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上破旧的木屋时,月亮已经挂在了中天。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桌边,正一下下地擦拭着一套银针。
他就是我的师父,古尘。一个性格古怪的隐世医者。
十二年前,他在这片山里发现被襁褓包裹的我,奄奄一息。襁褓里,除了我,还有一把造型奇特、锋利无比的小刀。
后来我知道,那是一把手术刀。
“回来了?”师父头也没抬,声音沙哑。
“嗯。”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手伸出来。”
我不敢违抗,乖乖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手上沾满了不属于我的血,已经半干。
师父的目光落在我手上,他没有起身,但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又去玩你的‘开膛破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耳朵。
“师父,是救人。”我小声辩解。
“救人?”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银针猛地拍在桌上,“我教你的望闻问切、针灸汤药,哪一样不能救人?你偏要用这种屠夫的手段!你当人是什么?猪狗吗?可以随意切开?”
“情况紧急,不用那个方法,她们都会死!”我抬起头,迎上他愤怒的目光。
“歪理邪说!”古尘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套东西是伤天害理的妖术!是魔道!你降生时便带着那把不祥之刃,我留下你,是想化解你的戾气,不是让你变本加厉!”
他走到一个上锁的木箱前,打开,里面赫然是我前世带来的那套手术刀。他捡起我时,这些东西就在我身边。
“这些,还有你脑子里那些东西,全都是祸根!迟早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古尘指着箱子,痛心疾首,“你忘了为师的警告了吗?”
我当然记得。
师父虽然脾气古怪,但医术高超,尤擅调理滋补。他教我辨识百草,熟悉药性,掌握针法。但他对我脑子里那些“现代医学知识”却深恶痛绝,称之为“杀人之术”,严禁我使用。
他说,人有天命,医者顺天而为,强行逆天改命,必遭反噬。
“师父,在我看来,能救命的,就是仁术。”我固执地说道。
“愚蠢!”古尘气得胡子都在抖,“你今日救的是什么人?看那马车的规制,非富即贵。你以为你救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恐惧你,把你当成妖怪!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我的心一沉。
这一点,我不是没想过。所以我拿了玉佩当凭证,并且立刻离开。
“我不会让他们找到我的。”
“天真!”古尘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点微末道行,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堪一击。”
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担忧。
“从今日起,你禁足三月,抄写《药王本经》百遍。再敢私自动用你的‘妖术’,我便打断你的腿,将你逐出师门!”
说完,他拂袖而去,将我一个人关在屋里。
我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这个时代,容不下我的知识。可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摊开手心,那块温润的玉佩静静地躺着。
李。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