡的奶味，确实是老点心铺的味道，跟小时候奶奶买的核桃酥很像。她想起轩辕毅刚才的眼神，还有他说“带朋友过来”时的犹豫，总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痒——但她很快摇了摇头，把这点痒压下去，专心准备下午的食材，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客人带朋友来吃饭是很正常的事。
下午三点，林小满开始做桂花酒酿。她把提前泡了三个小时的糯米放进蒸笼，糯米泡得刚好，颗粒饱满，透着水润的光泽。大火蒸四十分钟，蒸好的糯米冒着热气，颗粒分明，带着淡淡的米香，闻着就让人想吃。她把糯米倒进干净的陶瓷盆里，用筷子拨散，晾凉到温热——温度不能太高，不然会把酒曲烫死，也不能太低，不然发酵不起来。
等糯米凉到合适的温度，她撒上酒曲，用手轻轻拌匀，确保每一粒糯米都裹上酒曲。然后在糯米中间挖了个小洞，方便观察发酵情况，再撒上一层厚厚的桂花——这桂花是早上精心挑拣过的，没有杂质，香气浓郁。最后倒进适量的温水，水要没过糯米，再用保鲜膜把陶瓷盆密封好，放进温暖的角落里发酵。做完这一切，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密封好的陶瓷盆，心里满是期待，想着晚上客人吃到酒酿时开心的样子。
接着，她又开始准备晚上的卤味——卤味是店里的招牌之一，每天都要做新鲜的。她把早上买的猪耳洗干净，用镊子拔掉上面的细毛，切成小块；豆干用清水泡了十分钟，去掉豆腥味；鸡蛋放进锅里煮熟，捞出来剥壳，在蛋壳上划几道小口，这样卤的时候更容易入味。
她把这些食材放进卤锅里，加入八角、桂皮、香叶、草果等香料，这些香料都是她从老家带来的，比市面上买的更香。再倒上自己熬的老卤汁——这老卤汁已经用了半年多，每次卤完东西都会加新的调料和香料，越熬越香，是店里的“宝贝”。小火慢炖一个小时，卤香渐渐弥漫开来，从厨房飘出店门，顺着小巷扩散开，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还有人停下来，趴在店门口往里看，问“老板娘，卤味什么时候好啊？闻着太香了！”
林小满笑着跟他们说“晚上十点开门，到时候就能吃了”，心里满是成就感。她知道，这些简单的食物，这些浓郁的香气，就是小店能吸引客人的原因——食物里藏着的，是家常的温暖，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傍晚六点，天渐渐暗了下来，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青石板路。林小满打开店里的暖黄色灯光，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巷子里，像一块温暖的地毯。她把发酵好的桂花酒酿端出来，放进保温桶里——酒酿发酵得刚好，中间的小洞里积满了酒汁，透着淡淡的酒香和桂花香，闻着就让人心里发甜。
刚把卤味拼盘摆好，切好的卤猪耳、卤豆干、卤蛋整齐地码在白瓷盘里，门就被推开了，风铃“叮铃”响了一声。赵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工作后的疲惫，却难掩眼里的笑意，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看起来干练又大方。
“小满！我来啦！”赵姐走到柜台前，把公文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同事李薇。我跟她说你这儿的番茄肥牛面能让人吃了就想说实话，心里的憋闷都能散了，她非要跟我过来尝尝，说今天一定要见识见识这‘治愈魔法’。”
李薇笑着上前一步，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的环境——暖黄的墙面、贴满便签的木板、窗边的绿萝，还有空气中飘着的卤香和桂花香，每一处都透着让人放松的烟火气。“老板娘好，我是李薇。赵姐这两天跟我夸了一路，说你这儿不仅饭好吃，还能让人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今天特意提前下班，就是为了来感受下这份‘魔法’。”
林小满被她逗笑了，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你们快坐，别听赵姐夸张，就是普通的家常味道，吃着暖罢了。今天新做了桂花酒酿，等会儿可以尝尝，甜而不腻，还能解乏。”
赵姐拉着李薇坐下，熟门熟路地拿起菜单，又推给李薇：“你随便点，他们家的番茄肥牛面、鸡汤饭、卤味拼盘都好吃，尤其是番茄肥牛面，汤底是熬了四个小时的牛骨汤，番茄炒得软烂出沙，我上次吃了一碗，感觉浑身的压力都没了。”
李薇看着菜单，犹豫了一会儿：“那我就跟赵姐一样，要番茄肥牛面，再加一份卤味拼盘吧。桂花酒酿也来一份，听着就很舒服。”
“好嘞，马上就来。”林小满转身进了厨房，心里却忍不住又想起轩辕毅说的“朋友”——会是谁呢？是工作上的伙伴，还是有其他关系的人？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不过是客人带朋友来吃饭，怎么还想这么多。
她专心做起了面，先把灶上的牛骨汤加热，汤还是早上熬的，乳白色的汤里飘着姜片，香气浓郁。然后把番茄切成小块，放进锅里炒出沙，炒的时候加了点冰糖，能中和番茄的酸味，还能让汤汁更浓稠。番茄炒好后，倒入牛骨汤，大火煮开，再把肥牛卷放进去，稍微烫一下，肥牛卷变色就捞出来，这样才能保证肉质鲜嫩。
面条是下午刚擀的手擀面，煮好后过了一遍温水，吃起来更爽滑。她把面条放进白瓷碗，浇上番茄肥牛汤，铺好肥牛卷，最后卧上一个颤巍巍的溏心蛋，撒上一把葱花和香菜，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番茄肥牛面就做好了。
端出去的时候，赵姐和李薇正看着墙上的便签，讨论着上面的故事。“你看这个，‘今天跟老板提了加薪，居然同意了！’，也太幸运了吧。”李薇指着一张粉色的便签，语气里满是羡慕，“我都在公司做了两年了，还没敢跟老板提加薪呢。”
“你就是太胆小了，”赵姐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你看我，之前在老公司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不是鼓起勇气辞职，现在不也找到更好的工作了？下次你跟老板好好说说你的业绩，肯定能加薪的。”
李薇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好好吃！这汤太鲜了，番茄味也很浓，比我之前吃的任何一家都好吃！”
林小满看着她们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转身去给她们盛桂花酒酿。酒酿盛在小碗里，上面撒了一层桂花，透着淡淡的酒香，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晚上九点，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加班刚下班的白领，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来，点一碗热汤面，吃完后脸上的疲惫就消散了不少；有逛完夜市过来填肚子的情侣，男生给女生剥卤蛋，女生给男生盛酒酿，画面温馨又甜蜜；还有几个熟客，一来就熟门熟路地打招呼，说“小满，今天还是老样子”，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在。
林小满忙着端面、收碗、跟客人聊天，偶尔还会听客人说说当天的事——有人说今天发了奖金，有人说今天跟暗恋的人说了话，有人说今天被老板批评了，心里难受。她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说几句安慰的话，或者给他们加一勺酒酿，让他们心里能舒服一点。
“叮铃——”风铃又响了，林小满抬头，看见轩辕毅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女人长发披肩，发尾微微卷曲，化着精致的淡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拎着一个浅粉色的名牌包，看起来优雅又大方，浑身都透着豪门千金的精致感。
轩辕毅带着女人走到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就是他每次来都坐的那张桌子，然后才抬头看向林小满，语气自然地介绍道：“这是苏晴，苏氏集团的千金。苏晴，这位是这家店的老板娘，林小满，店里的食物都是她亲手做的。”
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轩辕毅说的“朋友”竟然是苏家**苏晴。上次轩辕毅还说没见过苏晴，现在两人却一起出现在店里，看起来还很熟络的样子。但她很快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惊讶，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走过去问道：“苏**您好，欢迎光临。您想吃点什么？我们家的招牌是鸡汤饭和番茄肥牛面，今天新做了桂花酒酿，用的是老家刚寄来的金桂，味道很清甜，您可以试试。”
苏晴上下打量了林小满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早就听轩辕毅提起过这家小店，说这里的食物很特别，还能让人说出心里话，今天一见，才发现老板娘竟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姑娘，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她笑了笑，语气温和：“那就来两份鸡汤饭，再加一份桂花酒酿吧。听轩辕毅说，你做的食物很特别，能让人说出心里话，我今天倒要好好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苏**说笑了，”林小满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就是普通的家常味道，可能是晚上吃着暖，让人心里舒服，才愿意多说几句心里话而已，没什么神奇的。”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乱糟糟的。轩辕毅为什么要带苏晴来这里？是为了向苏晴表明自己对联姻没有敌意，还是有其他的用意？上次他还说“不想接受联姻”，现在却跟苏晴一起出来吃饭，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变化？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轩辕毅和苏晴的事跟自己没关系，她只是个开宵夜店的老板娘，做好自己的食物，听客人的故事，就够了，别去想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事。
她重新专注于做鸡汤饭，从砂锅里舀出温热的鸡汤，鸡汤还是早上炖的，味道更浓了。她盛好米饭，米饭颗粒分明，吸饱了汤汁会更好吃。然后把提前拆好的鸡肉铺在米饭上，又摆上一小碟腌萝卜，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千百遍。最后，她把桂花酒酿盛出来，放在托盘里，一起端到轩辕毅和苏晴面前。
苏晴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酒酿送进嘴里。桂花的清甜混着酒酿的微酸，在嘴里散开，还带着淡淡的酒香，不冲不烈，刚好合适。她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称赞：“这酒酿真不错，比我在五星酒店喝的还好喝，桂花的香味很浓，还不腻。”
说完，她又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吹才送进嘴里。鸡汤的鲜香在舌尖散开，没有一丝腥气，只有老母鸡本身的醇香，还有一丝淡淡的姜味，刚好去了腥。她点了点头，对轩辕毅说：“你说得没错，这鸡汤确实很好喝，比家里阿姨炖的还鲜。”
轩辕毅拿起勺子，也尝了一口鸡汤，还是熟悉的味道，温热的汤滑进喉咙，暖得人心里发甜。他看向林小满，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确实很好喝，比早上的还让人惊喜。小满，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林小满没接话，只是笑了笑，转身去忙别的了。她走到柜台后，拿起一颗晒干的桂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清甜的香气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她看着店里的客人，有的在说说笑笑，有的在安静地吃饭，有的在对着便签发呆，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可笑了——轩辕毅是谁，苏晴是谁，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守好这家小店，做好每一份食物，就够了。
可不知为什么，每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轩辕毅和苏晴，看到他们偶尔低声交谈，看到苏晴脸上温柔的笑容，她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有点疼，却又说不出来。
十点多的时候，赵姐和李薇吃完了饭，准备离开。赵姐走到柜台前，笑着跟林小满道别：“小满，今天的面还是那么好吃，下次我还要来！新工作太忙了，只有吃你做的面，才能觉得踏实，好像又有了继续努力的勇气。”
“好啊，”林小满笑着点头，心里的失落淡了些，“明天我给你多加点肥牛，让你吃个够。”
赵姐刚要走，目光突然落在轩辕毅和苏晴身上，她愣了一下，小声对林小满说：“小满，那不是轩辕集团的总裁轩辕毅吗？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他本人比杂志上还帅呢！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啊？看起来好有气质，难道是他女朋友？”
“是苏氏集团的千金，苏晴，”林小满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们是来吃饭的。”
赵姐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圆圆的：“哦！就是之前传要跟轩辕集团联姻的苏家啊！我还以为联姻的事黄了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一起出来吃饭，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看来联姻的事是真的了？”
林小满心里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赵姐和李薇离开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只剩下轩辕毅和苏晴。苏晴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跟人发消息，偶尔还会笑一下，看起来心情很好。轩辕毅则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过了一会儿，苏晴收起手机，站起身对轩辕毅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工作室看新到的花苗。今天谢谢你带我来这儿，食物确实很好吃，比那些山珍海味还让人觉得舒服。”
轩辕毅也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顺手帮苏晴拎起包：“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两人走到柜台前结账，苏晴从包里拿出钱包，刚要掏钱，轩辕毅却先一步递了几张百元大钞给林小满，语气自然：“一起算，不用找了。”
林小满接过钱，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很暖，却让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了手。她低着头，开始找零，声音有些沙哑：“不用这么多，鸡汤饭和酒酿一共才六十块，我找您钱。”
“不用找了，”轩辕毅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很认真，不像是随口说说，“就当是提前预定明天的鸡汤饭和桂花酒酿了。老板娘，明天我还来，还想吃你做的鸡汤饭，还有桂花酒酿。”
林小满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他。轩辕毅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丝期待，不像是在开玩笑。苏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推了推轩辕毅：“别耽误老板娘打烊了，我们该走了。”
轩辕毅点了点头，又看了林小满一眼，才转身跟着苏晴离开。
送走他们后，林小满关了店门，坐在柜台后，看着桌上剩下的桂花酒酿。酒酿还冒着淡淡的热气，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甜得让人发腻。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却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有。
她不知道轩辕毅明天来，是真的想吃她做的鸡汤饭，还是有其他的用意。如果他真的要和苏晴联姻，为什么还要每天来这里？难道只是因为喜欢她做的食物？
林小满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心里满是迷茫。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娘，是客人故事的倾听者，可现在，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轩辕毅和苏晴的故事里，变成了故事里的一员。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巷口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青石板路，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走过，脚步匆匆。她想起奶奶说过的话：“人间的事，就像巷子里的雾，有时候浓，有时候淡，看不清的时候，就等雾散了再看。”
或许，她现在不用想那么多，等明天轩辕毅来了，一切就清楚了。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店里的东西。她把剩下的桂花酒酿放进冰箱，把卤味收进保温柜，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又把明天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做完这一切，她关了灯，走出店门。
深夜的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挂在枝头，洒下淡淡的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心里满是迷茫和不安，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却又忍不住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她知道，这家深夜小店的故事，因为轩辕毅和苏晴的出现，变得更加曲折了。而她的故事，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和他们的故事交织在了一起，朝着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