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暑气沉甸甸地压在青石板路上,空气里浮动着一种近乎粘稠的燥热。
林幼枝蹲在老屋前院的荫凉里,身前摆着那只敦实的石臼,手里握着沉甸甸的药杵。
蝉鸣像是被这热浪煮开了锅,在头顶的槐树浓荫里翻滚沸腾,吵得人脑仁发胀。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有几缕碎发粘在皮肤上,痒痒的。
“咚咚咚……”药杵撞击着石臼底部晒干的决明子,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力道需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太轻无法碾碎,
又不能太重把药粉溅得到处都是——这是爷爷耳提面命的规矩。她吸了口气,抬起手肘,
用上腰腹的力量,重重捣下。“噗!”一股细小的、灰绿色的药粉猛地从石臼边缘腾起,
猝不及防地扑了她一脸。“咳…咳咳……”林幼枝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下意识地抬手抹脸。
指尖触到的全是细碎的粉末,痒痒的,带着决明子特有的微苦气味。不用照镜子,
她也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子——鼻尖上、脸颊上,肯定沾满了灰绿色的“战利品”,
活像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小花猫。她懊恼地皱了皱鼻子,正要继续跟这顽固的决明子较劲,
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院子篱笆外,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后面,
似乎闪过一道微弱的、不属于自然的光。很轻微,像水面上一掠而过的鱼鳞反光,转瞬即逝。
林幼枝的动作顿住了,狐疑地抬起头,眯起眼朝篱笆外仔细望去。老槐树的枝桠虬结,
浓密的叶子在午后的阳光下筛下晃动的光斑。除了聒噪的蝉鸣,似乎什么都没有。错觉?
她晃了晃脑袋,甩掉那点被药粉呛出来的晕乎感,重新低下头,握紧了药杵。“咚!
”又是重重一下捣下去。就在这声响起的刹那,一种奇异的直觉攫住了她。
林幼枝猛地再次抬头,目光如箭般射向槐树的方向。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浓密的枝叶缝隙间,安静地探出一截黑色的金属管,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管口正对着她,像一只沉默而专注的眼睛。镜头!林幼枝的脑袋“嗡”的一声,
全身的血似乎瞬间涌上了脸颊,烫得吓人。刚才自己那副狼狈的蠢样子,
鼻尖沾着药粉的窘态……全都被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拍下来了?!羞恼如同沸腾的水泡,
瞬间顶开了锅盖。“喂!”她霍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拔高了好几度,
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穿透了燥热的空气,“你在干什么?!谁让你乱拍的!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举起了手里那根沉甸甸的药杵,仿佛那是什么正义的权杖。
石臼里残余的灰绿色药粉随着她的动作又簌簌地飘起一些。
槐树后的身影似乎没料到她反应如此激烈,明显顿了一下。随即,
那截黑色的镜头缓缓地、带着点迟疑地缩了回去。紧接着,枝叶一阵窸窣晃动,
一个高瘦的身影敏捷地从树后闪了出来。是个年轻的男孩。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肩上斜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专业的黑色相机包。
他手里还稳稳地端着那台黑亮的单反相机,阳光落在他微曲的手指上,骨节分明。
他脸上没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带着点被抓包后略显尴尬的笑意,
目光坦然地迎上林幼枝喷火的视线。“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清朗,
带着点夏日午后的慵懒气,“看你捣药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位置,
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尤其是这里。”他居然还敢提!还敢笑!
林幼枝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脸颊烧得更厉害了,羞恼几乎要盖过理智。
她攥紧了药杵的木柄,想也没想,拔腿就朝篱笆门冲去。“删掉!马上给我删掉!
”她的声音在奔跑中有些喘,“谁准你随便拍我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并不平坦,
被经年的脚步磨得光滑,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湿痕。林幼枝的凉鞋踩在上面,
发出“啪嗒啪嗒”急促的脆响。她跑得很快,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头,
只想立刻冲到那个**狂面前,夺过相机,把他拍下的窘态彻底删除。
那男孩显然没打算站在原地等她“兴师问罪”。在她冲出院门的那一刻,他已经转过身,
迈开长腿,沿着青石板路朝村子另一头不紧不慢地跑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冷静,
女侠,冷静啊”。说是跑,更像是一种游刃有余的躲避,速度不快不慢,
刚好让林幼枝能看见他,却又总差那么几步追不上。他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她气鼓鼓追来的样子,嘴角那点笑意似乎更明显了。“喂!站住!听到没有!
”林幼枝又急又气,脚下加快步伐,药杵在手里挥舞着,像个滑稽的小号兵器。
“把照片删了!”“删了多可惜啊,”男孩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戏谑,
“多有生活气息。”“可恶!”林幼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咬着牙,脚下发力,
试图缩短那几米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在午后寂静的村庄小路上追逐。
阳光穿过路旁浓密的树冠,在他们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林幼枝的脚步声和男孩偶尔的轻笑,
混合着蝉鸣,洒落在青石板上,敲出一串清脆又有些荒诞的夏日音符。他跑得姿态很放松,
肩上的相机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林幼枝追得气喘吁吁,
鼻尖上之前沾的药粉大概被汗水糊开了,脸上痒痒的。她越追越恼,却又莫名地,
心底那点纯粹的羞怒,在追逐的跑跳和对方那带着调侃的回应里,悄悄被冲淡了一些,
反而滋生出一种奇异的、陌生的鲜活感,像一颗酸涩的果子被骤然投入清凉的井水,
滋滋地冒着泡。终于,在路过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樟树时,男孩停了下来。他转过身,
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微微喘息着,脸上依旧是那种轻松又带着点无辜的笑意,
看着几步开外扶着膝盖、小口喘气的林幼枝。“跑不动了?”他扬了扬眉梢,
气息也有些不稳,但明显比林幼枝从容得多。林幼枝直起腰,努力平复着呼吸,
脸颊因为运动和羞恼依旧红扑扑的。她瞪着他,再次举起药杵虚点了一下:“少废话!
相机拿来!删照片!”声音虽然还有些喘,但气势不减。男孩看着她微微炸毛的样子,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非但没有递出相机,反而慢条斯理地将相机从脖子上取下来,
动作熟练地调出相机的预览屏幕,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递到林幼枝面前。“喏,你自己看,
”他的声音带着点诱哄,“看完再决定删不删。”林幼枝狐疑地凑近,
目光落在小小的液晶屏幕上。屏幕里的构图干净而巧妙。前景是那只敦厚的石臼边缘,
带着被岁月打磨的温润质感。画面中央,是她微微低着头的侧影,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颊边,
神情是捣药时特有的专注,甚至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
斜斜地打在她的发顶和肩膀上,形成一道温暖的光晕。最“点睛”的,
是她鼻尖和靠近颧骨的位置,那几点灰绿色的药粉,像不小心被顽皮的小精灵点上的颜料。
没有预想中的滑稽和狼狈,反而……有种生动的、笨拙的、真实的美。
林幼枝满腔的怒火和羞耻,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
泄了大半。她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照片里的那个专注的、鼻尖沾着药粉的女孩,
真的是自己吗?那种沉静又带着点执拗的感觉,陌生又新鲜。“怎么样?
”男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技术还行吧?徐沐阳,摄影爱好者,
勉强算半个专业人士。”他伸出手,手指修长干净,“你呢?新来的‘捣药小师傅’?
”林幼枝这才回过神,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到他含笑的脸上。那笑容坦荡明亮,
像晒透了麦田的阳光,驱散了最后一点被冒犯的不快。“谁是小师傅!”她下意识地反驳,
语气却软了下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嗔怪。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
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林幼枝。放假回来陪我爷爷的。”她的手因为捣药和刚才的追逐,
指腹有些发红微热。指尖相触的瞬间,一丝微弱的电流感窜过,林幼枝飞快地缩回了手。
“哦,林大夫的孙女?”徐沐阳了然地点点头,收回了手,脸上笑容依旧,
“怪不得在药房门口‘大展身手’。”“喂!”林幼枝被他调侃得又要炸毛。“开个玩笑。
”徐沐阳赶紧笑着告饶,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那……这张照片?
”林幼枝的目光再次落回相机屏幕,照片里那个鼻尖沾着药粉、眼神专注的自己,
似乎没那么难接受了。她抿了抿唇,声音小了下去:“……留着吧。但是,”她猛地抬头,
强调道,“不许给别人看!”“成交!”徐沐阳爽快地应下,
动作利落地把相机重新挂回脖子上,像是完成了一桩重要的交易。
一场追逐带来的紧绷气氛彻底消散。两人站在老樟树巨大的树冠投下的浓荫里,沉默了几秒,
只余下彼此尚未平复的呼吸和远处悠长的蝉鸣。
一种奇异的、带着夏日午后温度的宁静弥漫开来。“那个……”徐沐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指了指林幼枝的脸颊,“你这里……还有点‘战利品’。
”他模仿着她刚才捣药的样子比划了一下。林幼枝下意识地又抹了一把脸,
果然指尖又沾上一点灰绿,脸上顿时又有点烧。她懊恼地跺了下脚:“都怪那破决明子!
”“决明子?”徐沐阳来了兴趣,“清肝明目那个?晒干了这么难捣?”“是啊,
”林幼枝找到了话题,刚才的尴尬也冲淡了些,“硬得很,力气小了不行,
力气大了又到处飞粉,烦死了。爷爷还非说这样手工捣出来的药性最好。”她撇了撇嘴,
带着点小女生的抱怨。“有意思,”徐沐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过程本身,
就挺有……嗯,匠心的?”他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匠心?”林幼枝被他这说法逗乐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费力气,还容易出糗!”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徐沐阳也笑了,
笑声清朗。他看着林幼枝弯起的眼睛,那里面还残留着一点刚才奔跑追逐留下的水光和亮色,
比阳光还晃眼。他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提议道:“喂,林幼枝,想不想看点不一样的?
”“嗯?”林幼枝疑惑地看着他。徐沐阳没直接回答,只是朝她招招手,转身沿着青石板路,
朝着村子西头那片长满野草野花的缓坡走去。“跟我来。”林幼枝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
跟一个才认识几分钟、还**过自己糗照的陌生男孩走?但心底那份被照片勾起的好奇,
以及对方身上那种坦荡明亮的气质,像小钩子一样轻轻拉扯着她。她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跟了上去,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根药杵。七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村西头的缓坡上,
将疯长的野草和星星点点的野花晒得蒸腾起干燥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汁液的原始气息。
徐沐阳在一小片盛开的野菊花前停下脚步。那些小黄花挤挤挨挨,在阳光下开得没心没肺。
“喏,”他回头看向跟上来的林幼枝,指了指那片野菊花,“就这个。”林幼枝走近了些,
低头看着脚边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野花。细长的茎秆顶着单薄的金黄色花瓣,
在热风里轻轻摇曳。她有些茫然:“看什么?野菊花啊,清热解毒,晒干了也能入药。
怎么了?”徐沐阳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动作流畅地再次举起了他的相机。
他没有直接对着花丛拍,而是微微侧过身,半蹲下来,调整着角度。林幼枝好奇地凑近,
想看看他镜头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小小的取景框里,画面瞬间变得不同。
徐沐阳的镜头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前景是几株摇曳的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穗子,
虚化成一片朦胧的、带着光晕的绿影。焦点清晰地落在后面一株野菊花上。逆光的角度下,
阳光穿透那单薄的金黄色花瓣,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琥珀般的质感。背景则是远处村庄低矮的屋舍轮廓,
在夏日午后的热浪里微微浮动。平凡无奇的野菊花,在他的镜头里,
忽然拥有了某种近乎圣洁的光芒和倔强的生命力。
“哇……”林幼枝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她从未想过,
每天踩在脚下、视若无睹的这些小花,换个角度,竟然能呈现出如此动人的姿态。
“看到了吗?”徐沐阳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眼睛依旧凑在取景器上,“角度,光线。有时候,
蹲下来,换个方式看世界,会很有趣。”他按下快门,轻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坡上响起。
他放下相机,把那张照片调出来给林幼枝看。屏幕上的野菊花,在逆光里熠熠生辉,
带着一种朴素的诗意。“真好看。”林幼枝由衷地说,她蹲下身,学着徐沐阳刚才的样子,
歪着头,努力从更低的角度去看那些小花。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了眼睛。“对,就这样。
”徐沐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鼓励,“别看它们小,生命力强着呢,给点阳光就灿烂,
多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像你捣药那会儿,也挺有劲头的。
”林幼枝正专注于眼前的小花,听到这话,脸又微微一热,下意识地反驳:“谁有劲头了,
那是被药粉气的!”徐沐阳哈哈大笑起来。林幼枝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
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草屑,转移话题道:“喂,徐沐阳,你拍得这么好,
是不是经常到处拍啊?”“放假回来就到处瞎转悠呗,”徐沐阳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找点有意思的东西。你呢?就一直待在药房里捣药?”“才不是!”林幼枝立刻反驳,
带着点小骄傲,“我爷爷可是咱们这一片有名的老中医!我回来是帮忙的,
认药、晒药、捣药……学问大着呢!而且,”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沐阳,
“我以后也要学医的,我报了锦城大学中医专业!通知书都到手了,
希望我‘医’路顺风”边说着,还双手合十为自己祝福,模样可爱极了。“锦城大学?
”徐沐阳原本专注在相机屏幕上的目光瞬间抬起,看向她,表情变得有些惊讶,随即,
那惊讶迅速化开,变成一种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加深,
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中医专业?”“对啊!”林幼枝用力点头,以为他在确认。“哈!
”徐沐阳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清朗,在黄昏微暖的风里格外清晰。他放下相机,
动作利落地挂回脖子上,然后朝林幼枝走近了一步,站定在她面前。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轮廓,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坦然地迎上林幼枝疑惑的眼神。
“那还真是.....”他拖长了调子,脸上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云层般灿烂,
“巧得不能再巧了。”林幼枝眨了眨眼:“巧什么?”徐沐阳伸出手,掌心向上,
姿态自然而正式,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点促狭又无比坦荡的笑容:“重新认识一下,
林幼枝同学。徐沐阳,锦城大学摄影系,”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叶出两个字,“大二。
”他满意地看着林幼枝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睁圆了,像受惊的小鹿,里面写满了“什么?!
”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以,”徐沐阳的笑意更深了,
带着一种“学长”才有的、微妙的优越感,声音也放缓了些,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严格来说,你该叫我一声...”他故意没说完,但那上扬的尾音和促狭的眼神,
已经把“学长”两个字无声地抛了出来。林幼枝彻底懵了,大脑仿佛宕机了几秒。锦城大学?
摄影系?大二?学长?!
那个在乡下拍花拍草、带着她到处瞎跑、还被她举着药杵追过的家伙,
竟然是她的.....学长?!这信息量太大,冲击得她一时说不出话,
只能呆呆地看着徐沐阳伸出的那只手,
和他脸上那混合着得意、了然和一丝看好戏神情的笑容。夏末的风吹过芦苇荡,
发出沙沙的声响,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名为“命运奇妙转折”的气息。
看着林幼枝完全愣住、脸颊开始不受控制泛红的模样,徐沐阳觉得有趣极了。
他晃了晃那只还悬在半空的手,声音带着笑意,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戏剧性的沉默:“喂,
小学妹,傻了?握个手,以后在学校里,学长罩你。”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玩笑,
却也有几分认真的意味。林幼枝这才如梦初醒,脸颊更烫了,像被晚霞染过。
她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像被微弱的电流触了一下,
又飞快地缩回。“谁.....谁要你罩....”她小声嘟囔着,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还带着点被这巨大“惊喜”砸晕后的恍惚。徐沐阳收回手,
心情大好地看着她这副又着又窘的模样。“行,有志气。不过,”他话锋一转,
指了指她微微发干的嘴唇,“刚才跑了一路,又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走,
带你去尝尝林爷爷的宝贝,保证让你.....嗯,压压惊?”他眨眨眼,带着点神秘。
“什么宝贝?”林幼枝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暂时压过了得知他是学长的冲击。
“跟我来就知道了。”徐沐阳再次卖了个关子,转身朝村子方向走去,步伐轻快。
林幼枝看着他的背影,那个“锦城大学摄影系大三”的身份标签,像一道金光闪闪的印记,
牢牢地钉在了他身上。心头的震惊慢慢沉淀,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喜悦、羞赧和强烈期待的暖流,开始悄悄涌动。原来那句“巧了”,
是这个意思。原来他们真的,会在同一个地方重逢。而且,是以学长和学妹的身份。
这个认知,让夕阳下的归途,都染上了一层格外不同的、带着微甜气息的光晕。
再次回到熟悉的篱笆小院,药杵还静静地躺在石臼旁边。
徐沐阳熟门熟路地直接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倒像是回到了自己家。“爷爷!
”他朝屋里喊了一声,声音清亮。林幼枝惊讶地看着他。他认识爷爷?很快,
屋里传来脚步声。林爷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把刚分拣好的草药。看到徐沐阳,老人家脸上立刻绽开慈祥的笑容,
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哟,是沐阳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又去拍你那花花草草了?
”“嗯,随便转转。”徐沐阳笑着应道,指了指身边的林幼枝,“正好碰上您孙女了,
带她回来讨口水喝。”他眨眨眼,补充道,“顺便,馋您那口甘草糖了。”“你这小子!
”林爷爷笑骂了一句,目光落到林幼枝身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我说刚才外面怎么闹哄哄的,原来是你们俩碰上了。
”他显然听到了之前林幼枝那几声气急败坏的“站住”。林幼枝脸一红,
有点不好意思地叫了声:“爷爷。”“渴了吧?等着。”林爷爷放下草药,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林爷爷端着一个古朴的陶罐和两个粗瓷碗出来了。他将陶罐放在院中的小石桌上,
揭开盖子,一股浓郁清甜的草药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带着甘草特有的温和甘香,
瞬间冲淡了夏日的燥热。“自己倒。”林爷爷招呼道,
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打开盖子,里面是深褐色、拇指大小的糖块,
裹着一层薄薄的糯米纸,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谢谢爷爷!”徐沐阳眼睛一亮,
毫不客气地拿起竹筒,倒了两颗糖出来,一颗递给林幼枝,一颗直接丢进自己嘴里,
满足地眯起眼,“还是您老做的这个味儿正!外面买的那些甜得齁人,没意思。
”林幼枝接过那颗小小的甘草糖,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糯米纸。她小心地撕开,