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DNA报告，像一纸判决书，将我二十年的美梦彻底击碎。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同情、怜悯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裸地站在审判台上，接受所有人的检阅。
「不……这不是真的……」
我喃喃自语，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周婉，那个曾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母亲，此刻正抱着沈念，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女儿，我的念念……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滚烫的**，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曾经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她会因为我手指破了点皮而大惊小怪，会因为我感冒发烧而整夜不睡地守着我。
可现在，她的怀里抱着另一个女孩，她所有的爱和愧疚，都给了那个女孩。
那我呢？
我算什么？
一个鸠占鹊巢，偷了别人二十年人生的骗子？一个小偷？
姜宏博清了清嗓子，试图控制住场面。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月初，」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放心，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姜家的养女。」
养女？
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从唯一的继承人，一夜之间变成了需要被施舍的养女。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姜董事长，你搞错了。」我抹了一把眼泪，挺直了脊背，努力维持着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我姓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敢高攀做你们姜家的养女？」
「月初！」姜宏博的脸色沉了下来，「别任性！」
「任性？」我笑得更厉害了，「我任性了二十年，不都是你们惯出来的吗？现在嫌我任性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再是你的女儿，所以连任性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了姜宏博和周婉的心里。
周婉的哭声一顿，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一直沉默的沈念，也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很亮，像两颗被溪水洗过的黑曜石，清澈见底。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得意和嘲讽，只有一片茫然和……同情。
她在同情我！
这个认知，比一千个巴掌打在我脸上还要让我难堪。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冲她吼道，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
沈念被我吼得缩了一下肩膀，又把头低了下去。
「够了！」
一声低沉的呵斥，来自顾承川。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姜月初，收起你那可悲的自尊心。这件事，错不在她。」
他指的“她”，是沈念。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是，错不在她，错在我！」我自嘲地勾起嘴角，「错在我占了她的位置，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所以现在，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活该，是吗？」
顾承川没有回答我，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了沈念。
「擦擦脸吧。」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沈念愣了一下，迟疑地接过手帕，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顾承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我认识他十年，他对我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总是说我太吵，太闹，太不懂事。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漠，他只是不喜欢我这一款。
他喜欢的，是沈念那种安静、隐忍、楚楚可怜的类型。
多可笑啊。
我费尽心思想要讨好的男人，被我弃如敝履的保洁女工，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他的另眼相看。
巨大的恐慌攥住了我。
我怕的不是失去姜家千金的身份，我怕的是失去顾承川。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卑微地乞求：「承川，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不能不要我！」
顾承川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残忍。
「月初，婚约的事，我们稍后再谈。」
稍后再谈。
这四个字，在豪门交际圈里，就等于“到此为止”。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看着他转身，走向沈念。
我看着姜宏博和周婉，一左一右地护着沈念，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
我看着周围的宾客，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成了孤家寡人。
不，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宴会厅，像一个疯子。
我要回家！
我要回那个有我房间，有我衣帽间，有我所有生活痕迹的别墅！
那里才是我的家！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别墅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当我用指纹打开那扇熟悉的门时，我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我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熟悉的空气。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
我抱着这样的念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开门声惊醒。
我猛地坐起来，看到姜宏博、周婉，还有沈念，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搬家公司的工人。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周婉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但语气却很坚定。
「月初，这里以后就是念念的房间了。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佣人帮你收拾好了，送到了西郊的公寓去。」
西郊的公寓。
那是姜家给下人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