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是盛夏的序章,从日头初升吵到月上中天,混着老槐树叶片被晒得发蔫的气息,
还有巷口小卖部冰柜持续不断的嗡嗡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青川镇裹进漫长而热烈的夏日里。林晚星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
站在青川镇入口的石牌坊下时,额角的汗珠已经顺着鬓角滑落,砸在米白色的裙摆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仰头望了望那块刻着“青川古镇”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坊,
石缝里长着几丛嫩绿的苔藓,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斑驳的石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这是她第一次来古镇,为了完成毕业设计的写生系列,也为了逃离城市里快节奏的喧嚣。
按照出发前和房东奶奶的约定,她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路面被岁月磨得光滑,
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鞋底传来温热的触感。两旁的老房子大多是白墙黛瓦,
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有的门口摆着竹编的簸箕,里面晒着陈皮和干辣椒,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火气。偶尔有骑着电动车的当地人经过,铃铛声清脆,
惊飞了落在墙角的麻雀。“姑娘,是来租房子的林**吧?
”一个和蔼的声音从旁边的巷口传来。林晚星转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穿着藏青色的斜襟布衫,手里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买的蔬菜。
老奶奶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是我,张奶奶您好。
”林晚星连忙走上前打招呼,语气带着几分拘谨。“哎,可算等着你了。
”张奶奶热情地拉过她的行李箱,“跟我来,房子就在前面,临河的,采光好,还凉快。
”跟着张奶奶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眼前忽然开阔起来。一条蜿蜒的小河穿镇而过,
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河岸边种着一排垂柳,
枝条垂到水面上,随风轻轻摇曳。张奶奶所说的房子就在河对岸,是一座带着小院的老宅院,
黑色的木门上挂着铜环,院墙上爬满了橘红色的凌霄花,开得热烈而绚烂。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不过我都收拾干净了,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你直接住就行。
”张奶奶推开木门,一股混合着草木香和泥土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院子不大,
却收拾得十分雅致。院中央有一棵桂花树,枝叶繁茂,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
墙角种着几株薄荷和驱蚊草,叶片翠绿欲滴。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厢房,
她住的是东边的厢房,窗户正对着小河,推开窗就能看到河面上的波光粼粼。
“太谢谢您了张奶奶,这房子我太喜欢了。”林晚星由衷地赞叹道。“喜欢就好。
”张奶奶笑着说,“对了,隔壁住着的是沈医生,人年轻,心肠也好,
是咱们镇唯一的全科医生。你一个小姑娘在外边,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他,他准能帮你。
”林晚星顺着张奶奶手指的方向看去,隔壁的院墙和这边相连,墙头也爬着凌霄花,
几簇花枝越过墙头,探到了这边的院子里。她点点头,将张奶奶的话记在了心里。
安顿好之后,林晚星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背着画板出门了。她想趁着天色还早,
熟悉一下古镇的环境,找些适合写生的地方。沿着河岸往前走,
她看到不少游客拿着相机拍照,还有一些当地的老人坐在河边的石阶上聊天,手里摇着蒲扇。
走到镇口的老桥时,林晚星停下了脚步。这座桥是青石板铺成的,桥身有些陈旧,
栏杆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站在桥上远眺,能看到小河蜿蜒着流向远方,
两岸的房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桥下的河水缓缓流淌,偶尔有乌篷船划过,船夫摇着橹,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画面宁静而美好。林晚星拿出画板,坐在桥边的石凳上,
开始勾勒眼前的景色。她画得专注,连太阳渐渐西斜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过,天空瞬间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她才慌忙收起画笔,抱着画板往回跑。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路面很快变得湿滑。林晚星跑得匆忙,在一个拐角处不小心被一块松动的石板绊了一下,
整个人往前扑去,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画板掉在地上,
画纸被雨水打湿,晕开了大片的墨迹。“小心。”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阻止了她继续下坠。林晚星抬头,撞进一双清润如溪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色短裤,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神情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谢谢。”林晚星有些窘迫地站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
牛仔裤已经磨破了一个洞,渗出的血珠混着雨水,顺着小腿往下流。“跟我来处理一下吧,
就在隔壁。”男人的声音像夏夜晚风,温和又清爽,正是张奶奶提到的沈知珩。
沈知珩的院子和她的只隔一道矮墙,推开院门,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扑面而来。
院子里种着几株薄荷,雨水打过后,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他从屋里拿出医药箱,蹲下身帮她处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他一边说,一边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她的伤口。
林晚星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能看到上面沾着的细小水珠。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到四肢百骸,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你就是沈医生?”她小声问道,试图打破这份微妙的氛围。“嗯,”沈知珩抬眼笑了笑,
眼底漾起浅浅的梨涡,“青川镇就我一个全科医生。”处理好伤口后,
沈知珩递给她一把干净的毛巾:“擦擦吧,别感冒了。”林晚星接过毛巾,
擦拭着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心里暖暖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细心的男人,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自那以后,两人渐渐熟络起来。林晚星常去老桥写生,
沈知珩下班路过,总会带一杯冰镇酸梅汤给她。酸中带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
恰好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她画累了,就坐在桥边和他聊天,听他讲青川镇的故事,
讲他在这里行医的日常。沈知珩话不算多,但总能精准地接住她的话题。
他知道她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子,会在出诊时特意留意,
回来时塞给她几颗形状奇特、颜色各异的石子;他知道她怕黑,
晚上画画时总会开着灯到很晚,便会在她院门口的路灯旁多接一盏灯,
默默为她留到深夜;他知道她喜欢安静,却又怕孤单,会在傍晚时分,
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来她的院子里,陪她坐一会儿,有时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画画,
有时会和她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林晚星的画笔下,渐渐多了一个身影。
有时是他坐在河边钓鱼的侧影,有时是他在诊所里认真看病的模样,
有时是他在院子里修剪薄荷时的专注。她不敢让他知道,
只能将这些画小心翼翼地收在画夹里,像是珍藏着一个秘密。盛夏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
晚风带着河水的湿润吹进院子,吹散了白日的燥热。林晚星坐在廊下的竹椅上,
看着天上的繁星,耳边是远处的蝉鸣和近处的蛙叫,还有河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沈知珩有时会来,两人并肩坐着,不说太多话,却也不觉得尴尬。有一次,林晚星画到深夜,
突发奇想想去河边看萤火虫。她知道这个时间点去河边有些危险,
可心里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犹豫再三,她还是拿起手电筒,悄悄地走出了院门。
刚走到河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沈知珩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林晚星愣了一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我……我想来看萤火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沈知珩走上前,
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把手电筒递给她:“夜里河边路滑,我陪你一起吧。
”两人沿着河岸慢慢走着,手电筒的光束在前面照亮一小片路。草丛里的萤火虫次第飞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